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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培法師的儒釋融通思想(駱海飛)▪P2

  ..續本文上一頁儒學是中國社會的正統文化,爲了求得自身的發展,佛教只能轉而依傍儒學,同時,印光秉承佛教“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莊嚴國土,利樂衆生”[22]的宗旨,大開方便之門,印光大師雖然未收門徒,俗家弟子則近十萬,其中,有著深厚儒學修養的居士又頗多,爲了迎合他們,壯大佛教陣營,佛學向儒學在一定程度上的妥協與退讓也是再所難免的。守培與印光相去不遠,守培比印光小23歲,二人所處的時代大致相似,數十年裏,守培潛心于佛法,探究義理,如印順法師所言“守老空諸依傍,直探經義,卓然成家”[23],在人性論與善惡觀等問題上能有這樣的建樹與造詣,也就不足爲奇了。此外,守培“生性不喜歡練達人情”,與世俗之人的交往極少,俗家弟子亦屈指可數,這樣的人生境遇與獨特個性,也決定了其善惡觀的獨特性和真實性。

  二、夫子之道與聖人之心

  夫子之道、聖人之心是孔教核心之所在,儒家命脈之所系,如何闡釋夫子之道以及怎樣領會聖人之心,因而也就顯得格外重要。“讀儒書者雖衆,不解孔教者亦衆。雖有注釋者,指不甚屈,縱有所解,皆囫囵吞棗,合法者無”[24]。即是曾子之“夫子之道一以貫之,曰忠恕而已矣”,此解爲後學奉爲不刊之論,守培亦不以爲然。在《非佛教不解孔教、佛孔同說法空論》一文中,守培反駁道:“子曰:“忠恕違道不遠”,可知孔子之道非忠恕,而忠恕違于孔子之道也”[25]。那麼,守培心目中的夫子之道、聖人之心又是怎樣的呢?

  先看夫子之道。“孔子以聲色爲化民之末,以明德爲化民之本(此即孔子之道也)”[26]。“明德”即是夫子之道,同時,又是《大學》的核心概念。“聲色爲世間所有,明德非世間物且超于聲色之外”[27]。爲什麼“明德”不是世間之物呢?““明德”者,即我人本具之覺性也,性覺靈明,圓光普照,以明爲德,故曰明德。此明德,佛教謂之般若”[28]。如此理解夫子之“道”還不夠全面。“道”之所在,其處有叁:“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親民”者,教民除無始之妄見,顯本具之“明德”也。“親民”止于何處?在佛教度盡衆生,入于無余涅槃,是爲親民之止處也,然,衆生本來無生無滅,度無所度也。儒學以天下平爲善之止處,此天下平即佛教度盡衆生時也。儒學佛教,同以無生無滅爲至善之處也”[29]。

  如此理解夫子之“道”還不夠深刻。“欲明道理,當明其性”。“《中庸》雲:“率性之謂道。”此言人心循乎性理而行者謂之行“道”。儒釋言性,名異而義同:佛教之遍計所執自性,即儒學之“天地萬物”,此爲凡夫道;佛教之依他起自性,即儒學之“和”,此爲小乘道;佛教之圓成實性,即儒學之“中”,此爲大乘道。此叁道惟大乘人自他兼利,萬法同元,是爲平天下之大道,即大學之道也”[30]。由此,在守培,所謂大學之道,既非凡夫道、亦非小乘道,乃大乘道亦即聖人之道也,惟有聖人方能心無挂礙,率性而爲。

  在《大學釋釋》中,守培將“明德”诠釋爲“般若”,以佛教叁自性與《中庸》首章相比配,以“大乘道”來界定“大學之道”,不僅對儒釋之性做出別開生面的解釋,亦將儒學提升至與佛教同一的高度,相提而並論,旨在強調儒學和佛教在根本教旨上相同亦且相通。當然,儒學佛學化的比附與闡釋,可以看出儒釋異同與高下,從而對其做出相應的肯定與批評,但是,無論上文還是下文,對于孔子以及儒學,守培始終不著一字之貶,贊譽有加。這種充分乃至于有些過分的肯定,其實,是在有意超拔儒學的層次與地位。守培此舉,自是有其良苦用心,這將在下文展開分析。

  守培進而指出““夫子之道一以貫之”,……“一以貫之”之“一”即“人心”也”[31]。在守培看來,夫子以“心”貫“道”,以“心”統“道”。那麼,何謂夫子之“心”、聖人之“心”呢?在《如來與孔子心心相印》一文中,守培對佛教和儒教中有關“心”的學說,作了如下闡發。

  守培強調佛教之宗旨即在欲令衆生明其自心,而這正與孔子之心相契合。守培指出,佛教經論中,大凡說“心”者,約分爲“心”、“意”、“識”叁種,由這叁種心,變起叁種境界,成就叁種衆生,佛陀對此說叁種教法,度叁種衆生。具體而言,也就是“識心所緣天地萬物,總名爲有境,此乃凡夫心;意心所緣五大種性,總名爲空境,此乃小乘心;惟佛心緣無所緣,以心即境,以境即心,心境圓融”[32]。心有靈犀一點通,在守培,孔子也認爲衆生有叁種心。《大學》雲:“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此處之“心”、“意”、“知”,即佛教之“心”、“意”、“識”。《大學》又雲:“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此正同佛教之叁心有叁階層,心之階層,如修身、齊家、治國,叁種範圍大小不同,非如世人渾然說心。叁心既同,叁種境界亦同,如格物是“知”的有境界;物格而後,是“意”的空境界;意誠而後,是“心”的中道境界。

  由此,心正即爲儒教的最高境界。如何才能“心正”?守培在《大學釋釋》中給出了答案:“人心廣博無涯,無有在處,亦無有不在處,猶如虛空包含萬有。萬有在虛空之中,而虛空不在萬有之中。虛空雖不在萬有之中,而常不離乎萬有。人心包含空有,空有皆在人心之中,而人心不在空有之中。人心雖不在空有之中,而人心常不離乎空有”[33]。此即“心不在焉”,儒教之正心也。《金剛經》雲:“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正與此“心不在焉”相侔。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之謂修身在正其心”。所謂“視而不見”者,如案上之茶杯,以凡夫之識心觀之,則有茶杯在,不能謂之“視而不見”,若雲不見,則是自欺其心;若以阿羅漢意心觀此茶杯,雖不見茶杯之假相,而見成茶杯之四大種性,亦不得謂之“視而不見”,以有所見也;若以佛心觀此茶杯,則茶杯之假相與四大種性皆空,唯有真如自體,自體無相,所見即能見,能見即所見,能所不二,雖有所視,而無所見。此恰如孔子視富貴如浮雲,即視富貴不見富貴也,此可謂不落二邊,至公至正之心也。“正心可以利人,而不見有人可利;可以利己,而不見有己可利。以利人而無利人之心故,則天下不與汝爭功;利己而無利己之心故,則天下不與汝爭能。佛教所謂叁輪體空,是大菩薩心,故可以修身、可以齊家、可以治國平天下”[34]。此正是孔子之學說:心正則身修、身修則家齊、家齊則國治、國治則天下平。由此可見,佛教之宗旨非但與儒教一般無二,佛陀與孔子也心心相印。

  憨山大師與印光法師,同樣也關心聖人之道與聖人之心的問題。“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知老莊,不能忘事;不參禅,不能出世”[35]。這是憨山大師倡導叁教合一論的經典話語。在憨山,首先,叁教合于一心:“若以叁界唯心,萬法唯識而觀,不獨叁教本來一理,無有一事一法不從此心所建立”[36]。其次,叁教各有層次。“若以平等法界而觀,不獨叁聖本來一體,無有一人一物不是毗盧遮那海印叁昧威神所現”[37]。從本體的角度來看,則叁教“一切諸法皆是一心,染淨融通,無障無礙”[38],“但所施設有圓融行布、人法權實之異耳”[39];從行布的角度加以觀察,則“十界、五乘、五教理事因果淺深不同”[40]。依此,憨山將孔子、老子分別判爲人乘之聖、天乘之聖,釋迦爲最上之佛乘。憨山又以“八識”判分儒、道、釋叁家,“孔子能破前六識分別邪妄之思,卻執著于七識生計之體,故執著于儒者爲因緣所固;老子能破七識,卻又執著于八識精明之體,故執著于道家者墮自然之中。……兩者皆“未離識性,不能究竟一心””[41]。“唯佛則離心意識”,故曰:“本非因緣,非自然性,方徹一心之源”[42],“佛法不離人道,爲叁教究竟”[43]。

  再看印光的“聖人之心”:首先,印光認爲儒家的“聖人之心”主要在于“空”,與佛教的“性空”相吻合。“聖人以己之心無念慮,而隨機說法示人也。……夫聖人之心,猶如明鏡。空空洞洞,了無一物,有何所知?……孔子之心,至誠無妄,故曰:“空空如也””[44]。其次,在《複湯昌宏居士書》中,印光指出:“儒佛之本體,固無二致”。印光接著論述到:“儒以誠爲本,佛以覺爲宗。誠即明德,由誠起明,因明致誠,則誠明合一,即明明德。覺有本覺、始覺,由本覺而起始覺,由始覺以證本覺,始本合一,則成佛。本覺即誠,始覺即明,如此說去,儒佛了無二致”[45]。最後,印光指出:“儒佛之工夫,淺而論之,亦頗相同,深而論之,則天地懸殊”[46]。

  守培與憨山大師、印光法師叁人從“心”出發,均認同佛陀與孔子心心相印,儒釋二教互融互通。不同的是,憨山大師與印光法師在肯定儒釋二教理無二致的同時,分別從“行布”和“工夫”的角度出發,指出二教自有高下深淺之不同,佛教之高深當然是儒教望塵莫及的。不僅如此,憨山大師還對佛陀與孔子的地位給出了判定,聖人孔子自不能與佛陀平起平坐,與道教的祖師老子亦不可同日而語。非常有意思的是,在守培的文章中,孔子的地位非但與佛陀並駕齊驅,其思想也確乎颉颃一致,孔子與佛陀雖遠隔萬水千山,卻是心有靈犀。通過與憨山、印光二人的比較,我們不難發現,守培的思想具有這樣的特點:

  第一,將傳統儒家治國、佛家治心的分工說、歸善說統一于救國利生的時代潮流之中,以救國利生爲佛教與儒教的共同旨歸。第二,在佛教的心性論基礎上,解讀孔子及其學說,重新評估其價值,重新肯定其地位,以泯除佛教與儒教高下之分,抹平佛教與儒教差異之別。在這一節裏,守培的見解與憨山和印光的異處頗多,在守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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