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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元禅師的佛性思想(釋恒清)▪P6

  ..續本文上一頁。 注90道元指出真正的六神通是六神通波羅蜜, 注91而「六」者,指「前叁叁後叁叁」,此句出自《聯燈會要》卷二十九的〈無著文喜章〉中文殊與無著之對話。 注92道元也提示六神通非「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 注93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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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百草頭」喻指物質世界的個別事物,「明明祖師意」則是指祖師證悟到的真如,兩者相即相入,如同山河大地與佛性海的性相不二一樣,如此的佛性義,不是一般的神通力或叁昧可比擬的。

  道元所舉的「悉有佛性」的另一個例子是鹽官齊安國師,齊安國師爲馬祖道一門下的尊宿,曾示衆曰﹕「一切衆生有佛性」。其實,許多經論和祖師都主張「有佛性」論,道元爲何特別舉齊安爲例,不得而知。不過,顯然的是他借用齊安爲例,再次解釋他對「一切衆生有佛性」的看法。道元特別解釋「一切衆生」的意義﹕

  今佛道雲「一切衆生」者,有心者皆衆生,心是衆生故。無心者應同衆生,衆生是心故。然心皆是衆生也,衆生皆是有佛性也。草木國土是心也,心故衆生也,(既爲)衆生故,有佛性也。日月星辰是心也,(既爲)心故(即)衆生也,衆生故有佛性也。國師道取「有佛性」,其如是矣。 注94

  傳統上「衆生」指有生命或有情識的「有情」,而道元把「一切衆生」包括草木國土、日月星辰等物質世界的「無情」。對道元而言,既然一切衆生有佛性,無情自然亦有佛性。至于爲何「無情」也是「衆生」,道元認爲一切有「心」者都是衆生固然理所當然,但無心者也應是「衆生」,因爲「心是衆生,衆生是心」。道元所指的「心」不是一般凡夫、外道、叁乘、五乘所說的「道業依正不一」的個體的心識作用,而是一切存在(悉有)的全體顯現,所以道元才能說「今佛道(一乘道)雲一切衆生(有情、非情)有佛性」。若非如是,「則非佛道道取有佛性義」。道元對「心」的這樣解釋,把「心」、「悉有」、「佛性」、「法性」全融會在身心脫落的自然現成中,于是一衆生發心時,即全體衆生發心,一衆生成道,全體有情、無情同時成道,這也就是他在《正法眼藏‧即心是佛篇》所說的「一心一切法,一切法一心。」 注95

  道元把主體(修行的有情)與客體(無情的世界)的相即不二再與其不二的「有時」觀融合,完全達到了時間和空間的圓融不二,他說﹕

  設使一剎那(時間),發心修行,即心是佛。設使一極微(空間),發心修證,即心是佛也。設使無量劫,發心修證,即心是佛也。設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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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中,發心修證,即心是佛也。設使半拳裏發心修證,即心是佛也。 注96

  道元擴展衆生(包括一切有情和無情)的含義,再與佛性相結合,即成爲他特有的「悉有即佛性」論,這也就是他說的悉有之一悉即稱作衆生,「正當恁麼時,衆生內外,即爲佛性之悉有。」 注97

  然而,「無情有性」、「無情成佛」並非道元的創見,而是淵源于中國佛教。中國佛性論的發展自大乘《大般涅槃經》傳入後,從道生高唱一闡提成佛開始,及至唐代天臺宗湛然(711-782)主張「無情有性」,可謂發展到極點。在中國宗派中,最早提出無情有性的是叁論宗的吉藏(549-623)。他在《大乘玄論》中,以理內理外、通門別門等不同層次論證有情和無情的佛性的有無問題。吉藏認爲真如理內「一切諸法依正不二,以依正不二故,衆生有佛性,則草木亦有佛性……若衆生成佛時,一切衆生亦得成佛。」 注98不過,吉藏稱這種說法是就「通門」而言,若就「別門」而言,則不然,他說﹕「衆生有心迷故,得有覺悟之理,草木無心故不迷,甯得有覺悟之義?」 注99從真如理的「理佛性」而言,吉藏認爲草木成佛說,自然毫問題,但是就「行佛性」而言,因草木無心,故不迷,不迷則無覺,猶如有睡夢才有夢醒,無睡夢則無夢醒也。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吉藏和道元都主張無情有性,但吉藏的理由是在真如理中,諸法平等、依正不二,而道元的理由是「無情有心」。吉藏認爲無情一定要有「心」才能有佛性。換言之,他主張無情雖無心,但仍有佛性,但是因爲無心,無情不能覺悟成佛。吉藏和道元二人在此所指的「心」,意義顯然有所不同。吉藏所指「草木無心」的「心」顯然偏重一般虛妄知覺的心識作用(因此他說「草木無心故不迷」),而道元所指的「心」是指一切萬法當下的現成、身心脫落作佛的心、即心是佛的真心。不過,道元在〈佛性篇〉中,對于無情是否能成佛,沒有特別加以著墨。

  吉藏之後,許多的祖師也都主張無情有性。例如法藏在《探玄記》說﹕「若叁乘教,真如之性,在情非情,開覺佛性,唯局有情」。 注100法藏是根據《涅槃經》中所說的「非佛性者,所謂一切牆壁瓦石無情之物,離如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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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物,是名佛性」, 注101但是若依圓教而言,則法藏認爲「佛性及性起,皆通依正」,因此,無情應有佛性。法藏的佛性看法,並非全然否定無情有性,不過,法藏的色心互融的圓教境界中,雖然許佛性通于有情及無情,但是若就積極性的緣因,了因二覺佛性而言,還是不許「無情成佛」的。

  全力提倡無情成佛,並加以哲理性論證的是天臺中興祖師荊溪湛然。他在《金剛錍》中,根據天臺宗一念叁千的性具思想,于性具中點示「叁因(正因、緣因、了因)體遍」的圓融佛性義,即他說的「本有叁種,叁理元遍,達性成修,修叁亦遍」, 注102這意思是說衆生心中本具足叁因佛性,此叁因能生果上的叁德(性德 、智德、斷德),故名爲「種」,然而無始以來衆生處于無明煩惱業苦中,因此叁因佛性只能說是理性叁因,而非覺性叁因。不過,此叁理佛性,元遍一切,當衆生達性成修時,修叁亦遍。換言之,在性則全修成性,起修則全性成修,性叁既遍,修叁亦應如此。由于「性遍」,叁千大千世界無不在理,故言無情有性;由于「修遍」,叁千果成,故可以說無情亦能成佛,也就是說緣、了二因亦應遍及無情,所以湛然說﹕「一草一本一礫一塵,各一佛性,各一因果,具足緣了」。 注103

  總之,道元的一切衆生、(包括有情及無情)有佛性的主張,基本上乃延續中國佛教的佛性論,不過在論證上的強調點有所不同。中國佛教祖師們論「一切衆生悉有佛性」時,除了定義「一切衆生」之外,都著重在「一切衆生」與「佛性」的關系,也就是將重點放在述語「有」,以說明爲什麼一切衆生「有」佛性,如此則無形中將一切衆生與佛性二分。道元的論證方式則不然,他的佛性論的前題是將一切衆生(悉有)與佛性融合在一起,因此對道元而言,並不是一切衆生「有」佛性,而是一切衆生「即」佛性。所以他說「道一切衆生有佛性,有佛性之有,當脫落。」 注104換言之,必須超越二元的互屬關系,而使之完全相即不二,才能達到悉有即佛性,佛性即悉有。

  5、無佛性

  相對于一切衆生有佛性,有些祖師卻稱一切衆生無佛性,而無佛性意義爲何呢?道元舉了四個例子,並加上自己的诠釋。第一和第二個例子是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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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信和五祖弘忍、弘忍和六祖惠能之間有關佛性問答﹕

  祖(道信)見師(弘忍),問曰﹕「汝何姓?」

  師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

  祖 雲﹕「是何姓?」

  師答曰﹕「是佛姓。」

  祖 雲﹕「汝無佛性。」

  師答曰﹕「佛性空故,所以言無。」 注105

  對五祖弘忍的回答「姓即有,不是常姓」,道元解讀爲「有即姓,非常姓,常姓不是即有也。」他很有創意地將「姓即有」反轉成「有即姓」(悉有即佛性),但是此「姓」(性)當然不是一般所說的李、陳、王等姓氏,所以道元又將弘忍的回答倒轉過來說﹕「常姓」不是「即有」。對弘忍的回答「是佛性」,道元解釋說不但「是」即「佛性」,「不是」之時也是「佛性」,再次強調佛性的超越時間性。至于道信對弘忍說「汝無佛性」的意義如何?道元加以注解說:

  四祖雲﹕「汝無佛性。」謂道取者,開演汝非誰。一任汝,而無佛性也,應知當學,而今如何時節無佛性也?佛頭無佛性也乎?佛向上無佛性乎?勿逼塞七通,勿摸索八達,或修習無佛性者,一時叁昧也。應問取﹕佛性成佛時,無佛性也乎?佛性發心時,無佛性也乎? 注106

  道元認爲四祖對弘忍說「汝無佛性」的意思是﹕汝不是特定的某個誰,雖說任汝爲汝,卻無佛性。對這樣的說法,道元認爲修學者應參究的是「究竟于什麼時節而無佛性?」是否在登「佛頭」頂時(喻證悟時),無佛性?或是更在超越佛時,無佛性呢?無佛性的含義是「七通八達」的,切勿逼塞或胡亂摸索,應修習能體證無佛性意義的叁昧,更應問取、道取佛性是在成佛時無佛性,或是在發菩提心時無佛性?此處道元再度把佛性的存在與他特有的時間觀配合在一起,而要修學者參究佛性的時節。

  至于對五祖的回答﹕「佛性空故,所以言無」,道元解釋說「空非是無」,換言之,佛性真空的意義,並非一般人所暸解的與「有」相對的斷滅「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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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說真正的「空」,不是「色即是空」的空,因爲它是與色對立的空。真正的佛性空是《涅槃經》中所說﹕「佛性者,即是第一義空。第一義空名爲智慧…中道者名爲佛性」。 注107如此的第一義空「非強硬要色爲空,非分別空而造作爲色,應空是空之空。所謂空是空之空者,乃是空裏一片石也 注108」。 注109空雖是真空而終不離色,故言「空裏一片石」,即所謂的「真空妙有」,也就是道元所說的「空故不雲空,無故不雲無。」

  第二個道元所舉言「無佛性」的例子是五祖弘忍與六祖惠能之間的問答﹕

  第六祖曹溪大鑒(惠能)禅師,昔年參黃梅山。

  五祖問﹕「汝自何處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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