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是,永明延壽作爲唐宋禅宗的過渡人物,引起日本學者的注意,他“以心爲宗,和會諸宗”的禅宗觀以及戒律觀方面成爲研究的重點。
岩村康夫對楊岐方會進行研究,指出楊岐方會的思想及禅風。楊岐方會認爲禅宗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是覺者的夢中說夢,如“拍禅床一下”、“喝一喝”,現成“心是佛”,證得見聞覺知的真相;同時,楊岐方會繼續應用臨濟義玄傳來的“一喝”和汾陽善昭家傳古則公案,並且加以“栗棘蓬”和“金剛圈”的創意,從而形成獨自的家風,體現了本來性與現實性的矛盾。
新井勝龍對曹洞宗的五位思想,分別從整體與句釋對《洞山五位頌》進行解釋。同時,因爲石井修道《道元禅成立史的研究》、《宋代禅宗史研究》從資料與思想兩方面,否定偏正五位與兼帶思想不是洞山良價的思想,也不是曹山本寂本寂所創唱,是雲居道膺所確立的。新井勝龍分別從文獻與思想方面進行檢討,對否定說的意見加以說明及疏理,最後給予反駁,認爲兼帶思想是洞山的真意,不過曹山從表面說、雲居從本質說五位。
在禅宗思想研究領域,日本學術界的“批判佛教”思潮引起了全世界佛學界的震動,其代表人物便是松本史朗、挎谷憲昭,他們發表、出版了一系列論文與著作。不但,造成日本佛教界和學術界的震撼,也同時引起北美的佛學界,甚至大陸、臺灣學者的興趣和響應。他們提出“本覺思想”不是(真正的)佛教,“如來藏思想”不是(真正的)佛教等充滿爭議性的主張,甚至于將這些屬于漢語系佛教特征的佛教思想稱之爲“僞佛教”。因爲這種“本土化”了的佛教是根植于一種與印度佛教的緣起觀念完全不同的,以根源實在論爲基本範式的基礎主義或場所哲學觀念上的。
松本史朗在《緣起與空——如來藏思想的批判》第一篇文章就是冠以《如來藏思想不是佛教》中,他提出叁點:1、“如來藏”思想是“基體”的一種形式;2、“基體”是釋迦牟尼佛的批判對象,正確的佛教教義“緣起”不承認“基體”;3、當代日本佛教惟有拒斥“如來藏”思想的有效性才能稱之爲真正的佛教。
在第二篇論文《論緣起》中,松本史朗批評了現代日本許多著名佛教學者,如宇井伯壽、和遷哲朗、平川彰、玉成康四郎、藤田宏達、津田真一的著作。他指出,緣起是一個沒有根本基體的超法界的序列,是一個性質的而不是事物(諸法)的序列。在這個時間性的序列之外或之下,不存在任何實在(界)。本覺概念設置一個萬法由以産生或在其中同時相互關連的“前時間”或時間之外的狀態,這就是“基體”。
在第五篇論文《解脫與涅架:一些非佛教的觀念》一文中,他認爲解脫和涅槃這兩個觀念預設了一個需要解脫的“自我”,因而都是某種基體。他反對這種流行解釋,並且在周密文獻學研究的支持下,得出四個結論:1.“涅架”的原義不是“寂滅”而是“去蔽”。2.“涅架”的基本觀念乃是“自我從非我中解脫”,因而得與“解脫”觀念聯系起來作爲佛教的目的。所以,“涅架”和“解脫”都是以自我觀念爲基礎的。3.自我常常被比擬爲(光),或說它産生光。如果撥開或除去遮蔽此光之物,那麼光便會朗現出來照亮黑暗。因此,“光的寂滅”不可能是自我的解脫或“涅槃”。4.“自我從非我中解脫”即“精神”從“肉體”中解脫,而徹底的解脫惟有徹底逃離身體方才可能,這就是何以這種解脫會成爲一種“死亡哲學”。
在第六篇論文《{般若經)與如來藏思想》,松本提出,早期般若經典宣說性空,但漸漸混入了各種如來藏傾向,這種情況在《現觀莊嚴論》的編撰中達到極致,該論是含有各種如來藏觀念的《二萬五千頌般若經》的一部頗有影響的注疏。最後一篇《論空》指出,性空必須從緣起的立場來理解,而不是相反。否則,便存在著將性空誤解爲某種基體的危險。
最後一篇《論空》一文從緣起的角度討論性空,他認爲,龍樹《中觀論》的主題不是性空而是緣起,而性空必須從緣起的立場來理解,而不是相反,否則便會將性空理解爲某種“基體”。
1993年,松本史朗出版了另一部論文集《禅思想的批判研究》,繼續展開他的批判。第一篇論文《禅思想的意義》,通過對摩诃衍與神會的教理分析,他指出從“思考的否定”來說,“禅思想””便是非佛教的。第二篇論文《論{金剛經解義)》,如前面所介紹的。第叁篇論文《臨濟的基本思想》,他對《臨濟錄》中說:“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人”進行分析,指出“赤肉團”是“心髒”,而“無位真人”是本質(~tman),“赤肉團”是“五位真人”存在的場所,所以稱爲“心地法”或“心法”,這是與佛教無我說矛盾的。
挎谷憲昭是前駒澤大學佛教學部職員和駒澤大學短期大學現任教授,是一位著名的唯識學專家。他是一位多産作家、學者和社會批評家,關于“批判佛教”他出版了《本覺思想批判》(1989)和《批判佛教》(1990)兩部論文集。挎谷認爲本覺思想主張一切法根基于一個單一的“體”或“真如”的“本覺”,而這個根源性、單一性的本覺思想具有權威性的意識型態,不承認文字、概念、信仰和知性的有效性。
挎谷批評本覺思想是:(一)肯定超越時間性的“本覺”(場所,或基體),(二)肯定自我的權威主義,(叁)否定“知性”而強調超越言诠的體驗主義。相對于以上對本覺思想的批判,挎谷所采取的“批判佛教”的立場是:(一)主張“時間”性而非空間性的緣起,亦即是因果說。(二)強調無我思想爲基礎的利他實踐。(叁)肯定“語言”、“知性”、和“信仰”的重要性。
再者,挎谷認爲本覺思想深受老莊思想的影響,他很驚喜地發現天臺智颉對老莊的批判,與他批判本覺思想的內容不謀而合。智顗批評老莊(一)否定因果,(二)欠缺利他,(叁)絕言,可見本覺思想正是佛教在中國本土化過程中與老莊思想融會的結果。“批判佛教””對禅的批判,主要集中對“本覺思想”的批判,正是挎谷所強調的叁點。因此,日本學界近十年來對中國禅宗思想的研究,既有對傳統禅宗思想的疏理,尤其對北宗禅、楊岐禅、曹洞禅等思想的研究;又有依西方學術的批判精神,興起對傳統禅學的“批判”,尤其後者更值得我們去關注、回應。
五、結語
我們通過禅宗文獻、禅宗史、禅宗思想叁個方面,總結了近十年來日本學術界對中國禅宗的研究狀況,希望能夠爲中國學人了解日本的研究熱點,提供抛磚引玉的作用。
日本學術界不僅努力去發現本國所收藏的有關文獻,而且很注意中國、朝鮮等國的收藏情況;同時,利用版本學、文獻學、語言學的方法進行整理、校注、研究,從而對文獻進行了深入的考察。
近十年來日本學界對中國禅宗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宋元時代,尤其是沩仰宗、曹洞宗的研究取得顯著成果。同時,禅宗對中國社會的影響,這方面的研究也是方興未艾。
日本學界近十年來對中國禅宗思想的研究,既有對傳統禅宗思想的疏理,尤其對北宗禅、楊岐禅、曹洞禅等思想的研究;又有依西方學術的批判精神,興起批判傳統禅學的“批判佛教”,尤其後者更值得我們去關注、回應。
《1990年以來日本學界中國禅宗研究熱點述評》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