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從緣所生的法相,一切依因緣和合而幻現。這幻現的緣生法,表現出他的無限差別相。個人的生死與解脫,道德的行爲,世道的治亂,一切無非緣起。世間的宗教者,哲學者,不能徹底正解緣起性空的中道義,都在尋求宇宙最後的,或最先的實體,傾向到本體論,形而上的神秘領域。佛所創覺的正法否定他,因爲一切是緣起的,所以一切是性空──無自性的,「一切法不生不滅,本來涅槃」。事象與理性,如花的表裏一樣,形與影一樣,有表即有裏,有形即有影。一切法也是這樣,不能離相覓性,也決非從性體而生事相。從性空看,一切是泯然一如的。從緣有看,因爲緣起,所以性空;性空這才所以從緣起。學佛的,有的偏重于事,著重法相的差別,于空平等性不信不解,或者輕視他。這種見解,是不能與出世的佛法,尤其是與大乘法相應的,不能成就菩薩道。又有些人,執著本性,空理,醉心于理性的思惟或參證,而不重視法相,不重視佛法在人間的應有正行,這就是執理廢事。惟有依據緣起性空,建立「二谛無礙的」中觀,才能符合佛法的正宗。緣起不礙性空,性空不礙緣起 [P109] ;非但不相礙,而且是相依相成。世出世法的融攝統一,即人事以成佛道,非本此正觀不可。既不偏此,又不偏彼,法性與法相並重,互相依成,互相推進,而達于現空無礙的中道。但這是說易行難,初學者在處事契理的學程中,每每是不偏于此,便是偏彼。但能以此現空無礙的正觀爲思想基礎,從一切叁業行持中去實習體會,隨時糾正,終可以歸向中道。然這裏是說,學發菩薩心,學修菩薩行,應以佛的正見爲本。不是封鎖在宗派的圈子裏,將後代的法性宗與法相宗,作勉強的合一。在中道正見的根本上,與經論不相違背的,契理而契機的,融攝而冶化一番,抉擇出人間佛教的正義。所以,這是超越宗派的,歸宗于佛本的。然還有應該注意的:緣起與性空的統一,他的出發點是緣起,是緣起的衆生,尤其是人本的立場。因爲,如泛說一切緣起,每落于宇宙論的,容易離開衆生爲本的佛法,如泛說一切衆生,即不能把握「佛出人間」,「即人成佛」的精意。
自利與利他的合一:世間的凡夫,不能有純粹的利他,一切都是從自己打算而來。專爲私我打算,結果也不能有真正的自利。然在佛法中,聲聞乘重在斷煩 [P110] 惱,了生死,著重于自己身心的調治,稱爲自利。這在離系縛,得解脫的立場來說,是不可非難的。聲聞乘著重身心的調伏,對人處事,決不專爲私利而損他的。聲聞賢聖,一樣的持戒,愛物,教化衆生,這與凡夫的自私自利,根本不同。大乘指斥他們爲小乘自利,是說他過分著重自心煩惱的調伏,而忽略了積極的利他,不是說他有自私的損人行爲。大乘道也不是不重視身心的調治(自利),只是著重利他,使自利行在利他行的進程中完成,達到自利利他的統一。凡夫學大乘道,以大悲心爲動力,以普度衆生的悲心來廣學一切。經上說:「菩提所緣,緣苦衆生」。衆生受無量苦,菩薩起無量悲行,所以大乘道是「以大悲爲上首」的。然發心利他,並不忽略自己身心的調治,否則「未能自度,焉能度人」。如不解不行,不修不得佛法,既無智慧,又無能力,那怎能利他呢?所以爲了要度一切衆生,一定要廣學一切──戒定慧叁學,六波羅蜜等。如出發于悲心,那末深山修禅,結七,掩關,也都是爲了造就救度衆生的能力。所以菩薩的修學,與小乘的出發于自利不同,一切是爲了利他。如爲衆生,爲人群服務,作種種事業 [P111] ,說種種法門,任勞任怨,舍己利人,是直接的利他。修禅定,學經法等,是間接的利他。菩薩是一切爲了利他,所以對身內的、身外的一切,不把他看作一己私有的。一切功德,回向衆生,就是得了優越的果報,也願與大衆共其利益。老子所說的:「爲而不恃,功成不居」,就與大乘的心行相近。事情作好了,不當作自己的;功德成就了,推向大衆去。功德的回向一切衆生,便是大乘利他精神的表現。
菩薩的自利,從利他中得來,一切與利他行相應。如持戒,即不妨害衆生;習定而修慧發通,可以知根機而化濟衆生。大乘道的自利,不礙利他,反而從利他中去完成。說到大乘道的自利利他,也不一定是艱難廣大的,隨分隨力的小事,也一樣是二利的實踐,只看你用心如何!如這塊小園地,執著爲我所有的,我栽花,我種樹,我食用果實,這就是自私的行爲。即使是物物交換,社會得其利益,也算不得真正的利他。大乘行者就不同了,不問這株樹栽下去,要多少年才開花,多少年才結果;不問自己是否老了,是否能享受他的花果;也不爲自己的 [P112] 兒孫打算,或自己的徒弟著想。總之,如地而有空余的,樹而于人有益的──花可以供人欣賞,枝葉可以乘涼,果可以供人摘了吃;或可以作藥,或可以作建材,那就去栽植他。但問是否于人有益,不爲自己著想。這便是菩薩行了。行菩薩道的,出發于利他,使利他的觀念與行爲,逐漸擴大,不局限于個人、一家、一鄉等。凡是于衆生、于人類有利益的,不但能增長自己末來的功德果報,現生也能得社會的報酬。如上所說的小小利他功德,還能得現生與未來的自利,何況能提高向佛道的精進,擴大利他的事業,爲衆生的究竟離苦得樂而修學呢!所以凡不爲自己著想,存著利他的悲心,而作有利衆生的事,就是實踐菩薩行,趣向佛果了。自利利他,同時成就。
叁 時代傾向
青年時代:佛法是應該契機的(不是迎合低級趣味),了解現代中國人的動向,適應他,化導他,爲以佛法濟世的重要一著。 現代中國人的動向, 約有叁 [P113] 點:
這一時代,少壯的青年,漸演變爲社會的領導中心。四五十年前,城市與鄉村裏,總是四十以上,五六十歲的老前輩──士紳、族長等爲領導者,他們的地位優越,講話有力量。年紀大些,品德高些,或者做過官,如相信了佛教,一般人都跟著信仰。佛教順利地傳開了,也就得到有力的護持。現在逐漸變了,老前輩不能發生決定作用,優越的發言權,影響力,漸由年青的少壯取而代之。所以,如佛法不再重視適應青年根性,那非但不能進一步的發揚,且還有被毀謗與摧殘的危險。中國佛教。一向重玄理、重證悟、重(死後)往生,與老年的心境特別契合。尤其是唐、宋以後。山林氣息格外濃厚。好在從前。青年們總是以家長的信仰爲信仰。至少不致過分的反對。可是到了近代,少壯的力量強化;加上西洋神教徒的惡意破壞。唯物科學的偏頗發展,佛教受到了重大的危害(其實,中國固有文化都被破壞了)。上一代的逐漸過去,後起的青年們,除少數信仰神教外,大抵爲非宗教的,或反宗教的唯物論者。真誠信佛法的,數量太少,這是近 [P114] 代中國佛教的大危機。前些時,如國府主席林森,司法院長居正,考試院長戴季陶等,都是誠信佛教的。但由于軍政黨學的組織中,多數是少壯的,而這些人又大多數是對佛教無認識,無信仰,或者印象不佳,這所以不能開展出佛教昌隆的機運,而時有被摧殘的事實。從前說:「英雄到老都學佛」,這些不可一世的風雲人物,老來還是要歸信佛教,這畢竟是佛教的感召力大!但從另一面看:爲什麼當他們年青有爲的時侯,在政治、軍事──社會上發生力量,不以佛法去攝受他,使他更能以佛教精神去利人利世?一定要等到「來日無多」,才想到歸依佛門,忏悔前愆。這不完全是佛教的光榮,而包含著佛教忽視青年的一種缺點。當然,這不是說老年人不需要學佛,而是說應該重視于青年的歸信。
「了生死」,青年人是不大容易領會的。青年的血氣旺,意志強,意欲如海浪般奔騰澎湃,不大能警覺到生死這回事。所以如專以「了生死」爲教,是不容易獲得青年的信受。可是學菩薩法,著重于六度、四攝、四無量心,發心普利一切衆生,就與青年的心境相近。中國雖素稱大乘教區,而行持卻傾向于小乘,急 [P115] 急的了生死,求禅悟(虛大師稱之爲:思想是大乘,行爲是小乘),結果青年與佛教,愈隔愈遠。反之,錫蘭、暹羅、緬甸等佛教國,雖說是小乘教,而青年人都學習佛法。他們並不開始就學了生死,而是歸依叁寶,深信因果,增進向上,主要是修學不礙出世的人乘。所以推進適應時代的中國佛教,不宜因循于過去,而應該隨時記著:青年人愈來愈處于重要的地位了。中國佛教如不以適應青年的法門,引導他們來學佛,等于自願走向沒落。弘揚人間佛教,攝化的當機,應以青年爲主。了生死,當然還是佛法的一大事,但修學大乘,要以「利他爲先」。適應廣大的青年群,人菩薩爲本的大乘法,是唯一契機的了!『佛藏經』說:耆老們,但知保守瑣碎的教條,偏于自利,不能住持佛法。虧了少數青年,才將大法傳宏下來。過去如此,末來也一定如此,青年衆來發心修學,才是發揚真正大乘的因素。如大乘法中的文殊、善財、常啼等,都是現青年身,發廣大心,勇猛精進,學不厭,教不倦。他們自身現青年相,也歡喜攝引青年學佛;這不是菩薩偏心,而是青年人具足了適宜于修學大乘的條件。人間佛教的動向,主要是培養 [P116] 青年人的信心,發心修菩薩行。如不能養成人間的菩薩風氣,依舊著重少數人的急證,或多數而偏于消極的信仰,那對于中國佛教的前途,光明是太微茫了!將來世局好轉,世界佛教區的來往容易了,大家不妨到錫蘭、暹羅、緬甸、日本去,看看他們是怎樣的重視青年和適應他,用作我們弘揚人間佛教──大乘佛教的參考。
處世時代:現代的又一傾向,是處世的。佛法中,人天乘是戀世的,耽戀著世間欲樂,沒有出世解脫的意向。小乘與人天法相反,視「叁界如牢獄、生死如冤家」,急切地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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