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松舒適的衣服。不要吃太飽,最好是餐後一個小時開始打坐。如果太累了,昏昏欲睡,不要勉強入坐,打坐要在精神最好的時候進行。很多人錯誤地選擇在精神最疲勞的時候打坐,把它當成一種休息或睡眠,那還不如直接躺下去睡。
打坐時要面帶微笑,因爲笑能令人放松。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佛菩薩,都是微笑狀。打坐也一樣,帶一點笑容,表情很自然地放松下來,身心也就隨之松弛。處于溫和狀態時,就容易定住。
打坐最好固定在一個地方,到那裏就有一種暗示,自然而然就坐上去了。剛剛打坐會腿麻。最好根據自己的情況,每次多堅持兩分鍾,這樣不斷遞加,累積到一定程度,坐的時間就能延長。如果能夠坐到一個半小時或兩個小時,腿功就相當厲害了。兩條腿如果坐通了,健康和長壽就不成問題。
打坐時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收斂,能量消耗減弱,心進入潛意識狀態,會觀察到平時沒注意的、屬于潛意識裏的東西。當這些細心念生起時,用佛法的正見去糾正它的錯誤、偏差和扭曲,這樣就能釋放內心被長時占據的能量,久而久之,人的精神就會充沛,反應也會變得相當敏銳。
我的老師有一個同事,叁十幾歲出頭時,在修行方面獲得了很大的突破,走在了老師的前面。老師心裏就特別著急,每天坐七八個小時,結果熬太久,膝蓋磨損,現在腿都不太能盤。所以他一直告訴我們不要硬求,要慢慢來。這有點雲門禅師的作風,因爲被老師壓斷了腿而開悟,從此就不對學人用強硬的接引手段,不打也不罵,而是用語言巧妙地引導。
凡夫心態的叁大特征
凡夫的心態有叁大特征:第一,能所對立。我們的心理活動總是離不開對象,因此修禅定的的一個引導方法就是找一個對象讓你抓,以免心猿意馬。只要心能保持自控,想讓心怎麼樣就能怎麼樣,能這樣控製自己心念,才是一個幸福的人。
第二,流動相。比如生氣,這是一種很強烈的心念,可能持續一小時、一天、一個月,有些人甚至恨一輩子,心念就變成了心的流動相。禅定的修行,就是讓這個念流不要上下起伏,情緒的波動減緩、減弱,然後觀察深層的心理活動,觀察到心將動未動時,到“無明緣行”的層面,這時起了不對的細念,就立即加以糾正,只要這地方對了,後面一系列的行爲方向都可能是對的。從這個地方起修才是真正的修行,因爲染淨心念啓動點的力量比較微小,要改變也相對容易。
第叁,狹小相、局部相。我們所緣的對象以及所關注的焦點都非常狹小,繁雜的心理活動都是局部的,不可能遍照十方。心因境而有,境也因心而有,兩者間沒有任何的界線,只是側重點不同。所謂“能所”,“能”是自己知道能夠做什麼;“所”是知道所作何事。修行要從“能”下手,不是從“所”下手。“能”是不能被認知的,也除不掉;“所”是可以被認知的。修行時,有時候不踏實,不放心,懷疑是否做得對,就會時不時地回顧一下,但此刻已經離開原來的方法了。比如我現在的姿勢是一個標准的金雞獨立,我想看看自己到底做得標准不標准,當低下頭來看時,已經不是金雞獨立了。因此,“能”是不能被認知的,但也並不等于完全不知,這個我們要弄清楚。
禅修的目標
隨禅修所欲達成的目的不同,所緣境的選擇也不同。但並非任何所緣境都可以作爲禅修的對象,這在佛經中有詳細的簡擇。
前者比方察到禅修對象的選擇,歸納爲二個條件。第一,對治煩惱、能生功德;第二,隨順實相,減少執著。要選擇能夠對治煩惱的境作爲禅修的對象,如五停心觀,能分別對治叁毒等粗重煩惱,或者能完全斷除煩惱的對象。千萬不可選擇不能增長功德利益、反而增勝煩惱的境作爲禅修對象。同時,禅修所緣境必須附合“契順實相,斷惑證真”這個條件。如觀想佛像,先找尊喜歡的、莊嚴的佛像,對著佛像取相,使佛像成爲意相,然後閉目專注于內在的意相,相續而流轉,把心局限在佛像上,成一條直線,不使其跳脫,緣于其他境象。在這個過程中,如果能夠把昏沈、掉舉降低到最小程度,達到如如不動,這就是修定了。觀想佛像,比觀想男女之相要好,不僅能夠減少執著,而且能夠生起功德。
從禅修對象的種類來看,可以分爲從小到大,從大到小,從粗到細、從細到粗等不同的收放類別。比如觀呼吸,注意力集中在人中,人中的部位很狹小,有清涼的感受生起,待逐漸穩定後,使清涼感擴大到臉頰、頭部甚至全身,全身都感覺到清涼,就像水一樣蕩漾開來,蔓延到我們周邊所有的人,再不斷地擴大到整個南華寺、全省、全中國、全世界,這樣加大觀想範圍,讓心念廣大無邊。這是從小到大的禅修方法。反過來也可以從大變小,從無邊際縮小到宇宙、全世界、中國、廣東、南華寺、自身、人中部位。如果心念擴大到無礙、無邊際,心行能夠不去感受所謂的“所有全部”,就相當高明了。因當我們在講“所有全部”時,其實已經不是“所有全部”了,而是把它當成一個對象,跟我對立起來了,獨立于我之外的認識對象,我不在“所有全部”之中。這種漏脫在外的認識是我們的盲點,但要開口說話,又不得不對立,所以我們應該清楚,這是一種施設,不要執實爲好。因此,如果感受大千世界,就是粘在大千世界上面,是局限性的,屬于細微的常見,而當能穿透大千世界去觀照時,沒有局限和邊界,就超越了對立。二者的差別在于是粘還是照。若是從大到小,所緣境越細,越不容易把握,心也隨之變得越細;同樣的道理,心越細,所緣境也會相應變細。
如何從有相所緣到無相無所緣?從根塵識來分,一般從塵、識下手起修的,多判爲有相有所緣的禅修,而從根下手起修的,則屬無相無所緣的修法。根無所依,大乘佛教多采用無相無所緣的根的修法。如《金剛經》裏“應無所住”是如何做到的?如果一時做不到“無所住”,就要先做到“有所住”,再逐步做到“無所住”,否則會感到無所適從。大乘佛法講“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無緣一般解釋爲不分對象,而我則另有別解,我覺得可以理解爲慈悲的對象不局限,不固定在某幾個具體的對象上,但卻無所不包,沒有界限,沒有內外之分地利樂有情。比如修月輪觀,在心中觀想一輪立體的、皎潔的明月,月光朗然灑出去,沒有障礙,沒有邊際。心念隨著月光而打開,不局限在身體內,不再有內外之分,相融于法界。月光清淨,能冶貪欲;月光清涼,能去嗔恚;月光明亮,能除昏沈癡暗。修此月輪觀能打破執著,對治煩惱,實屬相當高明的法門。當然這種廣大的無礙觀,需要極大的心力來維持。凡有限的都是相對的,能夠做到月輪之光周遍于法界,再進一步不管月光與月輪之相,寂然而入定,是從有相過渡到無相。所以,修觀的過程是從有相、有所住地專注于一個目標,慢慢擴大到無相、無盡,再進一步超越有相無相、有所緣無所緣,方爲究竟。
叁種昏沈
不管禅修的目標是什麼,整個過程都要排除昏沈和掉舉。昏沈可分爲重度、中度和輕度,這叁種程度的昏沈,彼此沒有絕對的隔離帶。只是爲了表達需要才劃分成叁層。
第一種,累得不行,一躺到床上就完全昏睡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這是重度昏沈。如果碰到這種情況,甯肯睡足了,養好精神再來打坐。硬堅持下去,時間長了,身體得不到足夠的休息,不利于健康。
第二種,如果發現頭腦是蒼白的、麻木的、空洞的,像一塊白布,目標是模糊的,心無力緣住對象,或者心如死水,自以爲沒有妄想,其實不是,這是身體處于中度昏沈中的表現。中度昏沈可以通過休息得到回轉,但對修定來說是障礙之一,這時候一般要打板子警覺,以提起精神。
第叁種,周圍發生的事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心裏不靈動。有人以爲這是完全沒妄想。什麼都不知道了,該不是入“青蛙定”吧?青蛙冬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了,這不是佛門中的正定。修禅者和凡夫的不同在于,凡夫發現周圍有情況,整個注意力會馬上撲過去,修禅者盡管也知道周圍發生的事,但不會把注意力完全撲過去,雖集中在某一焦點,也沒有強烈的指向性。心會慢慢地伸展出去,周邊的景象都會映現在心裏,心也包容了一切,這叫能所交融,也叫天人合一,是傳統文化中最高的心態修養。
禅定中的掉舉
學佛者通過習戒可以清理身心中那些惡的習慣和負面的情緒,轉而把時間和精力用在應該努力的地方,比如修定等。修定有昏掉等障礙,掉舉有身掉、口掉和意掉,這裏主要談意掉。曾經經曆過的事,心裏再提起來叫掉舉。心如果控製不了強烈的妄想,往往會沖動失態,煩燥不已,這是比較粗重的散亂;隨著禅定的不斷深入,粗重的妄想得到有效的控製,可內心繁密的妄想還是不絕如縷,這叫輕度散亂;禅定再進一步深入,可以觀察到更細微的妄想,如煙如絲,卻相當難斷掉。心力用粗了,心行反而轉粗,不用心力,又容易進入細昏沈,這時已經幾乎達到心的最基層了,處于心念將動未動的“行”的位次,心的行動有一個方向,但還沒具體地付之行動。這時候,心態偶爾會有“孤起”的念頭,即淩空而來,突兀飄出一個細念頭,相當于咱們所謂的“靈機一動”,這是創造力的源頭,與心念的前後相續無關,也與思維的邏輯性無關。
當心行到了這樣深細的狀態,心念輕且細,就像早晨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灰塵紛紛擾擾,但不會幹擾光線的方向一樣,此時,縱然有微細的妄念生起,心也不會受幹擾。如此細微的念頭,不需要用力氣,只要不隨不抑即可。此刻,我們可籍此發心,利益一切衆生。
拜佛的利益
我做小和尚時,每天給六祖大師的真身磕頭,某天發現:我們倆長得差不多!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我憑什麼要拜你?這個問題曾困擾了我很長時間,後來才明白:其實我是在拜自己。六祖是凡夫成佛,我也是凡夫,在佛性上我們是平等不二的:你能成佛,我也可以。因此,我們在拜六祖時,其實是借六祖這個形象,來督促自己見賢思齊,通過尊敬這個形象來引發自己內心的虔誠與恭敬。恭敬虔誠時,我的心是開放的、柔軟的,沒有傲慢。所以拜六祖,並不是拜他,而是通過這種禮拜的方式無形地降伏內在的慢心。比如你們給我磕頭,是我需要的嗎?給我磕頭,我也不會因此長得高大帥氣一點,所以對我來說,並不需要你們禮拜。而對你們來說,見到我,給我頂禮的時候,內心可以升起恭敬和虔誠的心,這對你們自身有益。這是一種修養,並非偶像崇拜,只是很多人不明白這個道理。
刊于《佛教觀察》總第四期,2009年5月。
《禅修雜談》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