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法或染法的起源的。宗密認爲,衆生雖有真性以及由真性稱性而起的各種善法,但由于執而不能得,因而妄想顛倒,執著于惡法,形成染緣起。這是以衆生自己的無明來解釋惡。淨緣起實際上是講除去煩惱,悟得本心性起的善法。與性起說的另一個不同,緣起不涉及融合的問題。
一真法界衍生出的事相,又分爲四種,稱四法界:理法界、事法界、理事無礙法界和事事無礙法界。這是澄觀的總結:“心融萬有,便成四種法界:一、事法界,界是分義,一一差別,有分齊故;二、理法界,界是性義,無盡事法,同一性故;叁、理事無礙法界,具性、分義,性、分無礙故;四、事事無礙法界,一切分齊事法,一一如性融通,重重無盡故。”(31)其中的叁重法界都是不同觀法的觀照對象,即真空觀、理事無礙觀和周遍含容觀的相應的觀照對象,從叁觀的角度而講,華嚴宗也有叁種法界的提法,沒有事法界。依宗密的解釋,事法界不能獨立存在,乃是依理而有,所以也可不單獨列出。“事不獨立故,法界宗中無孤單法故。”(32)但即使是在《華嚴法界觀門》中談真空觀時,實際上也結合理事而談的。此處依照叁觀的次序分別討論宗密的四法界理論。
第二節 真空觀
真空觀,所觀之境,就是理法界。關于理法界,智俨說:“體實即是理。”(33)以事法的本體作爲理。法藏以微塵爲例而說:“塵性空無,是理。”(34)以塵代表事物之相狀,塵無自性,引起此塵生起的原因,就是理。澄觀講“無盡事法,同一性故”時,是以一切事物的共同本質爲理。
宗密也以理法界爲本體,但他將此直接解釋爲本心:“理法界也,原其實體,但是本心。”(35)本心的概念,常常是禅宗人喜好的用語,這從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說是宗密以禅宗釋華嚴之又一例。
這個理法界之心,本性空寂,《華嚴法界觀門》稱其爲“真空”。真空就是心。宗密認爲,它體現了空寂之心具有的有和無(或色和空)的奇妙關系。空寂之心,是真實的有,不是妄念緣慮而生起之物,因而是“真”。同時,這種真實的有又不同于具體的有形狀或質感的感性存在,相對于這種感性存在而言,此心此理,又是一種空,是無。“言真空者,即靈妙心源,但約不虛妄,故言真;非色相,故言空。”(36)所以,在“真空”這一概括中,體現了佛教非有非無的中道觀。
因此,在這個真空觀或理法界中,主要討論色空關系。在這個問題上,宗密繼承傳統的理論,但又堅持自己的看法,特別是和澄觀有不同的意見,體現了華嚴宗在此問題上的最新研究。具體的討論框架,宗密全依《華嚴法界觀門》而說四重關系,實際的觀點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無礙、色空雙泯。這種討論,應該說是上承魏晉佛學中經常涉及的色空關系論,並由色空觀而轉向華嚴的理事觀,而魏晉佛學中的色空觀承繼印度佛學思想資源時,也有先秦哲學中有無關系論的影響,華嚴宗的理事觀又影響到宋明理學的理氣論。這樣從中國文化的發展史中,可以理出這一理論的演進線索:有無——色空——理事——理氣。不同思想之間的相互影響就是如此。
一、會色歸空觀
這是第一重討論,用傳統的觀點來看,就是講的色即是空,是從色的角度論色空關系,基本精神有兩條:一是破斷空,二是破有實色。斷空是無色之空,和色沒有任何關系的空。實色即認爲實有其色,事法是真實的存在。會色歸空的意義,宗密依《華嚴法界觀門》,也用四層意義來說明。
第一,色不即斷空,色即真空。
《華嚴法界觀門》用“色不即空,以即空故”表達這一點,對此必須分析空的意義。“色不即空”,是說色不即斷空,色離斷空;“以即空故”,是說色即是真空,色不離真空。這一意思,也可以理解爲色不是空,色即是空。
色不是空,是說色不是斷空。斷空,其基本的特點是“虛豁斷滅,非真實心,無知無用,不能現于萬法”(37)。依照宗密的一貫觀點,這是指死寂之空,無知之心,不能顯示現象,因此不能和現象形成融合的關系。這種心,自然不能稱爲真實心。斷空有兩種:一是離色明空,二是滅色明空。離色明空,空存在于色之外。如牆是色,牆外是空,牆外的空,就是離開色而顯現的空。滅色明空。如鑿井,必須清除出土才能形成井的空間。色空是惡性的對立關系,滅除色才能得到空。這兩種空觀,都不能辯證處理色空關系。在討論色空觀時,要避免這樣的空觀。
色即是空,即是真空,色全體就是真空。宗密在此用《起信論》的理論解釋說,色本來就是真空所顯現的相用,不是斷空所生,斷空沒有生起萬法的功能。不生不滅的真心之空,和有生有滅的生滅心,和合而成阿賴耶識,阿賴耶識具有變現萬法的功能,變現出根、身、器界叁種存在,也就是說,變現出色。色沒有自性,都歸于空寂真心。
第二,色法之相不是空,色法之性是空。
《華嚴法界觀門》也是用“色不即空,以即空故”來表達這一點,對此必須分析色的意義。“色不即空”,講色之相不是空,色法之相,是沒有自性的假相,不是空;“以即空故”,講色之性是空,色法之本性,事物的內在本質,都是空,本性空無。
前面一層講色不是斷空,色是真空,那麼究竟色相是空還是色性是空?此處說明色之性是空,色之相非空。宗密說,色相非空,比如物體的青黃之色,長短之相,都不是空,都是有,但青黃之色和長短之相依賴于真空之性而存在,本身沒有自性,本性爲空,因而講色之性爲空。宗密批評的許多人,比如凡夫、小乘人和初心菩薩,只聽說經中講色空,就以爲色之相爲真空,而不作仔細的辨析,不懂色性是空。
在這裏,宗密還討論了空的叁種含義,顯示色與空的區別。第一義爲“無邊際義”,指空間的無限性,無邊無限。“空若有邊,則有色法在空界外;空既無有際畔,則占盡十方邊量,無有其外,更于何處而有色等法耶?”(38)這其實是以一種感性的知識來論證空,以擡頭所見之空來推量心之空。第二義爲“無壞義”,指空間存在的無限性,時間的無限性。宗密認爲,沒有一物存在于空間之外,但也沒有一物存在于空間之內,如果物在空間中存在,那麼空中就要有一個相應的空間來容納它,這就破壞了空間的渾然一體性和完整性,這就是有壞。這種解釋,具有機械論的色彩,這也是把空感性化的結果。第叁義爲“無雜義”,空是純粹的空,不雜有任何色的成份。如果空中有色,而且色在空中卻不損壞空,不妨礙空,那樣就使空與色相互混雜,而真空本性是無雜的。這種解釋同樣具有機械論的色彩,但宗密想要說明的是無物不空,物的本性都是空。這一分析,澄觀的《華嚴法界玄鏡》在解釋《華嚴法界觀門》時沒有涉及。
第叁,空中無色,所以色不是空;色無自性,會色歸空,所以色就是空。
這一層的意義,《華嚴法界觀門》還是用“色不即空,以即空故”來表達,這需對色和空分別解釋。空既然有無邊、無壞、無雜叁義,那麼空也等同于無色,空中無色。從這個意義上說,色不是空,色不即空。這是從空的角度論色空關系。同時,色又沒有自性,本性空無。從這個意義上講,色又是空,色即空。這是從色的角度論色空關系。這樣,色不是空,色即是空,兼具兩者,才是真空。用叁谛的理論看,第一層意義,從空谛講,第二層,從假谛講,此一層,從中道谛講。
第四,色即是空。
這是對上述叁層分析的總結。凡是色法,必與真空無異,因爲色法無性,自性空無。爲什麼色法無自性?宗密作了簡單的說明,色法因緣而起,屬于緣生,緣生色法自性本空。這種空,不是離色空,不是滅色空。而是色當體即空,這種空,才稱爲真空。
二、明空即色觀
這是第二重討論,用傳統的觀點來看,就是講的空即是色,是從空的角度論色空關系。也從四個方面論證,基本方法大致是將會色歸空觀的四重論證顛倒過來,由此體現中道的意義。
第一,斷空不是色,真空是色。
這一層意義,《華嚴法界觀門》概括爲“空不即色,以空即色故”,這需要對空作分析,宗密在此沒有作更多的發揮。“空不即色”中的空,指斷空,斷空不即色,因爲它是與色絕對割裂的惡趣空;“以空即色故”中的空,是真空之空,真空是不離色之空,即色之空。這一層的觀點主要針對的是“實色論”。從斷空出發,必然會得出實色論的結論,因爲只有以實色存在爲前提,才會去斷滅此實色,滅色而致空。從真空的角度看,沒有實色的獨立存在。
第二,空不是色之相,空是色之性。
這一層意義,《華嚴法界觀門》也概括爲“空不即色,以空即色故”,這需要對色作分析。“空不即色”中的色,是色法之相,如事物的青黃之色,長短之相,真空不違色,真空即色,並不是說真空不違此色之相狀;“以空即色故”中的色,是色法之性,真空即色,就是即此色法之性。
第叁,空是所依,空不即色;空必以能依作所依,空即是色。
這一層意義,《華嚴法界觀門》仍概括爲“空不即色,以空即色故”,這是從能依和所依的關系角度論色空。空是所依(真空中無色,是色所依賴的本體),色是能依(依于真空),所依不是能依,所以說“空不即色”;但是,所依又只是色(能依)的所依,不是其他事物的所依,所以又不離色,所依即色,從這個角度講,“空即色”,空就是色。
第四,空即是色。
總結上述叁層論證。真空必然與色無異,因爲色法無我,沒有自性,與真空相同。真空不是斷空,能隨緣而生色法,從色法都是真空緣生的角度看,真空即色。
叁、空色無礙觀
在討論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之後,自然就要進入色空無礙的討論。宗密認爲,講色空無礙,雖然有空和色兩個方面,但基本意義只在于一個空,只歸于空,因爲色只是一種虛名,一種虛相,沒有自體。
空色無礙的意義,從色的…
《融合的佛教 第八章 法界論——兼論融合的方法論基礎》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