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校本都作了交代。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不少經典還與梵文本或巴利語本作了對勘,並在校記中注出梵文或巴利語原詞。
古人有雲:校書如掃落葉,旋掃旋生。這實在是經驗之談。因此,校書的質量一般與校書者的學術水平及其精嚴的態度成正比。前些年,我們編纂在《中華大藏經》時,對《大正藏》所收若幹典籍的校記作了複核,發現《大正藏》的校對固然也有不少疏漏之處,但從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嚴謹的。這也是《大正藏》出版後受到歡迎的重要原因之一。高楠順次郎把“施加前所未曾見的博涉嚴正的校正”作爲《大正藏》的十大特點之一,也可謂恰如其份。
四、加以斷句訓點
《大正藏》對所收典籍全部加以斷句;爲便于日本人利用,還按照日本人讀漢籍的習慣,對其中若幹典籍加以訓點。高楠順次郎指出,這是爲了使佛典更加大衆化、實用化,更利于人們閱讀而作的努力。
筆者對日本的訓點僅略知一二,無權進行評論。至于《大正藏》的斷句,曆來甚受批評。的確,除了若幹承襲《嘉興藏》斷句的典籍之外,《大正藏》的斷句,可謂錯誤百出。如果用朱筆校改,想必會滿篇皆紅。應該說,這與日本學者閱讀、研習漢籍的學力修養有關。近幾十年來,不時可以聽到一些日本學者對本國的漢籍修養、漢學水平提出批評,有的還相當嚴厲。可見這個問題已經爲日本學者所注意。盡管如此,我認爲,《大正藏》編纂者使佛典更加大衆化、實用化的願望是值得稱頌的,他們的努力也是值得肯定的。俗話說,只有什麼事情也不做的人才不犯錯誤。佛典博大精深,任何人都不敢聲稱自己能夠底測。佛典標點難度之大,使多少飽學之士望而生畏。《大正藏》的編纂者知難而進,這種精神也是值得我們後人學習的。另外,我也常常聽一些初學者說,《大正藏》有斷句,好讀。可見,有斷句正是使《大正藏》受讀者歡迎的重要原因之一,編纂者籍斷句而使佛典更加普及的願望可說已經達到。斷句有錯固然可能誤導讀者;但知道《大正藏》斷句不盡可信,從而小心謹慎,也可以促使人們深入思考。所以,我認爲,就《大正藏》的斷句實踐而言,可謂毀譽參半、功過相抵;但《大正藏》編纂者由此指出的使佛典更加普及化的方向無疑將指導後進者一步一步地前進,精益求精地把佛典標點工作做得更好。
五、實用的版本目錄與索引
作爲一個佛教文獻學工作者,《昭和法寶總目錄》是我案頭必備的參考書。其中最爲常用的是《大正藏》的版本目錄——《大正新修大藏經勘同目錄》與兩個實用索引——《大正新修大藏經著譯目錄》、《大正新修大藏經索引目錄》。
《大正新修大藏經勘同目錄》按編號逐部著錄《大正藏》所收典籍。先著錄其經名、卷數、在《大正藏》中的卷次與頁碼,然後的著錄項目依次爲:
1、名稱,包括中、日、梵、巴、藏之異名、略名;
2、著譯者及著譯年代;
3、該佛典在麗、宋、元、明諸藏及在諸日本大藏經中的函號;
4、所用的底本及校本;
5、品名、子目;
6、異譯本、注疏、參考書;
7、備注。
上述諸項,有則著錄,無則空缺。我想,看了上述著錄項目,無庸再作論述,人們自然會對該目錄所具有的高度學術價值與實用價值作出評價。
《大正新修大藏經著譯目錄》以五十音圖爲序,分別著譯者,著錄《大正藏》所收的該人著譯的佛教典籍。著譯者附簡略小傳;每部典籍注明卷數及在《大正藏》中的卷次與頁碼。
《大正新修大藏經索引目錄》以五十音圖爲序,著錄諸典籍之正名、異名、略名等。凡屬正名,則在經名下著錄卷數、著譯者、在《大正藏》中的序號、卷次、頁碼;凡屬異名、略名等,則僅著錄其在《大正藏》中的序號,以示區別,並便檢索。
上述目錄與索引對讀者按圖索骥查閱佛典,尤其對檢索佛典的梵文名、巴利語名、藏文名、漢文異名、異本、注疏、品名、年代、著譯者、諸藏函號,檢索曆代佛教學者的入藏著譯,均有極大的功用。以往所有的大藏經均沒有類似的目錄與索引,這當然是時代的局限。而《大正藏》能夠自覺地站在現代學術背景上,發揚現代學術的嚴謹學風,按照現代學術的要求來要求自己,從而編纂出具有如此高度學術水平的基本工具書。可以說,《大正藏》的這些目錄與索引不僅給讀者以極大的便利,而且奠定了《大正藏》的科學基礎。這是《大正藏》編纂者對大藏經編輯理論與實踐的一大貢獻,對佛教文獻學的一大發展。高楠順次郎把編纂上述版本目錄與索引作爲《大正藏》的十大特點之一,的確當之無愧。
六、現代印刷與裝幀
《大正藏》采用鉛字印刷,給讀者以莫大的便利。僅就字體而言,古代的寫經,一字多形及字體訛變在所多有;刻本藏經,也難以避免這個問題。因而給讀者帶來種種不便。采用鉛印,訛變的字體通過正字而規範化,爽目易讀。
不過,《大正藏》采用鉛印,實在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據統計,《大正藏》總計96652頁,按每頁1500字計算,共計約1.5億字。且不說大量佛典特有的異體字、悉昙字需要特意新雕趕造。僅就如此規模的巨書,逐一植字、校對,並以每月一卷的速度出版而言,其工作量之大可以想見。當然,《大正藏》頗有疏漏之處,六十年代再刊時就頗有修訂。至今仍有相當多的誤植有待改正。但與當今中國粗製濫造的出版物泛濫成災,以至有“無錯不成書”之歎的情況相比,《大正藏》的校對、印刷質量及出書速度就要勝過一籌。我以爲,這不能簡單地歸結爲宗教熱情與宗教責任心,應該看到由此體現的《大正藏》編纂者們的學術良心與時代責任感。這正是每一個佛教文獻學工作者必須引爲楷模的。
《大正藏》采用現代精裝,選紙精良,裝幀考究,使用方便。這也是以往的藏經所無法比擬的。
我以爲,全書斷句,現代印刷與裝幀,這正是《大正藏》得以風行世界的兩大車輪。
七、編纂配套的詞語索引
《大正藏》出版之後,編纂配套的詞語索引的計劃便逐步提上議事日程。1943年,由小野玄妙負責開始著手,並編成阿含、目錄、法華等諸部。其後因小野玄妙逝世及第二次世界大戰等原因而中止。1956年,這一計劃再次啓動,並于1958年由大谷大學、高野山大學、駒澤大學、大正大學、立正大學、龍谷大學等日本著名的六所佛教大學組織成立了“大藏經學術用語研究會”,負責規劃、統籌此事,各大學分頭承擔任務。全部索引48冊,完成一冊,出版一冊。至今已全部出版完畢,這是繼《大正藏》之後的又一宏大工程。
該詞語索引的采詞比較廣泛,並不限于佛教術語,而是盡量包羅人文、社會、自然等各方面的學術用語,還采集一些對理解當時的自然及社會有用的詞語。所采詞首先按五十音圖排爲音序索引,然後再分爲五十類目排爲分類索引,諸如:教說、教判、天文曆數、地理、動物、植物等等,每類又根據需要分爲若幹小類,可供分類檢索。末尾附有梵文索引、筆劃檢字、四角號碼檢字。這部索引可以供人們查閱各種名詞術語在《大正藏》中的出處,爲佛教研究提供極大的方便。這部索引的問世,使《大正藏》更加實用化與學術化。
不足的是該索引收詞不夠周遍,影響了它的學術價值;有時亦有疏漏,影響了它的使用價值。當然,由于它完全用人力而非用電腦編成,故上述缺陷可以說是難以避免的。此外,出于某種考慮,當時規定從每一頁中采出50個詞語編入索引。這就出現在某些頁碼中,爲了湊足數字,把一些不必要的詞語也采入了;而在另一些頁碼中,由于規定限製,一些重要詞語卻未能采入。還有,設立五十個類目固然便于人們分類查索,但有時一個詞語可以兼有幾個類目的特性,這時把它分在何處,往往取決于編纂者的主觀判斷。加上由于分頭編纂,各冊體例並不完全一致,如有的只有分類索引,沒有音序索引,這樣一來,按照類目分類,反而不便于讀者查找。因爲讀者與編纂者的判斷並不一定完全一致,往往要查幾個類目,才能找到該詞。
上面對《大正藏》優點作了簡要評述,難免有挂一漏萬之處。但僅就上面所述,也可知《大正藏》之受歡迎絕不是偶然的。因爲它是一部以現代學術思想爲指導而編纂成的最富學術性、最實用的佛教大藏經。當然,《大正藏》編成至今已有半個多世紀,站在當今的學術立場上回顧,也可以發現《大正藏》也存在不少問題,值得我們引爲鑒戒。我認爲,除了上面已經涉及的若幹問題外,《大正藏》還存在如下一些問題:
一、選篇標准問題
一部大藏,就編纂者而言,總有一個選篇標准,亦即哪些典籍入藏,哪些典籍不入藏。我認爲這個問題也是“藏經組成叁要素”之一[5]。《大正藏》的選篇標准是什麼呢?
從曆史上看,寫本藏經的入選標准至唐釋智升而大體確立,基本可以歸納爲兩條:(一)、凡屬翻譯的域外典籍,一概收入。由這條標准又衍伸出兩點:可疑的、假托的一概不收,亦即疑僞經不收;雖屬外道典籍,但因其亦屬翻譯,故也收入。(二)、凡屬中華佛教撰著,僅收史傳、音義、目錄、法苑、儀軌等所謂“於大法裨助光揚,季代維持,實是綱要”[6]的典籍;其他典籍,“雖涉釋宗,非護法者”[7],則一概不收。因智升基本不收中華撰著,故後人批評智升的入藏標准,稱:“經論雖備而章疏或廢,則流衍無由矣。”[8]爲了彌補這一缺陷,便出現專收中華佛教撰著的別藏。
刻本藏經,大抵承襲前代的藏經而增益之。如《開寶藏》增入宋代譯經及天臺教典等中華撰著,《契丹藏》續增遼代佛教撰著等等。故後代的大藏經一般可以分爲兩個部分:正藏與續藏。正藏承襲前代藏經而來,續藏爲新編入藏。當然,大藏經非一人一時所編,情況非常複雜。上面所述的只是一般情況而已。如有的大藏經有正藏而無續藏,有的大藏經新增的部分與原有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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