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就說:“有啊!”那個就問:“如何是不病的?”洞山老和尚就說:“老僧看他有份。”老僧看他有份,我們想一想,祖師到了臨終的那麼一刻,仍然在以身示法,給咱們演禅、練禅,做無上的提持。但怎樣理解祖師們這一番的良苦用心呢?很多人看這些公案的時候,看了就了了,沒有認真去體會這道理。下面我們就看圓悟祖師的評唱:
“馬大師不安,院主問:“和尚近日尊候如何?”大師雲:“日面佛,月面佛。”
祖師若不以本分事相見,如何得此道光輝?”我們要知道,曆代祖師,他們在接人的時候,的確是以本分事相見。以前我在雲門、在這裏講課的時候也談過,比如說沩山老和尚有一次睡懶覺,早就打板了,普請了,他不起來。仰山祖師就去請他:“老和尚,你怎麼呆在床上不起來啊,出坡了。”他就給仰山說:“哎呀!你過來,剛才我做了個夢,你來給我解一解這個夢怎麼樣。”仰山馬上就出去,給他打了一盆冷水(洗臉水):“老和尚你抹抹臉,清涼清涼,清醒清醒。”他根本不管你做了什麼夢。仰山下去了,待會香嚴也來了。沩山老和尚就說:“你過來,我剛才做了個夢,你師兄給我解了,你也給我解一解。”香嚴和尚也不上他的當,馬上就去泡了一碗濃濃的茶:“老和尚,喝一碗茶,清醒清醒,該出坡了。”
這個就是本分事接人,就是日常動靜之中,日常動用之中,他不給你拉家常,就是拉家常,也是在禅機上、在本分上著力。看我們老和尚平常的一舉一動,音容笑貌,他都在給我們示機示境啊,同樣是在本分事上接人。你說老和尚坐這給大家講開示,講經論道,談玄說妙的,老和尚沒有那個雅興,佛源老和尚的本事就是以本分事接人。我們從他這麼幾十年,他什麼時候給大家談教理上的事?他不,因爲他要保持他的風格。因爲講經說法的多,保持祖師這個本分事傳人的這樣的非常少,在當代幾乎看不見了,只有咱們老和尚把這風格保存下來。
上兩次,我也舉了不少的例子。比如說,有位居士寫了一首偈子,非常了不得,我看了也覺得寫得很好,呈給老和尚看。老和尚說:“好,寫得好。”然後說:“可惜我看不懂。”這個居士,先是很歡喜,老和尚表揚了寫得很好,但是話音還沒落,歡喜剛湧出,老和尚就說我看不懂,你想麻煩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給他潑過來。有的時候,老和尚說:“你這個寫得不錯啊!可惜口氣太大。”我們知道,學禅的經常要犯口氣太大的毛病,從古以來狂禅就多。我又怎麼怎麼樣,虛空又怎麼怎麼樣,菩提又怎麼樣,生死又怎麼樣,好象可以拿來自己隨便玩,都是口氣太大,說得了做不到。象我們成都人開玩笑說的:“不上一百個億,別找我談這個生意。”結果他一分錢都沒有。要談什麼裝修業務?“地球上的裝修業務我不幹,月球上的我裝修,要接這樣的大筆業務。”你這樣行嗎?在月球上你可以裝修,火星上也可以裝修,但你行嗎?能去那邊搞建設嗎?說得到做不到啊!
所以我們看,什麼叫本分事接人?本分事接人,他就沒有道理跟你說,一切現成,就這個樣,要死就死,要生就生,要說就說,要了便了。他不會給你啰哩啰嗦的打葛藤。“祖師若不以本分事接人,如何得此道光輝?” 有人問趙州老和尚:“你給你這一院的僧衆說些什麼呢?”趙州老和尚就說:“我只以本分草料接人。”你是驢,我給你驢吃的草。你是馬,我就給你馬吃的草。這個就是本分事接人。有的問藥山祖師:“你怎麼不講經、不說法啊?”他說:“經有經師,論有論師,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啊?”那人說:“那你當老和尚又幹什麼呢?”“我當老和尚,以本分事接人啊!”禅宗就離不開這個。
以前,寺廟裏面分講寺、律寺和叢林。講寺就是專門培養法師的地方,要學經論,那麼就到講寺裏面去。要學戒律,就到律寺裏面去,專門有戒律院,到那邊去學戒律。要學禅宗就得進叢林,禅宗就是講本分事。什麼叫本分事?就是宗門下事,只有這的,才能顯出馬祖的光輝。
對這個公案,“若知落處,便獨步丹霄;若不知落處,往往枯木岩前岔路去在。”如果你是明眼人,一聽馬祖說:“日面佛,月面佛”,一下就知道他的落處,他這語言後面的話是什麼。明白你就可以獨步丹霄,整個法界你都可以翺翔啊!如果不知落處,什麼叫日面佛?什麼叫月面佛?說得我暈乎乎的。那麼你自己就去打葛藤、打妄想。哎,這日面佛是什麼,月面佛又是什麼,這跟老和尚有什麼關系啊?那麼就想到一邊去了——“枯木岩前岔路去在”,落二落叁,茫不知歸。
“若是本分人到這裏,須是有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底手腳,方見馬大師爲人處。”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這是臨濟大師的手段,臨濟大師一慣是用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的霹雳手段。古代農耕社會,一家一戶有一條耕牛,那可珍貴啊,如現在的種田人有一部拖拉機那樣寶貴的。在災荒年,大家都吃不飽,叁天叁夜沒吃飯,突然討了一碗飯,你想那個多珍貴啊!你有牛,維持一家生活的牛,把牛給搶了;你餓得要死的時候討了一碗飯,把飯給奪了,你想這個多可怕啊?但禅宗的手段就是這樣,讓你一無所有,無立足之地。
如今很多學佛的,啊!今天上師加持了,法師給我開示了,好珍貴啊!好寶貴啊!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得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你舍不得,很寶貴把這個珍貴起來。但是遇見了祖師,對不起,把你這個百千萬劫難遭遇的法給奪了,把你貪饞的,在法上的這麼一個執著奪去,這是禅宗的手段。只有這個的手段,才能夠強迫你從“佛所說法”進入“即非佛法”這麼一個更上的境界。我多次說“金剛叁句”裏面的境界,“佛所說法”是一層境界;“即非佛法”又是一層境界;“是名佛法”就是最高、最圓滿的境界。
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就是讓這些處在“佛所說法”的修爲之中的這麼一些人,進入“即非佛法”的這麼一層境界。以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讓你進入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境界。這就是咱們雲門叁句裏面的“截斷衆流”的這麼一個狀態。沒有這樣的功夫,那你就不是禅師。所以當院主來問:“和尚尊榮候如何?”時,馬祖回答他個“日面佛,月面佛。”這就是馬大師的爲人處。
《高僧傳》裏面說:“江西馬祖,湖南石頭,(這可是社會上稱江湖的來曆)憧憧往來,不知二大士者,可謂無知矣!” 你在佛教裏面混,你在禅宗裏面混,居然還不知道有位馬祖,不知道有位石頭,那你這個學佛的太無知了。但是就在這種盛名之下,就會有迷信,馬祖應長生不老啊!他是菩薩呀!是文殊菩薩化身嘛。就象雲門前些年出去的師父,前些天給我打電話:“哎呀!老和尚是地藏王菩薩呀!要請他講地藏經呀!那可難得呀!好殊勝啊!”他就愛這樣的迷信。那不行!
“如今多有人道,馬大師接院主。”馬大師這則公案是中唐的時候,在北宋末期的時候,已過了叁百年了。北宋末期的時候,很多人對“日面佛,月面佛”這個公案也津津樂道,很多人都說:“這是馬祖接當家師的。”但是圓悟祖師在這說:“且喜沒交涉!”一點關系都沒有。馬祖以本分事接人,與院主沒關系,與衆生也沒關系。你現在怎麼樣?我肚子餓了,想吃飯了,你說他是什麼?他就這麼隨意而來。在百丈,一次大家出坡,幹到快中午的時候,廟裏面打鍾開飯了。有一位師父呵呵大笑,把鋤頭一撂就回去了。百丈覺得很奇特,覺得這個比丘有道氣,可能開悟了,就問:“你怎麼樣?那麼歡喜!”他說:“我肚子餓了,敲鍾了,馬上有飯吃了,當然歡喜啊!”他是開悟的感覺,表面上是肚子餓了,聽到廟裏面敲鍾吃飯了。
所以,我們別去頭上安頭,別去畫蛇添足,別用我們的分別思量去瞎折騰,瞎猜疑。我們經常在一些事情上去瞎猜,不用瞎猜。“日面佛,月面佛”,馬祖並沒有想到去接院主,院主說不定早就開悟了。馬祖下面一百多位學生早就開悟了,他的當家師還沒開悟嗎?這裏沒有具體說當家師是那一位。“如今衆中多錯會,瞠眼雲:“在這裏,左眼是日面,右眼是月面。”——有什麼交涉,驢年未夢見在,只管蹉過古人事。”但有的人就跟一只獵犬一樣,東聞聞,西嗅嗅,在那糊亂解釋。左眼是日面,右眼是月面,與馬祖這個本分事差之千裏啊!一點交涉沒有。這把這麼重要的公案,馬祖最後的一著,臨終前的這麼一個演法,這麼一個精彩的表演也當面錯過。
“有的雲:“點平胃散一盞來”。——有什麼巴鼻!”當然,有的人瞎比喻,馬祖道意在什麼處?當然,有的人也會下轉語,就象洞山有一次說:“哪怕你說得出本來無一物這樣的話,也沒有得達磨衣缽的資格。那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得衣缽呢?”有一個比丘下轉語,那個比丘下了九十六道轉語,最後才合洞山的意。洞山就說:“哎呀!你爲什麼不早點說這句啊!”另外一個師父在旁邊聽,前面九十五個轉語,他都聽見了,未見老和尚認可。第九十六道轉語的時候,他打妄想去了,就沒聽見。下來的時候,就問他的師兄:“老和尚認可你最後那道轉語是怎麼回事?給我說說。”那個說:“這是我自己的,老和尚認可了我,我不給你說。”他就厚著臉,在那纏,纏了叁年之久,那個還是不給他說。有一次,他病了,躺在床上,那位就拿出把刀來,“你今天跟不跟我說?不跟我說,對不住了,我們就同歸于盡,一塊下地獄。”他的這個師兄不得已,才說:“直饒將來,亦無處著。”什麼祖師西來意?什麼無上菩提?不需要,而且永遠不要!就這麼一句話也不要,于是准備殺他的那位也就悟了。
你看這麼不相幹的事,九十六道轉語,缺牙巴咬蚤子,偶然咬住了,但是,前面九十五道轉語可以說都是沒什麼巴鼻啊!點平胃散一盞來,什麼叫平胃散?平時吃東西吃多了,胃不舒服,吃一點平胃散、香砂養胃丸之類的幫助消化。這跟馬祖的日面佛、月面佛有什麼交涉…
《《碧岩錄》十五則講記 第七 第叁則 馬祖日面佛月面佛》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