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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合的佛教 第二章 叁教合一論(上)▪P5

  ..續本文上一頁柳、劉的批判,以元氣論爲基礎,側重于理論批判,宗密的批判,重在社會批判。這也揭示出思想理論建設的一種思路,即必須滿足對于社會現實問題的解釋。宗密的結論:天命論的原人觀,沒有原人。

  宗密上述對儒道四種原人觀的批判,是一種思想體系對另一種思想體系的批判,特別是心學對大道生成論、自然論、元氣論和天命論的批判,具體的內容,涉及到基本的世界觀、認識論和方法論等方面,宗密集中在社會曆史和認識論領域批判儒道,這兩大部分,正是儒道的薄弱環節,宗密看出了儒道的問題所在,提出自己的意見,這是他的貢獻之處,即使宗密的思想體系最終並不能真正解決社會和人生的本質問題,但在此提出“原人”的系統理論,指出儒道存在的困難,對于中國思想的發展,特別是促使儒學在宋代向心性問題的徹底轉換,都是有積極意義的。

  五、理論來源

  宗密將儒道分析爲四類,從其思想淵源看,和澄觀有著更爲直接的關系(78),他在拜訪澄觀之前,認真研讀過澄觀的作品,也承認受其影響。澄觀雖然反對將儒道攝入佛教的判教之內,但他對儒道是有研究的,他提出這樣的觀點:

  從虛空、自然生,即是無因,余皆邪見。此方儒道二教,亦不出此。如《老》《莊》皆計自然,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以自然爲因,能生萬物,即是邪因;若謂萬物自然而生,如鶴之白,如烏之黑,即是無因。《周易》雲“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者,太極爲因,即是邪因,若謂一陰一陽之謂道,即計陰陽變異能生萬物,亦是邪因;若計一爲虛無自然,則亦無因。然無因、邪因乃成人過,謂自然虛空等生,應常生故。以不知叁界由乎我心,從癡有愛,流轉無極。迷正因緣,故異計紛然,安知因緣性空,真如妙有?……是如佛法之淺淺,已勝外道之深深。(79)

  這是把儒道的宇宙觀概括爲大道論和自然論,批評作爲世界的原因大道和自然,一是邪因,二是無因,錯誤之處是不懂心的作用。可知其基本立場是以心學本體論批判儒道的宇宙觀。

  依澄觀對此觀點的進一步解釋,也涉及到元氣和天命的原因,澄觀沒有明確歸納出四因,但涉及到四因,二因中包括四因,他敘述《列子》中的太易、太初、太始、太素說:

  太易者,未見氣也;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80)

  他又將此和《周易鈎命訣》中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的五運說相比較:

  易謂改易;元氣始散,謂之太初;氣形之端,謂之太始;形變有質,謂之太素,質形之具,謂之太極。(81)

  結論是,這兩者都是講的元氣生成論:

  皆是元氣生天地耳。(82)

  澄觀結合天地二氣講天的作用問題:

  《老子》雲道生一,即此太極之謂也,混元既分,即有天地,故雲太極生兩儀,即《老子》一生二也。(83)

  澄觀又將元氣與天、分合說:

  況此方儒道……以生死自天,枯榮任分,天乃自然之理,分乃禀之虛無。聚散氣爲生死,歸無物爲至道。(84)

  天是元氣的變化生生之理,分,即元氣的決定作用,一切都由元氣決定,宗密將此解釋爲命,而成天命說,更符合儒道的思想本意。

  由此可知,宗密對儒道二教的分析,基本的思路是參考了澄觀的觀點,在此基礎上加以補充發揮,采用的許多儒道的思想資料,都和澄觀相同,有許多提法,“邪因”、“鶴白烏黑”、“佛法之淺淺,已勝外道之深深”,也和澄觀相同,批評的方法,也遵循澄觀,即以佛教心學批評儒道的宇宙論,有些具體論據,也和澄觀同,比如,以“常生”證明儒道大道論等爲“邪因”。

  第叁節 融合儒道

  批判之目的在于融合,宗密不是徹底否定儒道,只想證明,儒道不是一種十分完備的思想體系,不能真正原人,也暗示:這樣的思想體系,能夠成爲大唐主流意識形態嗎?能夠符合國家的文化要求嗎?在這種有缺陷的思想之外,還有佛教。站在佛教的立場看,儒道有其不盡完善之處,但儒道也有其獨特的社會作用,有其存在的意義,和佛教也有相通之處。這是佛教和儒道能夠融合的基礎。

  宗密批評儒道的原則,只揭示其缺陷,不否認其教化的作用,只否定其對于原人的迷執理解,不否定其道德修行思想,是所謂“破執不破教,破解不破行”(85)。只批評其迷執教義,而不批評教主本人,“孔、老、釋迦,皆是至聖,隨時應物,設教殊途,內外相資,共利群庶。”(86)叁教教主,都是聖人,設教方法不同,但內教外教,都有利于衆生,“策萬行,懲惡勸善,同歸于治,則叁教皆可遵行。”(87)叁教都有相同的教化功能。叁教在教化方面的相同性,宗密從叁個方面討論。

  一、五戒與五常的融合

  五戒,是佛教的五種最基本戒律:不殺生、不偷盜、不妄語、不邪淫、不飲酒。五常,是儒教的最基本的道德規範:仁、義、禮、智、信。稱之爲“常”,即具有不可改變性的法則,是漢儒的倡導,它與叁綱一起,組成儒教的綱常名教的基本內容。

  在曆史上,不論是儒家或佛教內,都有融合論者討論這兩者的融合(88),構成叁教融合論的基本內容。宗密也沒有遺漏這一點,而且在曆史上首次作出了較爲詳細的理論說明,證明爲什麼可以融合,而不是一般性地下一個可以融合的斷語了事。宗密的基本觀點是:

  佛且類世五常之教,令持五戒。(89)

  又將五戒與五常一一等同:不殺是仁,不盜是義,不邪淫是禮,不妄語是信,不飲酒是智。這種觀點甚至是以五常爲本而五戒爲傍,“類”者,仿照,模仿,佛是模仿世法中的五常而設五戒。這從佛教戒律本身的起源來看,並不符合曆史原貌,但宗密要表達的是一種融合的觀念。對于五常與五戒融合,宗密提出了具體的分析。

  仁,是一種慈愛之心,“仁是愍物,博施恩慧,廣濟患難”(90)。而不殺生體現的正是這樣的精神,所以與仁同。

  義,是一種行爲准則,依照這種准則來規範自己的行爲,就能“有志有准,非理不爲”(91)。不偷盜正是這種行爲准則的具體化,孔子講,“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雲”(92)。既然不義之財都不能取,何況是偷盜得來的呢?偷是更不應該了,所以不偷盜與義同。

  禮,是一種社會秩序,其作用是“別尊卑,息譏嫌,分內外,禁诤亂”(93)。這與不淫欲之禁誡的要求完全相同,因爲淫亂是非禮之極,只要能做到不淫欲,其他一切禮法就都能順利遵守。

  信,是指遵守信用,“發言無二,不虧其約”(94)。而不妄語要表達的正是這個意思,所以與信同。

  智,它是指識達分明,頭腦清醒,而不飲酒正是要人保持這樣的精神狀態,所以與智同。宗密認爲,從理上講,也只有這一條的會通不能完全說得圓滿,但就事上看,卻都是指的同一類事,飲酒昏亂,識鑒不明,飽食羶腥,髒腑穢濁,神不爽利。

  論證了五戒與五常的會通,這只是涉及的儒佛同,是否也包括道教?答案是肯定的。道教在其發展的過程中,既吸收了儒家的忠孝觀,也參考了佛教的許多經驗,因此可以說,在五戒和五常問題上,體現著叁教融合。

  二、乾四德和佛四德的融合

  乾四德,指元、亨、利、貞,佛四德,指常、樂、我、淨,實際上是涅槃四德。宗密對于佛四德和乾四德的融合,沒有作具體的一一分析,而是作了一個大致的概括,他以乾喻佛,乾與佛融通,因爲乾是生生不息的運動之體,陽氣之精粹,如同佛是覺悟者,有菩提之智。在各自的思想體系中,乾和佛也都處在本體的地位,因此具有相同的性質。

  這一點,不但融會了儒佛,也是對叁教的融合,這體現在宗密這這段話中:“元亨利貞,乾之德也,始于一氣;常樂我淨,佛之德也,本乎一心。專一氣而至柔,修一心而成道。”(95)這個“專一氣而至柔”的修行方法,實際上是指道家的方法,《老子》中說:“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96)道家修煉,強調煉氣,達到氣的靜默柔弱狀態,如同嬰兒,這樣才能保存壽命,成于事,爲人君主,和于天下,同樣也能達到乾的四德,保合太和而達利貞。這樣又和儒學融通了。因此,在這一問題上,也體現出宗密的叁教合一觀。

  叁、孝道的融合

  這是宗密討論得最多的內容,這一觀點,基本上集中于《盂蘭盆經疏》中。

  曆史上儒道批評佛教的一個主要根據,就是佛教違反了儒教的禮製。禮製的中心問題,就是孝。儒家的孝,講對體須膚的愛護,因爲這是父母所遺之物,而佛教徒則削發毀形。儒家的孝講對父母的孝養,而佛教徒卻棄家而出,不得養親。儒家的孝講爲家族延嗣,所謂“不孝有叁,無後爲大”(97)。而佛教徒卻出家,棄妻離子。佛教方面對于儒道的這種批評,雖然也有回應,但在孝這個問題上,中國佛教一直沒有一個系統而深入的理論來回應儒教的孝論,比較儒佛之孝的異同淺深。宗密將這項工作完成了,這樣,中國佛教的孝論就開始以完整的理論形態出現了,契嵩的孝論則是在宗密的觀點基礎上的發揮。

  《盂蘭盆經》本身就是佛教的孝經,講述的是一個孝子的故事,佛的弟子目連看到自己的母親在地獄中受苦,若受倒懸,便向佛求救。佛要求目連在七月十五日,即僧衆夏安居完畢的這一天,准備各種飲食供養僧衆,就能使其母親得到解脫。宗密認爲,此經的宗旨,就是“應孝子之懇誠,救二親之苦厄”(98)。講的就是孝道。既然佛教也講孝,也有孝經,那麼,儒佛兩教在這一點上就有共同點了,也正是這一點,把儒佛兩教融合起來,“儒釋皆宗之,其唯孝道矣”(99)。

  但兩教都講孝,理論上有同有異。宗密認爲,儒之孝和佛之孝的差異,基本精神是,儒之孝,是一種低級的孝論,佛之孝,則是高級的,具有精致完備的理論體系,具體體現爲內容之異和表現形式之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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