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淨土”,這是從菩薩行的大乘佛法出發,而其基點在“人間淨土”。這也是受太虛大師的影響,即不否認“他方淨土”的信仰,只是重點提倡“不必定在人間以外,即人間亦可改造成淨土”,因而著力于“建設人間淨土”。印順法師批評淨土宗,並不是否定彌陀淨土的信仰,而是強調建設“人間淨土”的重要性,所以他的淨土觀是以人間淨土爲基礎的淨土觀。
印順法師的淨土思想是直接契入印度佛教經論而回歸到人間淨土。佛法是世谛流布的,中國佛教自然有其時空價值,中國淨土宗的祖師對彌陀淨土的推崇,畢竟對中國佛教的發展産生巨大的影響。所以,我想作爲淨宗行者應該在自身的念佛進修中,“隨分隨力”地從事利他,而以此功德回向往生,則品位亦高,對佛教與社會則盡現世的一分責任,這是我的想法,我想海峽彼岸的印順法師應該也會同意!
叁、萬善同歸的念佛觀
淨土是清淨而理想的環境,菩薩莊嚴淨土,爲了攝化衆生;衆生受了菩薩恩德的感召,即向往而來生其中。中國佛教徒一般提起往生淨土就是往生到西方極樂世界彌陀淨土,而往生的方法也只有念佛──持佛名號吧!印順法師在《淨土新論》中講到“往生淨土”的法門,有通有別,“通是修此法門,可以往生十方淨土;別是特殊的方便,著重于往生極樂世界。”印順法師對于往生淨土的通門,引用《維摩诘經》的八法及《除蓋障菩薩所問經》的十法門,這些是菩薩的常道。印順法師認爲如果能完成這些菩薩道,“不求生淨土而自然的生于淨土,這是往生淨土的必備資糧。”[46]近幾年來,海內外大德弘揚淨土多偏向專特名號,“一句佛號即是叁藏十二部”從理上講是可以的,可是現實差別仍然是有的,而印順法師從菩薩的正常道及“人間淨土”出發,提出往生必須具備一定資糧,這對淨宗行者是有警策意義的。
中國流行的求生淨土的念佛法門,即是往生極樂世界的殊勝方便行,不同經典有不同的方便。印順法師在《淨土新論》中舉《般舟叁昧經》、《普賢行願品》、《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鼓音聲王陀羅尼經》來論念佛法門。
《般舟叁昧經》所說的念佛不念佛叁昧,念,不憶念或思惟。佛身的相好,及極樂世界的莊嚴都不是一般衆生的現前境界,必須因名因義,專心系念,使觀境明顯地現前,所以念佛即是修念佛觀,如叁昧成就見無量佛,也即是見十方佛,印順法師說:“《般舟叁昧經》的念佛法門,是著重于自力的禅觀;雖有阿彌陀佛的願力,然要行者得念佛叁昧、見佛,才能決定往生。”一般平常說“普賢十大願王,導歸極樂”,這是出于《普賢行願品》,但本品的經文並不說念佛,但依普賢的廣大行願而修行,即可以發願回向,往生極樂。《無量壽經》是淨土叁經之一,經中廣說彌陀本願及極樂世界的依正莊嚴,開示叁輩往生以明往生的條件與方法。印順法師說《無量壽經》中只說到“專念”、“憶念”、“思惟”、“常念”、“一心念”,《阿彌陀經》說“執持名號”,《稱贊淨土佛攝受經》譯爲“思惟”,印順法師得出“這些都不是口頭稱念”的結論。印順法師對《觀經》的“叁福”極爲贊歎,他說:“這叁者,初是世間善行;次是共叁乘善行;後是大乘善行。求生淨土,這叁者才是正常的淨因。可惜,後代的淨土行者,舍“正因”而偏取“助因”──方便道行;淨土法門的淨化身心世界的真意義,這才不能充分的實現!”這是“人間淨土”的理解觀念,與中國淨土宗祖師不同,因爲中國淨土宗是以念佛爲正因,而善行功德爲助因。《觀經》上品中品著重于善根功德的發願回向,除中品下生(一向不學佛法的善人而外),應該都能或多或少、或久或暫的修觀;中品下生及下品叁人,除發願回向外,著重于稱名念佛──“合掌叉手,稱南無阿彌陀佛”[47],因爲臨命終時,已無法教他觀想了。印順法師說:“依《觀經》,稱名念佛,也是專爲一切惡人,臨命終時施設的方便法門。後代的淨土行者,不論什麼人,只是教人專心口念“南無阿彌陀佛”,這那裏是《觀經》的本意?”《鼓音聲王陀羅尼經》所講的法門,除了念佛外,還有持咒,這與密宗更接近了。[48]
念佛,是原始佛教所固有的,但特別發達起來的,是大乘佛教。念佛法門的發達,與十方佛現在的信仰,及造作佛像有關。佛在世時,“念佛、念法、念比丘僧”,是依人間的佛、比丘僧,及佛與比丘所開示的法,作爲系念內容的。“念”是憶念不忘,由于一心系念,就能得正定,依定發慧,依慧得解脫。這樣的正念,本沒有他力的意義。念佛,進入大乘佛法時代,形成了不同修持法,不同目標的念佛。印順法師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將念佛法門概括爲四種:稱名、觀相、唯心、實相。[49]
念佛與稱名在經中本來是各別的,中國淨土學者合二者爲一。印順法師在《淨土新論》說:“稱名,本不是佛教修行的方法,是佛弟子日常生活中的宗教儀式。如佛弟子歸依叁寶,歸依禮敬時,就稱說“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一分聲聞及大乘教,有十方佛,那就應簡別而稱“南無某某佛”了。佛弟子時時稱名,特別是禮佛時。所以稱佛名號,與禮敬諸佛、稱揚贊歎佛有關,都是誠敬歸依于佛心情,表現于身口的行業。”[50]在《大唐西域記》卷六中傳說釋種女被削手足,投在深坑中,“諸釋女含苦稱佛”。[51]《大智度論》卷七中記載,商人遇摩竭魚難,“衆人一心同聲稱南無佛”。[52]人在危急苦難中,每憶念佛而口稱“南無佛”,實與“人窮呼天”的心情相近,存有祈求的意義;希望憑稱念佛名的音聲,感召佛而得到救度。以稱名爲佛教重要的修行法門,這不特在聲聞教中少有;在初期的大乘經中也不重要,《般舟叁昧經》的念佛是系心正念的觀念,《無量壽經》也重在專念思惟。只有到了《觀經》說下品惡人,無法教他專念思惟,所以教他稱念南無阿彌陀佛。印順法師總結稱念佛名的意義:“一、有危急苦痛而無法可想時,教他們稱念佛名。二、爲無力修學高深法門,特開此方便,開口就念,容易修學。”[53]印順法師舉《外國記》中安息國人受一只鹦鹉教化,“少識佛法,往生淨土者蓋多矣”爲例,于是“稱名,本來算不得佛法的修行法門;傳到安息等地,由于鄙地無識,不能了解大乘慈悲、般若的實相深法,只好由被下根,廣弘稱名的法門了。”[54]所以,中國佛教受西域譯經傳法者的影響,而流行稱名念佛。
觀相念佛可以分爲二類:1、念佛叁十二相、八十種好(及行住坐臥等)──色身相;2、念佛五品具足、十力、四無所畏等功德──法身相。大乘所重而極普遍的,是念佛色身相。唯心念佛即是依《般舟叁昧經》的念佛叁昧,實相念佛是從因緣如幻如化,而深悟無所有空性爲佛,是《般若經》所開示的。印順法師說:“念佛,發展爲稱名、觀相、唯心、實相──四類念佛法門。傳入中國、日本的,傾向于散心的稱名念佛,然在印度,主要是觀相念佛,念佛的色身相好。”[55]這也是佛法適應不同區域而發展起來的,當然這四類念佛法門,可以彼此相通,也可以條貫成爲一條成佛的法門。
印順法師從印度佛教經論出發,闡發經論的本意,所以他的許多結論與中國佛教的祖師不同。中國淨土宗祖師大多認爲念佛法門是釋尊的究竟施設,如善導大師說:“如來所以興出世,唯說彌陀本願海”。持名念佛仗彌陀的慈悲願力,他力易行,故能橫超叁界,十念往生,這是易行道。印順法師從經論的本義考究難行道與易行道,具有獨到的見解。平常我們理解易行道,大多從龍樹的《十住毗婆沙論》得到結論,有感覺到菩薩道難行,請問易行道的方法,龍樹說:“若有易行道疾得阿惟越致地者,是乃怯弱下劣之言,非是大人志幹之言也。”易行道是爲怯弱下劣者修菩薩行而設立的善巧方便的安樂行。龍樹菩薩接著說:“汝若必聞此方便,今當說之。佛法有無量門,如世間道,有難有易,陸道步行則苦(難行),水道乘船則樂(易行)。菩薩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進(難行道),或有以信方便易行。”[56]龍樹菩薩又說易行道的法門:“求阿惟越致地者,非但憶念、稱名、禮敬而已,複應于諸佛所,忏悔、勸請、隨喜、回向。”[57]從這可以看出易行道不單是念佛,即《行願品》的十大行願等,能這樣的修行易行道,即“福力轉增,心調柔軟……,信諸佛菩薩甚深清淨、第一功德已,愍傷諸衆生”;接著便說六波羅蜜。[58]印順法師說:
這樣,易行道,雖說發願而生淨土,于淨土修行;而也就是難行道的前方便。經論一般的說:念佛難忏除業障,積集福德,爲除障修福的妙方便;但不此爲方便;但不此爲究竟。而從不來的中國淨土行者,“一人傳虛,萬人傳實”,以爲龍樹說易行道;念佛一門,無事不辦,這未免辜負龍樹菩薩的慈悲了![59]
這與中國淨土宗所提倡念佛爲究竟施設,唯有念佛爲易行道是不同的,當然一部分淨土行者很難理解,于是便反對印順法師。
印順法師又論證了“易行道難以成佛,難行道反而容易成佛”。《寶積經》“彌勒菩薩所問會”中說:釋迦過去所行的是難行苦行道,彌勒所行的是易行道。彌勒發心,比釋迦早四十劫,“久已證得無生法忍”──得不退轉。結果,釋迦比彌勒先成佛,彌勒還待當來下生成佛。衆生在穢土修行,雖容易退失;生淨土中,環境好,不再退轉。但論修行的速率,穢土修行比在淨土修行快得多。印順法師對易行道與難行道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易行道與難行道,都是希有方便。“菩提所緣,緣苦衆生。”爲衆生苦,爲正法衰,而發菩提心,爲大乘法的正常道。善巧方便安樂道,也是微妙法門,依此而行,可積集功德,忏除業障,立定信心,穩當修行,不會墮落!雖然,佛法住世還得有爲法爲人而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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