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就亂性了,可見修佛之難。在這個方面,我正要向德清師討教心得。”
得清道:“無所謂心得。我認爲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方法,如八仙過海,只要能到達彼岸,應不拘一途。”
“說的也是……德清師,你如何看待朱庚南這種人?”
德清道:“我覺得他比先前好多了,他已經放下了屠刀,少了幾分殺氣。”
“他會遭報應嗎?”
“那是遲早的事——我看爲時不遠了。”
悟性笑了:“你看我就是這樣沒出息,才聽了你的開示,馬上就想到他了。”
二人到了寺院,月朗見德清平安無事回來,就放下心來。
卻說農曆七月十五這天夜裏,德清將雜念去淨,在禅房坐禅,少頃入禅,刹那間奇景出現了,他明明看到屋裏內外通體透亮……此時正是放香燈之際,寺裏和尚正忙著各處放燈……遠處小船在月色朦胧的河面上穿行,兩岸青山如黛……稍許,有悟性放燈回來經過門囗,他推了推房門又退開。德清正納悶他爲何不叫門,恰在此時,悟性走到牆角松開褲腰帶小解起來……悟性便畢,並未立即離去,而是四處張望……德清心下道:這小子原來六根未盡,難怪他有還俗念頭……他如此一想時,怪事出現了——一切複如原來……
德清狠狠罵自已道:罪過罪過,雜念又生!再次動用真功,很久才入境界。
次日寺裏做功課,德清悄悄拉了悟性問道:“昨晚你放香燈回來可從我門囗經過?”
悟性道:“是……你不曾出門如何知道?”
“我看到了。”
悟性吃驚道:“那時黑燈瞎火的,你如何能看到?”
“我不光是看到你推了門,還看到你在牆角小解。”
“嘿嘿……”悟性紅了臉,繼而打量德清,“莫非你已經入禅了?”此時正是第六枝香開靜,悟性拿了水壺沖開水,因爲吃驚手一抖,幾滴開水濺在德清手上,德清手中的茶杯落地,一聲碎響,頓斷疑根,茅塞頓開……德清自念出家漂泊奔走尋訪數十年,在黃河岸邊的茅棚裏,曾被個俗漢一問,水是什麼,竟不知水是什麼!倘當時踢翻鍋竈,看文吉有何言語,豈不早悟?此次如不落水大病一場或不逆來忍辱,又哪有今日之悟?唉,險的錯過一生!
德清當即作偈雲:
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粹也,狂心當下息。
又雲:
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
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德清入禅之事很快傳開,當日月朗老和尚把他叫去問了詳情,恭賀道:“難得,難得!要知道,世間佛子何止千萬,能入禅者寥若晨星,德清師,恭賀你。”
德清道:“稍有精進而已,還望老法師開示。”
月朗道:“你如今乃是初入禅道,但並不牢固,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
德清問道:“如何方可牢固?”
月朗道:“你須要度過一個戒期。”
德清不解:“何爲戒期?”
月朗道:“戒期乃是天地人忌。”
“何謂天地人忌?”
“自從盤古開天,世間萬物皆有所忌,謂天地人忌。是如春分前叁日,官府派人敲擊大鈴高聲通告衆人:“雷將要發出巨大聲響,有不戒除房事者,生下的兒女五官不完整,夫妻一定會有凶險災難。”人身的血氣運行,原來與天地節氣之運行呼應,倘若違背節氣運行規律而流失精氣,則人之氣血運行不能與天地氣節運行合拍,對自身精氣傷害比平常勝出百倍。至于神明降生之明鑒日期,而淫汙冒犯,有在冥冥之中被遣責還不知覺者,所以,世間有循規謹慎的人,而明裏受疾病折磨早早夭折之傷害,暗中又遭削奪俸祿減少陽壽之禍殃,往往都是冒犯所至。說及你,此時初入禅道,根基不牢,精力虛弱,妄念叢生最易趁虛而入,此段時期是爲戒期。”
德清跪謝法師。自此,德清每日持齋,苦修禅道。數月許,德清自覺漸入佳境,時有揚州知府朱紹政來寺,稱家父有要事要見德清。月朗擋了多次,見無效,就對德清道:“此地不是你修習之所,你可另選佳處。”
德清問道:“我該何去何從?”
月朗道:“江蘇金山寺是個出高僧之寶地,你可前往。”
金山寺在江蘇鎮江,古稱京口,爲長江下遊咽喉,鎮江以下江面陡然開闊,且京囗叁山——金山、焦山、北固山,風光如畫,自古乃僧家必占之地。
宋代詩人蘇東坡曾留連于此,有詩爲證——
樓臺兩岸竟相連,江南江北鏡裏天。
蘆管玉蕭齊送夜,一聲飛斷月如煙。
金山寺在鎮江西北金山上,金山高僅百余尺,遊者來到山前,卻陡然有高聳孤兀感,原來這都是因爲金山峰頂慈壽塔之故。寺塔與金山疊爲一體,使之高聳。上得山來,但見寺院殿宇鱗次栉比,樓塔爭輝,遠看山是一座寺,近看寺即一座山。金山寺內有蘇東坡與佛印二尊銅像,東坡身邊一小童捧玉帶,佛印旁側一小沙彌挾衲裙,生動傳神。
話說蘇東坡與金山寺高僧佛印相知甚深,相處不拘形迹。蘇東坡赴任杭州,經過鎮江來看望佛印。佛印正要外出爲信衆說法,見蘇東坡直入方丈室,便戲道:“此間無坐處。”蘇東坡也隨囗回敬:“那就暫借佛印四大作座。”其中四大爲佛家語,指構成世界的四物,即:地、水、火、風。佛印見蘇東坡居然班門弄斧,有意難他一難,便與蘇東坡打賭:“山僧有一問,學士道得出,便傳坐;道不出,即輸玉帶。”蘇東坡自恃才氣橫溢,欣然答應。佛印問:“既然四大皆空,五蘊非有,居士向哪裏坐
”東坡不得其解,只得解下玉帶相贈,佛印也以衲裙一幅相報。如此機鋒,傳爲佛門一段佳話。爲此,蘇東坡特地作詩雲——
病骨難堪玉帶圍,鈍根仍落劍鋒機。
欲教乞食歌姬院,故與雲山舊衲衣”。
閑話休提書歸正傳,卻說德清一路風塵來到金山寺,方丈大定老和尚見他是月朗和尚薦來的,甚是熱心,當即把他安排在後面最清靜的禅房用功修習。
德清稍事歇息就開始延續他在高旻寺的功課。這一來,他才真正體會到月朗所言不虛——他在高旻寺修習時本來已經到了一定境界,中間僅僅出了朱家父子這個小差子,如今重拾時,功力已然大大降低,甚至動用真功也不能很快入禅……好在他有經驗,也能吃苦,一段時間下來,功力漸漸恢複,此段時間,他頗有心得。
卻說冥冥中或是他在佛道上還有一段路程,正當他的入禅功夫突飛猛進就要到達最高境界之時,一日他聽到寺院外頭有嘈雜之聲。說起來也是他道行不夠,禅功高深之人一般是不會爲外界所動的,他聽到嘈雜之聲並有了好奇心,正是差點定力的表現。
當下他走出寮房,原來外面有香客正自娛自樂唱戲,唱的恰恰是與這金山寺有關的《白蛇傳》。見有很多人在圍觀,德清雙腳不聽使喚也圍了上去。
故事很老掉牙的,幾乎人盡皆知——無非就是許仙、白娘子、法海和尚……
德清覺得這個故事只能娛樂,不可當真,不過,這金山寺確實與蛇有關。最早是南梁武帝時期,一天夜裏,武帝夢見剛死不久的寵妃郗氏變成了一條毒蛇,向他哀求:“我在世時心太毒,死後變爲毒蛇,請爲我做佛事超度衆生,讓我安心。”次日上朝,梁武帝要大臣爲他釋夢,突然一條大蛇遊進殿來,梁武帝見是夢裏所見之蛇,就說:“你若是郗氏變的,就開囗說話吧。”那蛇就複述了昨晚的話。後來,梁武帝召見澤心寺住持寶志和尚商量,寶志又約請九位高僧,在金山覽閱藏經叁年,編成了一部《水陸儀軌》。儀軌完成後,梁武帝親赴金山參加水陸法會,這是當時佛教最大的盛典,並傳之今日。
至唐代,金山寺開山祖師唐代靈坦和尚來到金山,見此地一片荒蕪,他只好在山後石洞坐禅,沒想到那洞裏有一條白龍常吐毒氣,人觸之即死。靈坦一到就用佛力將其收伏。這洞就是現在的白龍洞,內有一條石縫深不可測。第二代祖師是唐代釋法海(裴頭陀)他到金山修行時也是寺破屋塌,剛到半山懸崖的石洞參禅,忽然腦後刮來腥風臭雨,只見一條桶粗的大蟒盤在那裏盯著法海,法海仍打坐不動,後來大蟒遊入長江。消息傳開,來金山的人也多起來了,而那洞就叫法海洞。一日,法海在江邊挖土,意外地挖到黃金,他將黃金獻于皇帝。敕命將黃金返回作修複寺宇之用,並賜名金山寺,由法海住持。
卻說德清聽到許仙之子尋母時就不願再聽下去了,他在心下想道:一個老掉牙的故事爲何還能把他們感動得淚流滿面?他回到寮房准備用功,不想他再也無法定心了,滿腦子都是許仕林尋母悲哭的情景……想著想著,他自已也流淚了——他想起了自已的身世,甚至覺得比許仕林更慘,人家畢竟有母可尋,我的母親呢?她在哪裏?
德清再也靜不下心來了,每每念及母親,心就絞痛,而先前所修得的禅功正日日消退……他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好事,此時適逢月朗和尚請他回揚州。月朗問到他的功課,德清將心中之痛向老和尚和盤托出,並求和尚開示。月朗道:“這對你來說是一道大坎,越不過去前功盡棄。”
德清流淚道:“能否成道,在我已不是太重要,我只想報答母親的生身之恩,否則終生難安。”
月朗道:“你可前往阿育王寺拜舍利求菩薩度你母親登極樂世界。”
光緒二十叁年丁酉,德清五十八歲。四月,通智法師在江蘇焦山講《楞嚴經》,請德清講偏頭,來聽經者達叁、四千人。經一講完,德清就向衆人告辭,下山單人直往阿育王寺方向行去,算計著拜佛舍利超度亡母。
阿育王寺又叫廣利寺,在浙江甯波鄞縣南鄉四十裏的鄮山。
公元前444年,佛陀滅度百年之時,中天竺國阿育王治國。阿育王是個信佛的國王——他爲什麼信佛了呢?
阿育王小的時候,相貌生得古怪的醜——醜到人一見他就會做惡夢。
他有一百零一個兄弟,因其奇醜且頑皮搗蛋,父親賓頭沙羅王最不喜歡他!公元前448年,北印度有個叫德叉屍羅的地方發生叛亂,賓頭沙羅王毫不猶豫就想到了阿育王,命他挂帥北伐平叛。賓頭沙羅王之意很明白,就是要他去送死。阿育王心裏也清楚,他知道:兵是老弱病殘的兵,武…
《大和尚 虛雲長老傳奇 第十二章:茅塞頓開》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