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呢?沒有什麼交涉嘛。有什麼巴鼻呢?沒有什麼巴鼻嘛。“到這裏,作麼生得平穩去?”自己的見地,自己的行履,怎樣才能平平穩穩地立得正,坐得直。
“所以道,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禅宗被稱爲向上一路,這可是千聖不傳,必須自悟。如《壇經》所說的“自修自行自成佛道”。但禅宗之外的則不是這樣,不論是“大圓滿”也好,“大手印”也好,他可以傳。師父對徒弟 “咕噜咕噜”的念誦一遍,你跟著念誦,然後灌個頂,蓋個圖章,就把傳承給了你了。這有東西可傳的,是向上一路嗎?不是。盡管“大圓滿”也講“立斷頓超”,說起來也是跟禅宗一樣,但是變成可傳可受的東西,那就失去了真正禅宗的意味了。因爲禅宗只許你自悟,不能讓你師徒授受,沒那個事。所以圓悟祖師說“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如猿捉影”啊!正是因爲千聖不傳,我們就別去勞神,別去勞形。就象猴子在水裏撈月一樣,是撈摸不著的。
“只這日面佛月面佛,極是難見。雪窦到此,亦是難頌。卻爲他見得透,用盡平生工夫,指注他。”象這樣的公案,怎麼用這四言八句的詩偈把它頌出來呢?的確難。就說馬祖不安的這個公案,非常不好理解,不好領會。雪窦祖師到了這個地方,也不好去描繪他,于是用詩頌的形式去描繪他。因爲雪窦祖師看得透,用了自己平生的功夫,來下了這麼一個頌古。通過這個頌古,就把雪窦祖師在禅上的功夫表現出來了。所以,“諸人要見雪窦,看取下文:日面佛,月面佛,五帝叁皇是何物?二十年來曾苦辛,爲君幾下蒼龍窟。屈,堪述,明眼衲僧莫輕忽。”
這個我們暫時放在這裏,先看圓悟祖師的評唱。
“神宗皇帝在位時,自謂此頌諷國,所以不肯入藏。”雪窦祖師圓寂的時候,是在宋仁宗的末年,他主要的經曆是在宋仁宗的年代,雪窦祖師也是活了七十多歲。他圓寂的時候,很多人要把他的語錄、文集申請入藏。以前入藏是官方操持的,是皇帝頒賜入藏,不允許民間來辦。某某大和尚,某某老和尚,某某禅師,他的文集、他的語錄要到大藏經,收入大藏經裏面,那個是需要皇上禦筆親批的。只有到了明朝末年,因朝廷內爭激烈,對文化的控製放松了一些。在紫柏大師的倡導下,在浙江嘉興這個地方,搞了一個民間籌備式的《嘉興藏》。所有老和尚的,只要你願意,就可以把自己平生的語錄送到那裏面去,後補入藏——放在那去儲備起來。有朝一日,朝廷在修大藏經的時候,就可以供選,看能不能到皇家修的大藏經裏面,這個就是《嘉興藏》。
我們看以後現成的大藏經,從宋初的《開寶藏》開始,以後是《洪武南藏》《洪武北藏》,最後就是《乾隆大藏經》。都是那個時候以皇上名義編的。宋代也有一兩次編藏的機會,但是,宋神宗在位的時候,雪窦祖師的徒弟把他的文集呈上去,但是呢,神宗皇帝認爲“此頌諷國,所以不肯入藏。”爲什麼呢?頌文裏有“叁皇五帝是何物?”的句子,你想,叁皇五帝是中國的聖人嘛,最爲聖明的。從黃帝到堯舜禹,多神聖的人啊!你居然敢說是何物?太看不起咱們的祖先了,太看不起咱們的聖君了嘛,所以不許入藏。
“雪窦先拈雲:日面佛月面佛,一拈了卻。”這個“一拈了卻”非常了不得啊。這實際上就是法眼祖師常用的這麼一個重語反複。上次講過“丙丁童子來救火”的公案。又有一次,法眼祖師的徒弟慧超問:“師父,你給我一個開示,讓我明心見性吧。”法眼祖師就說:“好,你問我答。”他就問:“師父,如何是佛?”法眼祖師指著他說:“你是慧超!”啊!一下他就悟了。圓悟祖師在成都的時候,晚年,成都有位被敕封爲 “縣君”的範老太太就跟老和尚說:“老和尚,你給點方便法門吧,讓我也能明心見性,也能品嘗到禅的風味啊!”老和尚就說:“好,我給你傳一點吧。”她就說:“哎呀,你別弄複雜了,我年紀大,又是婦道人家,記不住那麼多了,你給我來個簡單的法門。”圓悟祖師就說:“好,我傳你。”“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去參吧,包你開悟。”這個老太太參了幾個月,哭哭啼啼地又到圓悟那來了。“哎呀,老和尚,慈悲吧,那參不了,給我一個再簡單的方法。”圓悟祖師:“好,你留意啊!馬上我就傳你一個法。你注意,你馬上就要開悟。”那個老太太就坐在那恭恭敬敬的。圓悟就說:“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嗨,老太太一下就悟了,說:“原來是這麼的近啊!”
你看,這裏面本來是馬祖這麼一個“日面佛月面佛”,雪窦祖師同樣把他拈來,而圓悟祖師說:“一拈了卻”,一拈就了。憑什麼了呢?實際上,我們前面的幾個公案的確就是這樣,就在重語反複的時候,在咀嚼無味的時候,反而就可以截斷衆流,涵蓋乾坤。所以,只要我們功夫用得緊,用得實,就可以一拈了卻,收到明心見性的效果。
下面又說:“五帝叁皇是何物?且道他意作麼生?”爲什麼會如此大不敬?以前對皇上是不能大不敬的,那是要坐監獄的,說不定腦袋都沒有了。在君權至上的時代,雪窦祖師居然敢說:“叁皇五帝是何物?”了不得。但是,意不在此,後面還有。那麼,我們看“雪窦祖師意作麼生?適來已說了也,直下注他,所以道:垂鈎四海,只釣獰龍”。垂鈎四海,只釣獰龍。的確,禅機遍天下,上釣有幾人?船子和尚接夾山的時候說:“垂鈎千尺,意在深潭”,就釣到一位夾山和尚。祖師們的禅機就是爲上根利器的獰龍而設的。
“只此一句已了,後面雪窦自頌他平生所以用心參尋,“二十年來曾苦辛,爲君幾下蒼龍窟””。雪窦祖師不是隨隨便便說的,他自己以前也是花了二十多年的辛苦啊!花了二十多年的辛苦,而且到了“蒼龍窟”裏面去走了一趟的。大家都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不入龍宮,怎得到龍珠呢?不可能的。“似個什麼?一似人入蒼龍窟裏取珠相似。”你想想到龍宮裏面去取龍珠,到虎穴裏把小虎崽弄出來,那可是要命的事。如果沒有這樣的勇氣,又怎麼能夠得到這向上的東西呢?所以,“後來打破漆桶,將謂多少奇特,原來只消得個“五帝叁皇是何物””。悟了以後,才有這樣的味。
有人說禅是金屎法門,沒有悟的時候,比黃金得還珍貴;悟後呢,狗屎不如啊!吃飯、小便都是佛法,都是在演禅。無論舉手投足、說東說西,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什麼什麼都是對的。你沒有悟呢?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都是錯的。所以,“後來打破漆桶,將謂多少奇特。”哦!原來是這樣的, “五帝叁皇是何物”——打破了虛空,明白了無常,明白了法身了嘛。把這一切全部都照了以後,你五帝叁皇是何物?過去、未來是何物?五帝叁皇不就是過去嘛,當今皇上是現在嘛,以後的皇上是未來嘛。那些又是何物呢?都在無盡的時間之中,在大般若的幻化之光中消沈了,不見蹤迹了。當年洞山祖師參龍山老和尚,洞山就問:“老和尚,你是什麼時候住于此山的?”老和尚說:“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一頭泥牛入海去,至今再無消息來啊!”
“且道雪窦語落落在什麼處?須是自家退步看,方始見得他落處。”必須是自家退步看,什麼叫退步看?就是回頭看,要回光返照的看。我們不能在語句上的看“五帝叁皇是何物”,“日面佛月面佛”又怎麼怎麼,不能在文字上去看。要回過頭,回光返照看自己的念起念落啊。你自己能夠退步看,回光返照觀看自己起落的念頭的來去,才會知道雪窦祖師的落處。
“豈不見,興陽剖侍者,答遠錄公問。”遠錄公了不得啊,這幾次老和尚跟我聊天的時候說:“遠錄公了不起啊!遠錄公了不起啊!當年曹洞宗的太陽和尚在世的時候,禅宗內有叁大老之稱。曹洞宗就是太陽和尚,臨濟宗是汾陽善昭,雲門宗就是咱們的雪窦祖師重顯。汾陽就對他的徒弟遠錄公——浮山法遠他們說:“當今的善知識,我都去參過,各宗各派的手段我都會,就是以沒有見太陽老和尚爲遺憾,我現在時間不多了,人也老了,走不動了。你們代我去參太陽警玄老和尚,遠錄公就和琅邪慧覺一塊去。的時候還是很曲拆的,太陽老和尚當時有個侍者,叫平侍者。太陽老和尚知道這人不對,就說:“還是你們倆個好,你們接我曹洞宗的法吧,你們不接法,我們曹洞宗的法脈就斷了。”遠錄公說:“對不住,我已經接了臨濟的法,不能再接曹洞的法。”太陽和尚非常遺憾。
有一次遠侍者外了,老和尚就去問他們:“你們爲什麼不接我的法呢?”遠錄公就說:“平侍者在嘛,平師兄了不起,不得了,他的禅機,他的悟境,他的氣象都了不起”。太陽和尚指著自己的胸口說:“他這裏不好。”對把左手展開,指著姆指和食指間的虎口說:“以後他的落處在這。”後來,太陽和尚圓寂了,平侍者當了方丈。幾年以後,他說:“哎呀!風水師說老和尚那個塔對我不利。”于是要遷塔,他根本不管老和尚的塔。老和尚先前也說過:“我的肉身,放著真身可保太陽山叁十年的香火興盛。”但是,這個新方丈就認爲這個塔傷了他的風水,就把那個塔推倒,把老和尚拿出來燒,但燒不化。他自己就用斧頭,親自下手把老和尚的腦袋砍開,把胸口破開,這樣再澆上油火化。
這一下寺廟的僧衆就憤怒了,就報到官府裏面去,“你這個欺師滅祖啊!”馬上就把他的袈裟剝了,坐了幾年監獄,貶爲庶人,沒有那個叢林敢接收他了。他自稱黃秀才,到處去發展,別人都不理他。這樣的人,狼心狗肺,欺師滅祖,把自己師父的肉身都壞了呢?後來,有一次在山裏走,在個叁叉路口上,一只吊金白額大蟲下來,就把他吃了。你說老和尚利不利害,知道他掉入虎口,在虎口處安身啦!的確是在虎口處安身。遠錄公是忠于他的師道,不能接太陽的法。當時太陽和尚只好把曹洞宗的傳承衣缽交給遠錄公,說:“你不願意接我的法,那你就代我傳法,看見有合適的、優秀的人,代我傳法。”後來,遠錄公發現了投子義青,培養…
《《碧岩錄》十五則講記 第七 第叁則 馬祖日面佛月面佛》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