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皆由無明爲緣,造業受果,生死輪轉無有窮盡。
“無明”與“行”是前生因貪欲、瞋恨、愚癡而造作的善惡諸業,它是你今生轉爲人身的條件。
識,是投胎的神識。
名色,投胎後尚有受精卵,未形成六根(眼、耳、鼻、舌、身、意)。
六入,嬰兒在母胎中逐漸形成了眼、耳、鼻、舌、身、意六種感覺器官。
觸,是嬰兒出胎後,眼、耳、鼻、舌、身、意接觸外面世界的色,聲、香、味、觸、法。
受,因爲生活在滾滾紅塵,身、心便有了苦與樂的體驗。
愛,在貪染財、色、名、食、睡等五欲時的心理感受。
取,貪求財、色、名、食、睡,執著追求。
有,你今生造作的善、惡之業,要導致你死後感受未來世的生死之果。
生,是來生的五蘊身心。
死,善惡有報,時候已到。
十二因緣,它說明了生命和生活,說明了生之所來,死之何去,說明了生命的流轉,它是釋迦牟尼佛從大悲智海中流露出的對人的根源的思索與創造。
孔子說“仁”,佛講“慈悲”;孔子講“孝”,佛說“報四重恩”;孔子說“信”,佛講不打“妄語”……佛教與儒教在規範人的行爲這一點上大致是相通的,唯一不同的是,佛創立了“因緣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此生故彼生,此滅故彼滅……
有偈曰:
縱使經百劫
所作業不亡
因緣際會時
果報還自受
閑話休題,卻說德清禮過孔廟拜過孔陵,往西而行。一日,夜縮破廟,廟內空無一物,只有一口快要腐朽的棺材,棺材蓋朝天,德清便在棺材蓋上過夜。
睡至下半夜,德清被棺材裏發出的一陣陣敲擊棺材的聲音吵醒,德清以爲是老鼠,初時不以爲意。不料響聲越來越大,遂以爲遇到了鬼。德清不怕鬼,于是假寐,故作鼾聲疊起。
安靜片刻,敲擊聲息,仿佛有人在用背往上拱棺材蓋,德清運功用力下壓,棺材蓋像被定了一般,稍頃裏面忽有一個男子的聲音傳出——“我要出來!誰在上面?”
德清問道:“你是人是鬼?”
裏面回答:“是人。”
德清又問:“是什麼人?”
棺內回答:“討飯的人。”
德清于是跳下棺材蓋,道:“出來吧!”
那人一手托起棺材蓋,頭探出,問德清:“你是什麼人?”
德清道:“和尚。”
乞丐一聽是和尚,悖然大怒道:“你這禿驢,不長眼睛,竟然敢坐在老子的頭上,看我不打死你!”
德清提醒道:“我坐在棺蓋上,你動都不能動,如何打我?”
乞丐道:“好吧,你讓我出來。”
德清幫忙揭開棺材蓋,乞丐出來撒了一泡尿,又鑽進去,對德清道:“不許再睡到我的頭上,給我帶來晦氣我明天討不到飯找你算帳——哼,我還以爲是個趕夜路的農民呢。”
德清聽了,不以爲意,只在心裏發笑。
次日一早,乞丐還在棺材裏鼾聲如雷,德清即起身趕路。其時,義和團正在山東各縣起事,德清所到之處,都能見到流離失所的難民。一日,德清在途中見有難民紛紛逃避,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顧前行。少頃,遇到殺紅了眼睛的德國士兵。其中有一兵見德清不逃走,遂上前用血淋淋的洋槍刺刀抵著他的胸用生硬的中國話威脅道:“你怕死嗎?”
德清鎮定地回道:“生死隨你。”
德國士兵被德清臨危不亂、視死如歸的神態震懾住了,他放下剌刀道:“好,你去吧。”
這一路之上德清屢遭危險,終于再次到了五臺山。
德清在五臺山少不得又要朝拜大小諸寺廟。正當他進香禮佛功德圓滿,欲往終南山住茅蓬靜心修習之時,陝西、山西盛傳洋兵即將打來的消息,所到之處,皆是人心惶惶。無奈之際,德清法師打斷了去終南山潛修的計劃,仍原路退回北京,挂單于城南龍泉寺。
龍泉寺坐落在北京南端,面積很大,占地有數百畝。寺中院堂庑舍有幾百棟,也有寬闊的湖面水塘,其中植有蓮花,點綴著形態各異的亭榭花圃。寺院中花木扶疏,曲徑通幽,因而成了京城裏王公顯貴與騷人墨客的一個好去處。加上住持法心和尚精通佛理,禅修見地極深,說話時句句有禅機,很是吸引著一般王公顯貴與之交談。而且,當時時局動蕩,人心浮躁,那些王公顯貴也就把龍泉寺視爲京城中的清靜之所,興趣來時特地來寺中吃素打坐參禅,以顯示自己身份的不俗。有的人甚至在寺中租了院落廂房作爲別墅外居,時常來此同老僧談禅說法,以求另外的一種樂趣。其中有不少大臣、王爺甚至拜法心爲師,執弟子之禮。
法心與月朗和尚是師兄弟,算起來法心和尚乃是德清師伯。法心從月朗處早聞得德清的林林總總,今來挂單,老法師甚是歡喜。開頭幾天,還抽出空陪德清登西城寺禮拜石藏經,上戒臺寺朝禮飛缽禅師塔,進大鍾寺,觀看大檀越姚廣孝(道衍和尚)捐鑄的八萬七千斤大銅鍾。又在紅螺山參加一期念佛七……德清見法心年事已高,心裏甚爲不忍,勸他不必如此。德清每每說起,法心總是不依,心裏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幾次都是欲言又止。一日德清在禅房用功,法心進來道:“德清,我有一事相求,望不要拒絕。多日來你也見了,這個寺廟雖大,卻沒有個得力之人,不知老衲是否有福氣能留你常住。”
德清道:“多謝老法師好意,我的事你也知道,于禅道一途如果就放棄,實不甘心。我的想法還是在等待時局平定,即前往終南山遂我平生之願。”
法心見德清如此說,也不好強人所難。
再說德清在北京城內,所到處一片亂哄哄,洋兵在山東一帶殺戮無辜百姓的消息不時傳來。德清心裏難受,可又無計可施。想離開北京南下道路又受阻,只好每日禮佛上香,或在藏經樓誦經,祈禱佛陀保佑百姓免遭塗炭,至于習禅一事,暫時只能棄于一邊。
一日,德清正在禅房念經,法心派侍者入內叫他,說師父正要找他。德清不知何事,待他去到方丈室,見法心正與一個官人在談笑風生。那官人眼尖,一見到德清就問法心:“這位可是德清師?”
法心道:“正是——德清師,快來見過王爺。”
德清施禮。經法心介紹,方知這位官人乃是當今權傾一時的朝中大臣醇親王奕匡力 。德清知道,奕劻乃乾隆皇帝第十七子永璘之孫,自幼過繼慶郡王綿慜爲嗣。1850年(道光叁十年)襲封輔國將軍。後曆封貝子、貝勒。光緒十年,慈禧太後罷斥恭親王,他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主持外交,並進封慶郡王。次年設立海軍衙門,受命辦理海軍事務,權位漸崇。奕匡力 認真打量德清半響,忍不住贊歎:“好一個德清師,果然是個難得的活菩薩!從普陀山叁步一拜到五臺山,真乃當今第一有名的苦行法師!”轉對法心,“師父,謝謝你讓我有緣得以結識這樣的大德高僧。”
德清道:“貧衲早聞王爺素有善根。”
奕匡力 道:“慚愧,有很多佛學方面的事今後還有勞德清師多多開示。”
德清道:“不敢。有法心老和尚在此,我正在向他學習。”
法心道:“看來你倆很有機智緣,你們談,老衲有事去了。”
法心走後,奕匡力 果然就一些佛方面的問題向德清討教。德清不亢不卑侃侃而談,所談問題深入淺出,今奕匡力 欽佩不已。
自此,奕匡力 常來龍泉寺與德清作促膝之談,兩人交談日益相契。談及時局,德清說起在途中所見之慘況,時常落淚。奕匡力 倍受感染,問到他身爲親王,該爲民做些什麼。德清道:“王爺除了勤政愛民,亦可舉辦超度濟苦法會,以超度死于戰亂中的無辜亡靈。奕匡力 聞後無語。又數日,奕匡力 來到龍泉寺要請德清去一個地方。其時,因奕匡力 的極力推薦,宮中大臣多以聽德清講法爲時髦。德清以爲又是哪位王公要聽他說法,遂毫無准備地隨往。沒想奕匡力 徑直把他領到頤和園,他尚未反應過來,早有一班公公將二人迎請到大殿,奕匡力 這才說明,是老佛爺要見他。慈禧太後見了德清甚爲高興,當即屏退左右,只留李蓮英等幾個心腹在跟前。德清雖則是頭一次見慈禧,內心卻無半點驚慌,一如平常般與之談論佛法。不覺一個多時辰過去,李蓮英幾次幹咳以示提醒。當德清覺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告退。慈禧感歎道:“早聞從南方來了一個高僧,今日得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德清師,聽奕匡力 說你要替那些戰亂中死去的百姓超度,這個想法很好,可叫奕匡力 助你。”
德清與奕匡離開,隨後李蓮英追出來特向他賀喜:“德清師,老佛爺很喜歡你,說你超凡脫俗,希望你常來園中說法。”
二人走出頤和園,一路商量舉辦法會之事,隨後奕匡亦對他的鎮定表現贊歎不已,並說他見過很多大臣,平常在下屬面前威風八面,一旦見了帝後,即便是見了多次,亦是渾身的不自在,哪裏還敢像德清師這樣?
德清不語,心裏卻想到在破廟裏要打他的那個乞丐,這讓他感悟到,別看這滿朝文武大臣平常一派不可一世的模樣,其實在皇帝面前的卑微連乞丐還比不上。
這正是:人到無求品自高。
及後,德清又多次被慈禧太後請到內廷爲之講經說法。除了談論佛事,慈禧還詳細地問到他出家前後的一些事情。談話中得知德清在大香山寺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慈禧甚是興奮,特意說起她在同治元年患眼疾拜大香山觀世音菩薩,那裏的菩薩甚爲靈驗,不久眼疾全愈,爲此她特題宣慈昭佑匾額,以答菩薩宏恩。德清在大香山寺是見過這匾額的,說起話來自是投緣。當萬壽山佛香閣舉辦祈福大法會時,慈禧爲了表示對德清的敬重,不光參與,還親自拈香禮拜。
卻說時光如白駒過隙,不覺間又過一年,德清想到自已的禅功已荒廢日久,時有心痛之感,誰想他這一願望卻離他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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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 虛雲長老傳奇 第十叁章:入定終南》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