..續本文上一頁做了。但是,如果我們念頭的分別一起,是非心一起,人我心一起,原本是有序的就亂套了。疑心一起,麻煩就來了。大家修行這麼多年了,對“皆由妄見”應該有比較深刻的體會。關鍵是在有妄見的情況下,大家要知道息妄,要打住妄想。但打住妄見之後,還有個什麼?這是很多學佛人所迷惘不解的。
實際上,叁祖大師在《信心銘》中已說清楚了,“不用求真,唯須息見”。這八個字是《信心銘》的命脈啊!大家一定要注意。我們經常在寺廟裏聽一些修行人,特別是老修行者在講開示時,最愛引用的就是這句“不用求真,唯須息見”。
我們對善知識的這兩句開示,到底該如何理解呢?大多數人都嘴上說說,嗯,是這樣的。但他不去真修真行。還有一些人認爲息妄是對的,但息妄是爲了求真。他不相信息妄便是真,總覺得息妄的背後,還另外有一個真。他總認爲不求真,息妄有什麼用?不求菩提,斷煩惱有什麼用?這樣,他就總會使自己處在顛倒之中,不敢相信煩惱一息,菩提就出來了;衆生見一消除,佛菩薩就站在自己面前了。人們總是有這樣一種誤解。實際上,在《信心銘》裏面,“不用求真,唯須息見”,這息見就是證真!我們一定要堅信這一條。
息什麼見?息妄見。什麼是妄見?煩惱是妄見,包括理障、所知障都是妄見。平時我們打妄想,這個念頭來那念頭去。你說要把“貪嗔癡慢”等種種妄想,全部“息”掉,對此大家不會有什麼異議。但是,如果讓一個學佛的人把“戒定慧”等種種見地、種種佛法、上師所傳的無上妙法“息”了,那就等于是把他學佛的命根子拔了!他怎麼舍得?但他恰恰不知道,如果執著于自己所學的八萬四千法門,那還是妄見!
《金剛經》裏說得很清楚:“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我們學修佛法,就像乘船過河。過了河,到了彼岸,你還坐在船上,舍不得下來或是把船背上岸,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愚蠢的事。上了岸之後,大白牛車來接你了,該坐牛車了,再不會坐船了。實際上佛經裏面早就把這些要點說到了,任何一部經都把要害點到了。
但一般學佛的人,他就是放不下,總覺得佛法好啊!好啊!煩惱妄想他還容易放下,因爲這是惡的東西;恰恰是佛法,是善的東西他放不下。這並不是說現在我們就把什麼都放下了。大家剛剛學,資糧都沒有,連佛法僧叁寶是什麼都不清楚,四聖谛叁法印也不知道,十二緣起也不知道,什麼經都沒有讀過,什麼都一知半解。這個時候還不能放棄,不但不能放棄,還要多灌輸一些才好。
叁界唯心,萬法唯識
《信心銘》語言的妙處就像長江的波浪一樣,後浪推前浪,環環相扣。
我們接著往下看,“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唯須息見。”這裏說“前空轉變”就有問題了。既然都空了,還會轉變嗎?怎樣理解呢?其實,空不會變,有也不會變,並不是說因“叁界唯心,萬法唯識”,天地萬物就變了。
我在佛學院上課時,有時開玩笑問:“叁界唯心,萬法唯識,你們聽得進去不?”衆人回答:“聽得進去。”我問:“咬得死不?”答:“咬得死,叁界唯心,萬法唯識絕對是正確的。”于是,我接著問:“那麼是你媽生你,還是你生你媽?”
既然“叁界唯心”,那麼我就可以說我媽是我生的,我不是我媽生的。這樣說對嗎?第二次世界大戰,希特勒所爲、日本帝國主義所行,都是你心所生的嗎?那第二次世界大戰到底是希特勒發動的呢,還是你發動的呢?所以啊,這些話不只是圖說著熱鬧,“叁界唯心,萬法唯識”要經過嚴格的磨煉,才有真功夫。下面說個公案給大家。
法眼禅師去參羅漢桂琛禅師,遇到大雪,就在羅漢庵挂單,並與幾位師兄討論“叁界唯心,萬法唯識”。羅漢和尚問法眼:“是不是叁界唯心,萬法唯識?”法眼答:“是啊。”羅漢和尚指著庵前一片石問:“它是心生的嗎?”法眼答道:“當然是心生的”。羅漢大笑說:“師兄啊,你有什麼本事把這石頭放在你心裏頭啊?”這下,法眼和尚傻眼了,回答不出來。後來,他就守著羅漢和尚請教到底什麼是“叁界唯心,萬法唯識”?羅漢和尚不理他,等到有一天法眼和尚問急了,羅漢和尚開口了:“哎呀,說不說都一樣,一切現成。”法眼禅師當下大徹大悟,後來成爲法眼宗的開山祖師。
所以,“唯心”、“唯識”並不是嘴巴上說的,也並非是心裏想的,當然也離不開嘴巴說心裏想。關鍵是我們要找到“叁界唯心,萬法唯識”的感覺。空、有都是人心裏耍的魔術,所以這裏才有“前空轉變,皆由妄見。”
曹宗洞的一位祖師雲居和尚,也曾經遇到過這樣的麻煩。有位參學者問他:“老和尚,叁界唯心,萬法唯識,對不對?”他回答:“對啊,佛經這樣說,祖師也這樣說。”參學者接著說,那我就打一個妄想,想一坨金子放在我面前,它能馬上現前嗎?雲居和尚沒有答話,轉身走了。這個問題並不是諸位在理論就可以駁倒的。你說“叁界唯心,萬法唯識”,那爲什麼我想的金子沒有出現呢?
雲門祖師對付這樣的參學者有個好辦法,就是不等他開口要金子,話沒說完,先給他一棒,把他腦袋打開花,就搞定了。所以,我們在修行當中,很多事情都是落在分別思維之中的。“叁界唯心,萬法唯識”,是我們的分別思維無法解決的問題,它是實修實證的東西。沒有實修實證,“叁界唯心,萬法唯識”,你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爲什麼?
這些都是“前空轉變,皆由妄見”啊!你說空說有,最根本處都是妄見啊。正如中觀所說,凡有言說皆是戲論,說佛說祖都是妄見,天堂地獄都是妄見。爲什麼?你是自己在想當然地說,並不是在現量中自見真如。
要看功夫落不落堂
那我們又該怎麼辦呢?《信心銘》說:“不用求真,唯須息見”。不用去求真,不用去修這個法、證那個法,只要能把我們的妄想打落,只要能把“須臾返照”的功夫落堂,那就對了。還求什麼真呢?因爲“須臾返照”本身就是真,還哪裏去找真?
2003年,受命于淨慧老和尚,我寫了一篇關于虛雲老和尚的文章,刊登在《中國禅學》第二期。當時爲了完成這篇文章,我重新讀了虛雲老和尚的年譜法彙,才發現他老人家的開示中多次提到了“功夫落堂”。于是我的文章就從這四個字入手,在功夫上談,對此也頗有感覺。平時學修佛法,不管你學什麼宗,都要看功夫落不落堂。學禅宗的參話頭,話頭落不落堂,這是你能否破參的關鍵。
《易經》講“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實際上虛雲老和尚說的“落堂”,就是《易經》裏的“精義入神”。它要求把我們的身心意,要凝成一點,牢不可破。精義入神,就是說功夫一定要落堂,念頭一定要落堂。如果沒有刻苦的、放下一切的毅力和決心,不在法上死去活來一番,那麼一切都是輕飄飄的,如天上的雲,風一吹就過去,一會又飄過來了,就談不上什麼功夫。功夫沒有用上去,你的佛法修行怎麼能真正進入?
佛法修行是老實人做老實事。只有最老實的人,才能吃得這個苦。真參實悟是極苦的事情,而且是最沒滋沒味的事情。就像參話頭,多少年一個話頭在心裏頭咬過來咬過去,一點都不好玩,哪裏像看《華嚴經》、《法華經》那麼舒服,見地提高了,理論豐富了,能說會道了,講起來天花亂墜。但是,這些理論都是光景,功夫不在光景上。如果我們沒有真正地“精義入神”,沒有在“八卦爐”中把自己燒熟煉透,那我們修行都是輕飄飄的。沒有辛勞的因,就結不了圓滿的果。盡管禅宗講非因非果,但是作爲悟道證道的資糧,還是要有一番踏實的功夫才行。
“不用求真,唯須息見”,要做到這一點可以說比登天還難;從另一方面講,要做到這一點又極其容易。像馬祖說“饑來弄飯困來眠”,乃至隨時“著衣吃飯,長養聖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
你看,禅宗就是在日常的穿衣吃飯、運水搬柴等動靜之中,解決大問題。學佛的人往往把佛法神話了,總覺得學了佛法之後,就會有什麼神奇妙用,就會有什麼不得了、了不得的感覺,有什麼神通功夫,等等。很多人被這些東西蒙住了,不能在平常處建立。一切神通都是緣起。當然,修定修到某種程度,加之某種緣起,也可能有神通。但是,這些都如夢如幻的遊戲而已。
遊戲叁昧不是沒有的,但它畢竟不是根本。根本之處就在于“唯須息見”,如此一番則其真自現。我們每天打著燈籠,走十萬八千裏去求個什麼法,是求不到的。而當你知道追求不到的時候,回過神來,噢,原來“這個”才是真!所以古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轉自己歸山河國土
大家要留心啊,《信心銘》是透露天機的!它把我們種種虛妄不實的見地統統粉碎了。所以,我們對《信心銘》一方面要信得過;另一方面,要如實修行,要有一個刻苦、踏實的“息見”的過程。你能夠息見,你便不會隨念頭來來去去,不被它牽引,就能自由作主,自由支配念頭。
曆代有成就的大師,對自己的念頭都有自主性。如文學家寫小說,筆下揮灑自如,語言文字能任他自由調遣。任何科學成果不外乎是念頭的堆砌、概念的組合。但爲什麼科學家能夠把概念完美地組合,獲得偉大的科學成果?而你爲什麼不可以呢?那是因爲他在這方面的念頭得自在了,境界也就不同了。
“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息見,本身就得自在,我們一定要明白這個道理。息見,究竟息在哪裏呢?就息在後面這一句上:“二見不住,慎莫追尋”。
我們的“見”有個根本屬性,就是它反反複複都會落在“二”字上來。這個見它不落是就落非,不落凡就落聖,不是高就是低,不是美就是醜。無論你怎樣舉心動念,這個見都是落在“二”中。你說我就不落二見,但是,這還是“二”見啊,因爲你還有個落與不落的選擇嘛。人的思維永遠都在“二”之中,…
《漫談《信心銘》 第八講、祖師禅的崇高境界》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