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他是戀愛的愛神;會彈琵琶,作樂,爲諸天的歌神,即音樂神。在印度神教的傳說中,如跳舞、演戲、唱歌,可以生戲樂天,如幹阖婆一樣。那末,在人間醉心于戀愛,醉心于音樂藝術的,如著重于低級的情欲,即是人而含有幹阖婆的性情了。羅剎,男女不同:女羅剎是漂亮的,專門誘惑男性,使男性爲她而死。男羅剎,卻性情凶劣,形相醜惡,專 [P84] 與人類爲難,或使人失心,或攫人而食。這樣的男女,人間豈不很多?娼妓們,同女羅剎的行爲相仿。那些故意作弄人類,殺人無厭的劊子手,與男羅剎有什麼差別!夜叉,爲諸天所役使的,如人間政府的衙役胥吏一樣。在天上服務的時候,侍候謹慎,一到人間,就肆無忌憚,吃人肉,喝人血,強迫人間要用活人去祭祀他。這與壞政府下貪官汙吏,欺壓人民,也並無二樣。龍的特性,是脾氣壞。暴怒起來,什麼也不管,刮狂風,降暴雨,將人間的一切,破壞得一塌糊塗。人間那些暴君,也是這樣的不問人民的死活,一意任性胡爲。頂有意思的,是阿修羅與帝釋了。他倆本來是親戚,阿修羅的女兒,嫁給帝釋。照印度的傳說:阿修羅本來住在須彌山頂的,是從前的忉利天主,後來被天帝釋攆走了,阿修羅便住在須彌山腳下的海邊,彼此間結下了怨仇。這等于世間的強國,並吞弱國,或新來的民族驅逐土著而占有他的土地一樣。他們是時常作戰的,帝釋勝了,將阿修羅的女兒擄來做妻妾;阿修羅也時刻惦念天上的美滿生活,動不動就打上來,想 [P85] 奪回他的原地。這故事,在印度是有事實背景的。阿修羅有兩大毛病:一、疑,帝釋有時與他談和平,他因爲過去的經驗,憎厭帝釋的狡詐,對他存著絕對不信任的心理,所以造成猜疑的原因,全是由于仇恨。如德國與法國一樣,兩國是不易取得互信而合作的。他猜疑成性,連佛說的也不相信。佛對他說四谛,他疑佛對帝釋說五谛;佛對他說八正道,他又疑佛對帝釋說九正道。二、嫉妒,他懷念須彌山的光榮如意,非常嫉妒戰勝了他的帝釋。由此猜疑與嫉妒,養成好戰的心理。帝釋與他的特性相反,一、提倡和平,推行正法。帝釋是既得利益的保持者,他當然重視和平。將人的領土奪來了,與人談和平,無怪阿修羅不信任他。他的推行正法,也像治國者的文教治國。二、他是享樂者,與那些天女們,盤桓在一起,到了窮奢極侈的享受境地,這如文明成熟而走向靡爛衰落一樣。傳說他到人間來從佛聽法,但一回到天國,什麼也忘失了。世間的高貴尊榮者,爲享受五欲而沒落,對人生崇高的理想,自利利他的事業,也想不起去做了。天、龍、羅剎、夜叉、幹闼婆、阿修羅等,各有他們特殊的性質,都不是人的正性。人的性情,無論近于他們那一種,就不能使人性得到正常的發展,不能使人性淨化而完 [P86] 成。所以修學佛法的,應重視人性的合理化,以人生正行到達人性淨化;對于衆生通性,或衆生所有的特性,應減輕他,揚棄他,使充分發揮人性以進成佛道。
二 人性與佛性
人,含有衆生性,也含有佛性,而人又有人的特性。關于人的人性、衆生性、佛性,先泛說世間一般的相似的見解。一般以爲,人有神性,也有獸性,這是浸淫于神教的西洋學者所說。他們認爲:人也帶著獸性的成分,如人的性格發展到極其殘暴酷毒,喪失人性,這與禽獸是沒有分別的。基督教的神學說,人可分爲叁類:一、體,即生理本能的,如純爲肉欲的發展,想到什麼就任性地作去,全受肉體的欲望所支配,這是墮落的,與獸性相近。二、靈──神性,上帝賜給人類的靈性,是盡美盡善的。加純依這靈性而活動,即得主(上帝)的濟拔,而上生天堂,永生不死。叁、魂,上帝將靈性賦與人類,靈性與身體結合而産生的是魂。雖不是純屬于情欲的,但也與神性相隔,這有點近于真妄和合而有的識性 [P87] 。神學的人性分析,以爲人類專向肉欲(物質)的方面去追求,必定墮落;向靈性的力面去發展,必能生天。中國的『書經』,說到人心與道心。大意是:「人心惟危」,人類受了情欲的沖動,想求得肉體的安適,這種物質的貪求不已,可能發生種種的危險。「道心惟微」,微妙難思的道心,就是契合天理的心。中國一向重視這二者的協調綜合,「允執厥中」。以道心製人心,不偏向于情欲;以人心合道心,不偏重于理性。到了理學家,也許受了不了義的佛法──真常唯心論的影響,以爲「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而主張去人欲,存天理。
佛法所說的人類特性,不像儒者所說的人心;他是與道心相對,而偏于人欲的。也與神學者的魂不同,他僅是靈與肉的化合物,不免偏向于靈的生活。現在所說的人性,除卻與衆生類同的人的衆生性,與佛類同的人的佛性,而正明人所特勝的人性。人的特性是什麼?有的學者說:人是有手的動物,人有兩只手,可以做種種事,製造發明,實爲人類的特色。有的說:人是唯一會說話的動物,言語能將自己的意思發表出來,使他人了解我的一切,促成了人類文明的互相傳習 [P88] 。其他的衆生,音聲簡單,雖有一些音號,能傳達意思感情,但是模糊不清的。有的說:人是頭腦特別發達的動物,所以人的思索力強,鳥獸等的智力,不及人類。有的說:人是會用火的動物,將東西煮熟了吃,還能利用熱力,去發動機器等。其他的衆生,非但不能利用火,見火就嚇跑了。這些,都是人類與衆生不同的,但不一定構成人類的特征。最近報上,見到有生下來沒手,而會用自己的兩腳,刮胡須,踏鋼琴,成一有名的音樂師。他沒有手,但還是顯出人的特性。啞吧不會說話,但一樣的能讀書、寫字,會做種種事情。至于火,不過是說人類會利用火,並不因爲能用火,所以成爲人。人的特性,當然從有手、會說話、腦髓大,能用火,能創造器具等中表現出來;但人類根本的特色,不如說是人類的文化生活,非常發達的意識活動。
「佛出人間」,「人身難得」,可顯出人在衆生中的地位。這在『佛法概論』──人類的特勝中,依佛經所說,人類具有叁事,不但超過了鳥、獸、蟲、魚,還超過了天上。叁事是:一、憶念(末那沙)勝:末那沙即人的梵語,與末那 [P89] (意)同語。人能思惟分別一切法,憶念過去,預期未來,認識現在的,都在意識中萦回不已。人類具有這思量的作用,固然能使人作惡,而人類一切優良的智識文化,都是從此而發生出來。在衆生中,人的思想最發達。現代學者研究得人的腦部特別發達,與人的豐富的記憶力,思索力等,有密切關系,這是人類的特色。腦與思想──色與心──的關系,姑且不論,而人的思想力,確是勝于一切動物以及天神的。末那,能不斷的憶持過去,量度未來,思索現在。人類文化的進步,就是從過去積累下來的經驗事實,而用以考察現在,推論末來,才發揚起來。憶念思惟,佛法中更應用以啓發真實的智慧。依佛法說,「生得慧」,衆生也有,譬如蜂能釀蜜,蟻能築巢,蛛能結網,它們不經過教學的過程,便自然的會這樣。這生得的智力,即是本能。但人類的生得慧,經過學習發達成高深的智力。其他動物,從加行而起的智力,雖也多少有一些,但比起人來,是太微渺了。人類于本能的基礎上,逐漸的學習,學會各式各樣的語言,種種知識,種種技能,這是人類的特點!如不能善用人類的智力,做起壞事來,比其他衆生不知道 [P90] 要超過若幹倍。然如能善于應用,那末,能發明一切于人類有益的事物、製度。真能善巧的運用思惟憶念,淘練雜染的而擴充淨善的,經加行慧的熏修,即能引生清淨智慧,成爲人類學佛,不共其他衆生的特色。
二、梵行勝:『阿含經』說:「以世間有此──慚愧──二法,與六畜不共」。慚與愧,梵語含義稍不同,而總是連合說的。人能知有父子、師弟、夫婦、親友等──人類關系。因有此慚愧心,才能建立合宜的人倫關系,不致造成亂倫悖常的現象。如沒有慚愧心,像畜生那樣的不問父母、兄弟、姊妹,亂攪一頓,相殺相淫,相盜相欺,這成什麼世間!儒家重視「倫常」──家庭本位的道德,雖不免局狹,然確爲人類道德的濫觞。倫,次第的意思,人與人間,有著倫次,父子,夫婦,兄弟,朋友等,有著親疏的關系,各守其位,各得其宜的應有軌律。佛法所說的「法住法位」,與之相近。人類的道德,即建立于人與人的關系,從家庭而擴大到種族,擴大到國家,擴大到世界人類。儒者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佛法說慈悲心的修習,從親而中,從中而疏,次第擴展到平等大 [P91] 同的道德。慚愧──道德的發展,應以周遍的擴大到一切衆生爲理想對象,不能如後代的儒者,局限于家本位的倫常圈子。然在學習實踐的過程中,也還要有本末次第。如佛法,即以人間的人類爲先。拿殺來說:殺人,爲最重的根本大戒;殺畜生與殺人,殺是相同的,但論殺罪就大有輕重了。甚至將鬼神殺死了,罪也沒有殺人那樣重。我們是人,佛法爲人而說,人與人的關系是特別重要的。如學佛而不知重視人與人間的道德,泛說一切衆生,這就是不知倫次,不近人情。俗語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也顯出對人的重視!但有的,但知護生,不知首先應護人。這才但知放生──龜、鼈、魚、蝦、蛇、蛙、鳥、雀等動物,千千萬萬地熱心救護他,而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無衣無食的,受災患病的人類,卻不想去救濟他們,這即是不知倫次。從人的立場說,應先救人類;這不是輕視衆生,而是擴展人類道德應有的倫次。發心應廣大,遍爲一切衆生;而實踐應從近處小處做起,擴而充之,以到達遍爲一切衆生。在人與人的關系中,出家的,如師長、徒屬;在家的,如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都應以慚愧心,履行應行的 [P92] 道德分宜。但這決非孝順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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