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樣的判斷,就必然産生“我所有”這樣的欲望和沖動,因而引發了佛教所說的貪、嗔、癡等種種“煩惱”;由于有這樣的判斷,思維和認識就必然“爲我所用”,因而被限製在“我”這一狹小的方寸內,被驅動在單一的軌道上。
再說意識,在佛教看來還有四種狀態,即明了意識、散亂意識、睡眠意識和定中意識。
明了意識是思維和意識得以展開的基礎,意識在散亂和唾眠中決不會出現清晰連貫的邏輯,決不會出現准確和科學的判斷。應當看到的是,理性的分析、綜合、歸納、演繹、判斷等全部邏輯的運行,僅是明了意識中的部分內容,盡管是人們認爲的“高級”內容,明了意識所涵藏的內容還廣泛得多,包括了感覺、知覺、回憶、聯想、情感、意志等多方面的內容和層次,並各有其空間範疇。佛教認爲“法法平等”,所以在明了意識中,它們與理性的地位是平等的,盡管人們認爲理性高于一切。
散亂意識有別于明了意識,明了意識的功用主要在認識的點與線上,也可以在一特定的面上或空間層次上,但主題是分明的。散亂意識的特點是沒有主題,處于千頭萬緒或漫無頭緒的狀態中。對于明了意識中的理性而言。散亂意識是沒有意義的,甚至是有害的。佛教內的一些常規修行方法,對它也是排斥的。但有一弊必有一利,散亂意識作爲一種意識的存在狀態,如能有法有度地加以利用。則可以成爲極有價值的精神財富,如藝術中的散點透視、蒙太奇鏡頭、朦胧詩等跳躍式、變動式的思維方式;再如模糊數學和模糊邏輯等,都是對散亂思維的不自覺的利用,不過散亂思維至今仍是一片未經開發的處女地,等待著人們去開發利用。
睡眠意識分爲無夢睡眠和有夢睡眠。無夢睡眠並非沒有意識活動,只不過在無夢睡眠裏,意識活動太淺淡了,多屬刹那滅”沒有給意識留下映象而已。在嚴格的意義上:只要不是死亡,再深沈的睡眠甚至休克,都會有意識的活動,如植物性神經的活動,只不過如今尚不能翻譯成我們可以理解的意識形象而已。植物性神經的活動有時通過某種媒介爲我們所感知,如身體的某部分不適。對這種不適的感覺,有經驗的醫生往往能作某種破譯,要是人們能全面准確地加以破譯,那將是醫學史上的一大突破。
睡眠意識主要表現在有夢睡眠之中,夢中意識是在理性沈睡的情況下,意識的深層部分在夢中的浮現的感知。夢中意識比散亂意識更加漫無主題,並且自由得多。可以不受醒時所感受到的環境和理性的限製。許多不可爲、不敢爲的事情在夢中可以盡情發揮,許多不可能、不現實的事情在夢中可以變成可能和現實。這是不大接受理性管製的地帶,若能主動加以開發和利用.也可以使人獲益,如蘇東坡夢中作詩,門捷列夫在夢中破譯元素周期表,貝多芬和莫紮特夢中創作的不朽音樂作品。斯蒂文森在夢中完成其驚險小說的構思等。
禅定意識是常人們最爲陌生的地帶。一提起“參禅入定”,人們就以爲那裏必須“無念無想”,這其實是對禅定的一種誤會。既然稱之爲禅定意識,那麼禅定中必有意識現象,可以稱爲禅定中的意識或意識中的禅定。
佛教對禅定的分類很多,如四禅八定、如凡天禅、外道定,再如二乘禅、大乘禅、無上乘禅等。不論哪一種禅,都有其意識活動和現象,不然就不能稱爲禅定意識了。
舉例而言,龍樹是印度佛教中觀學派的創始人,是菩薩級的學者,人們所熟悉的佛經《華嚴經》,號稱“經中之王”,就是龍樹在龍宮內看到的。龍樹怎樣到龍宮的呢
一般人認爲龍樹菩薩神通廣大,自然是以神通力到龍宮的。其實神通出于禅定,龍樹是在禅定狀態中到龍宮,看到了《華嚴經》,並默記了其中部分內容,出定以後再默寫出來的。
再如《瑜伽師地論》,這是唯識學的根本經典,據說是彌勒菩薩講的。印度的無著大師,在禅定中進入兜率天宮中的“彌勒內院”,聆聽彌勒菩薩講授時作了記錄,于是《瑜伽師地論》在人間才能有所傳播。
再如中國天臺宗的智者大師,在修“法華叁昧”(天臺止觀中的一種)時——也就是在禅定中,看到“靈山一會,俨然未散”。智者大加大概在禅定中進入了“時空隧道,趕上並參與了千多年前釋迎牟尼在印度靈鹫山上的一場法會。
以上叁人都是菩薩級的大師,其禅定功夫都是上上乘,從對他們禅定的記錄來看,禅定不僅存在著意識活動,而且還有著超強功能的意識活動。
再看六祖大師針對“無念無想”那類禅定所作的批評:
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
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
這實際上是六祖對禅定的真實感受,在高層彈定中,心意識的活動是用不著去斷的。在禅定中排斥意識,並修到灰稿木中的那類禅定。佛教稱之爲“斷滅見”,是外道而非佛教。
至于一般的禅定意識,也必然是淺表層次的“言語道”、“心行處”的暫停和中止,如放電視錄像時的暫停一樣,流動的意識在這裏刹住了車,停止了運行。電視錄像暫停後的像是靜止的,而禅定中的意識並不是靜止的,靜止的只是獨霸意識場地和舞臺的那種慣性運作的思維模式和軌道,這種慣性運作的思維模式和軌道,吸附了意識的主要能量,並誤認爲這就是“絕對的意識”。當這種模式或軌道一但靜止和放棄,意識中長期被它遮掩的內容——更爲深層和廣泛的內容,就在撣定中浮現了出來,並且是以動態的形式表現出來。針對這種狀態,佛教才設立了四禅八定和大小乘等不同層次的禅觀。
修禅定必然修觀,止觀雙修是佛教的正法和定論。觀就是把佛教的“正知正見”運用在禅定意識中,並反複使之與意識(觀)融爲一體,方得以“轉凡成聖”。
人們長期習慣于社會性的思維模式和軌道,並消耗了人們絕大部分的精力。思維和意識若不進入禅定狀態,就很難擺脫這種模式和軌道。佛教強調戒定慧,其實戒定慧是一體的,用六祖大師的話說:
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
慧是意識的最清澈和靈動的部分,也就是智慧。佛教中所說的智慧是出世間的智慧,常用印度語“般若”、“菩提”來表達,以區別于世間紅塵中的那些“染汙智”。定慧一體,就是禅定不離意識的最好說明。
當然,眼、耳、鼻、舌、身都有其相應的認識層次和疆或,所以佛教相應以眼識、耳識等來命名。若明白了認識的層次,才會使意識不固囿于有限狹小的空間,才有向上的追求,以使自己處于“一切照了”的最高層次。
這種最高的精神和認識的層次,在佛教的經典中有所描述,但對這種描述,禅宗認爲是既必須依據,同時又萬萬不可依據。在唐代,禅宗就有“依經解教,叁世佛冤;離經一字,猶同魔說”的矛盾語。矛盾嗎
不矛盾,禅宗認爲,若把佛教的經論作爲知識而不是成爲自己自發的,現在的智慧,就辜負了佛的慈悲。能把佛教經論與自我有機地、徹底地統一在一起,也就是禅宗常說的“打成一片”時,才是真正的“向上一路”。
“向上一路”是不可言說的,甚至“只可意會”在這裏都是行不通的。因爲只要有“意會”這一精神的感受和認識的判斷存在,就遠不是“向上一路”的祖師禅了。所以著名的雲門文偃禅師要他那個學生“只守會不得的”,還有“會不得最好”,“不知最親切”等違反常理的奇談怪論。如:
藥山上堂:“我有一句子,未曾說向人。”(道吾)師出日:“相隨來也。”僧問:“藥山一句如何說
”山曰:“非言說。”師曰:“早言說了也。”
(《五燈會元·卷五》)
還是那個藥山禅師,在一次對徒衆的開示中作如下的表演:
師雲:“我有一句子,待牯牛生兒,印向汝道。”有僧雲:“枯牛生兒,也只是和尚不道。”
“我有一句子”,當然指的是“向上一路”的祖師禅了,說可以說,但要等到公牛生兒那一天——等于是向大家坦白交待“這個”的確是“不可說”的,有的人不懂事,偏要問個明白,有的人懂了,醒眼了,所以明白指出,那怕公牛真的生個牛犢子出來,你老和尚還是不會說的。
對于這個問題,雪峰義存禅師說得很清楚,他說:
此事不從唇吻得,不從黃卷上得,不從諸方老宿得。合從什麼處得,也須仔細。
(《五燈會元》卷七)
既是“不可說”,又“不可想”,可能還是“不可爲”的,那又必然經過什麼樣的途徑才能進入這“向上一路”呢
若說“棒喝截流”是通達“向上一路”的唯一關口,那麼,這個“棒喝截流”又是怎麼回事呢
香象過河,截流而過
熟悉禅宗的人,哪一個不知道“德山棒”、“臨濟喝”呢
不是從禅宗內過來的人,誰又會知道“棒喝”的妙用呢
不管知道不知道,熟悉不熟悉,只要沒有從“棒喝”中過關的人,都會對此迷惑不解——“向上一路”既非思維之所能到,那“棒喝”在其中又有什麼樣的作用呢
這裏不再引用廣爲人知的“德山棒”和“臨濟喝”,錄取一些讀者較爲新鮮的公案,看看“棒喝截流”到底賣的什麼藥
宋代臨濟——楊歧禅派中的著名大師圓悟克勤在其《碧岩錄》中,對當時風行天下的雲門禅作了一個總結,他說:
雲門尋常一句中,須具叁句。謂之函蓋乾坤句,隨波逐流句,截斷衆流句。放去收來,自然奇特,如斬釘截鐵,教人義解蔔度不得。
“教人義解蔔度不得”,“也就是人的思維活動在其中寸步難行。雲門即五代時的雲門宗的創始人雲門文偃禅師,他在演示禅機時,一句極爲平常的話中,都包含著叁層意味
一是“函蓋乾坤”——包括全部思想的義蘊和宇宙的實相;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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