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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臺佛學(曾其海)▪P15

  ..續本文上一頁。”所謂“道破”,就是說,家人爲他取名“雲”,泄露了天機,故遭此懲罰。他的祖父該僧人點拔後,及時將“雲”改爲“守仁”,根據《論語•衛靈公》中“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而來,這樣,王守仁隨即能說話了。此故事說明,王陽明從小就與佛僧有緣了。

  王陽明叁十歲那年(1501)任職刑部,他奉命到安徽審查案件時,住九華山,遍曆了無相寺、化城寺等寺院。在那時斷時續將近一年的經曆中,他常常在黃昏的夕照中與僧侶們討論佛教的宗派:“微茫竟何是,老衲竟何是,老衲話遺宗”;有時在寂靜的月夜裏與猿鶴一同聽和尚參念佛,“月照猿聽偈,風靜鶴參禅。”

  翌年(1502),王陽明在安徽審查刑事案件結束北返後,肺病又犯,轉年乃移居杭州西湖邊養病。西湖之濱的淨慈寺和虎跑寺都曾是禅宗的法流,法眼宗的道潛與延壽、雲門宗的宗本都主持過淨慈寺,禅宗大師黃檗曾主持過虎路寺。那時王陽明經常往來于這些佛寺之間,有一次,他對在寺中坐禅叁年、不語不視的和尚大喝道:“這和尚終日口巴巴說甚麼?”終日眼睜睜看甚什麼?和尚猛然一驚:道:“先生問其家,對曰:“家母在”。曰:“起念否?”對曰:“不能不起”。先生即愛親本性谕之,僧涕泣謝。明日問之,僧已過矣。”此事例表明王陽明該時已開始辟禅,認爲禅是違反人本性的。

  1506年,王陽明由于反對太監高劉瑾專權,被延杖系獄,無谪龍場。肺病複發,又回杭州效區寺寺養病,又有閑情體會佛趣。

  1919年,王陽明平定了宸濠之亂,不僅無功,反遭毀謗。王陽明對此十分概歎,遂決定急流勇退,稱病住進西湖淨慈寺,並賦詩一首,明白心事:

  百戰歸來一身病,可看時事更愁人,道人莫問行藏計,已買桃花洞裏春。

  其時武宗南巡,正抵南京,張忠說王陽明在杭卻不來南京見駕,是目無君上,武宗乃召陽明。王陽明啓程來南京,卻又被張忠派人阻進。眼見局面如此複雜,王陽明不得不脫下朝服避入九華山佛寺。在闡述了王陽明這些行迹之後,鄧艾民的結論是:“王學是深受禅學影響的唯心主義。”

  柯兆利先生在《論王陽明的禅思想》一書中,從各方面把王陽明與禅宗作了比較:禅家悟道多以夜,昔以秀于“夜叁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于南廊壁間,呈心所見”;慧能也以“叁鼓入室,祖(弘忍),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爲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大悟。”後來,楊慈湖以夜入雙明閣,悟道于象山;葉元吉夜寐中,聞更鼓聲而覺全向身流汗,遂大警悟。王陽明也得神“夜悟”說,在谪戌龍場時,“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寤寐中若有人語之。”並解釋說:“良積壓在夜氣的,方是本體,以其無物欲之雜也。學者要使事物紛擾之時,常如夜氣一般,就是通乎晝夜之道而知。”

  禅宗《景德傳燈錄》裏有個香嚴智閑格竹子的故事。該故事說,一旦智閑參沩山:

  山問:“我聞法汝在百丈先師處,問一答十,問十答百,此是汝聰明伶俐。意解識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時,試道一句看?”師(智閑)被一問,直得茫然,歸察,將平日看過底文字,從頭要尋一句酬時,竟不能得。乃自歎曰:畫餅不可充饑。……遂將平昔所看文字燒卻,曰:“此生不學佛法也,且做長行粥飯僧,免役心神。”乃泣辭沩山。直過南陽,睹忠國師遺迹,遂息止焉。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礫,擊竹作聲,忽然省悟。遽歸沐浴,焚香遙禮沩山,贊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當時若爲我說破,何有今日之事?”乃有頌曰:“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動容揚古路,不墜悄然機。處處無蹤迹,聲色處威儀;諸方達道者,鹹言上上機。”沩山聞事,謂仰山曰:“此子徹也。”

  智閑禅師偶抛瓦礫撞擊竹子,他從竹子的空空作響中徹悟了“空”的禅機。王陽明對朱熹的格物說疑難盡多,朱熹認爲一草一木都包含至理,于是王陽明就模枋智閑禅師“以竹悟空”方法,他以父親官署中的竹子爲對象,窮究竹子之理,苦思冥想達七天之久,然而早晚不得其理,最後他終于悟到:

  格物之功,只在心身上做,決然以聖人爲人人可到。便自有擔當了。

  王陽明講學,往往以禅師的鬥機鋒、參話頭方法開啓學者。

  “一友……求講明致之之功。先生曰:此亦須你家自求,我亦無別法可道。昔有禅師,人來問法,只把塵屋提起。一日,其徒將塵尾藏過,試他如何設法。禅師尋塵尾不見,又只空手提起。我這個良知,就是設法的塵尾,舍了這個,有何可提得?少間,又一友請問功夫切要。先生旁顧曰:我塵尾安在?一時在坐者躍然。”又“一友舉佛家以手指顯出,問曰:衆僧見否?衆曰:見之。複以手指入袖,問曰:衆還見否?衆曰:不見。佛說不未見性。此義未明。”王陽明借此法講解他的良知:“手指有見有不見,爾之見性常在。人之心神只在有睹有聞上馳鹜,不在不睹不聞上實用功。蓋不睹不聞是良知本體,戒慎恐懼是致知的工夫。學者時時刻刻常睹共所不睹,常聞其所不聞,工夫方有個落實處。久久成熟後,則不須著力,不待防檢而真性自不息矣。豈以在外者之間爲累哉?王陽明還襲用黃龍寶覺心禅師話頭,以貓捕鼠方法教人“省察克治之功”,要“精神心思凝聚融結,而不複積壓有其他。”

  禅意還表現在王陽明的詩中:

  一竅誰將混沌開,千年樣子道州來;

  須知太極原無極,始信心非明鏡臺;

  始信心非明鏡臺,須知明鏡亦塵埃;

  人人有個圓圈在,莫向蒲團坐死灰。

  詩中“心非明鏡臺”一句,典出《壇經》惠能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說的是“心性本體”。詩中的“明鏡亦塵埃”,出于《壇經》神秀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勤拂拭,莫使惹塵埃。”說的是漸修功夫。詩中“圓圈”以喻良知,“蒲團”以喻坐禅。全詩強調良知人人見在,不假修持。而不假修持,正是禅宗精義。

  爾身各各自天真,不用求人更問人;

  但致良知成德業,謾從故紙費精神。

  乾坤是易原非畫,心性何形得有塵?

  莫道先生學禅語,此言端的爲君陳。

  詩中“謾從故紙費精神”出于古靈行腳和尚:“本師有一日在窗下看經,蜂子投窗求出,師睹之,曰: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鑽它故紙驢年去!遂有偈曰: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大癡;百年拈故紙,何日出頭時!”

  無聲無臭獨知時,此是乾坤萬有基;

  抛卻自家無盡藏,沿門持缽效貧兒。

  陳建評:“此詩說禅甚高妙。首句即說鑒象之悟,第二句心法起滅天地也,後二句皆《景德傳燈錄》語也。陽明于禅學卷舒運用熟矣。”至于“一棒一條痕,一掴掌血”、“紅爐點雪”、“正法眼藏”、“不二語門”一類禅家口頭禅,在《王陽明全書》中俯拾即是。

  王陽明在巡曆浙江、江西、福建、廣東、文西、貴州、湖南、江蘇、安徽、河北等十數省期間,曾訪問過禅門五宗五十余處寺刹,特別是與日本高僧了庵桂悟過從甚密。了庵桂悟于正德六年(1511)以八十八高齡奉足利義澄之命遠使中國,于甯波育王山廣利禅寺客住叁年。其間,王陽明多次訪問法,《漢學紀源》謂其“就見,悟焉,感其學行”是靠得住的。了庵返日時,王陽明書贈《送日東正使了庵和尚歸國序》一文,對其頌揚備至。王陽明求禅之心可見一則。

  筆者認爲,王陽明的哲學命題在禅宗經典裏都可以找到原型:王陽明的“心即理”的原型是大照和尚《大乘開心顯性頓悟真宗論》中的“心是道,心是理。則是心外無理,理外無心。”

  王陽明的“知行合一”的原型是《壇經•定慧第四》中的“定慧一體,不是二。”

  王陽明的“良知”原型即禅家的菩提般若。

  結論是:王陽明汲取禅宗的僧侶主義哲學觀點(義理),揚棄禅宗的僧侶主義宗教生活(粗迹),構造其直接爲世俗地主階級服務的唯心主義體系。

  下面,我們再來看看王陽明本人對佛教的看法。

  (二)授佛與辟禅

  王陽明自稱:“學凡叁變而始得其門”,並說:“吾亦自幼笃志二氏,自謂即有所謂,謂儒者爲不足學。”我們先來看看王陽明的“學凡叁變”是指哪叁變,“笃志二氏”是指哪二氏,“始得其門”又是指哪一門?

  王陽明的弟子錢德洪曾解釋說:“先生之學凡叁變,其爲教也,亦叁變。少之時,馳聘于辭章;已而出入二氏;繼乃居夷處困,豁然有得于聖人之旨。是叁變而至道也。”

  黃宗羲在《明夷學案》卷十的《姚江學案》中也有類似已載。王陽明青年時代,除了“溺習騎射”外,還“泛濫于辭章”,從小就表現出他對文學藝術的愛好和才華。他十一歲隨祖父王倫去北京路過金山寺,當王倫與客飲酒准備賦詩時,王陽明搶先即席做了一首:

  金山一點大如掌,打破維揚水底天,

  醉依妙高臺上月,玉箫吹徹洞龍眠。

  二十五歲會試落榜後,回家鄉余姚成立詩社,與社友對弈聯詩,曾任布政司的魏瀚,當時也是該社成員。進入仕後,他對文學界的愛好仍在發展。二十八歲任職工部,在京“與太原喬宇、廣信汪俊、河南李夢陽的何景明、姑蘇顧璘和徐禛卿、山東力貢諸公,以才名爭馳騁。”其中李夢陽與何景明是明代文學史上稱爲“七才子”的領袖,他們反對明初以楊士奇爲首的的臺閣體那種浮華陳腐的辭章,也輕視李樂陽爲首的茶陵派那種子萎靡的格調。當時王陽明的詩文竟同“七才子”李、何等人的“才名相馳騁”,可見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

  但是王陽明在叁十一歲那年(1502),卻感到了辭章的不足,他歎惜“焉能以有限精神爲無用之虛文”,于是決定棄學辭章。詩社中人爲之惋惜並勸留他,王陽明笑曰:使學如韓柳,不過爲文人。辭如李杜,不過爲詩人。果有志于心性之學,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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