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如來界,內容完全一樣。『大般涅槃經』卷七(大正一二‧四0七上、中)說:
「佛法有我,即是佛性」。
「我者,即是如來藏義。一切衆生悉有佛性、即是我義」。
如來藏、佛性,與我是同一的。在世俗語言中,我與衆生sattva是同義詞,所以衆生界 sattva-dha^tu也與如來藏的意義相同。『不增不減經』,就是依衆生界而立論的,如經(大正 [P134] 一六‧四六七中)說:
「不離衆生界有(如來)法身,不離法身有衆生界;衆生界即法身,法身即衆生界。舍利弗!此二法者,義一名異」。
與衆生界同義的法身dharma-ka^ya,依經上說:法身隨生死流,名爲衆生;修菩提行,名爲菩薩;離一切煩惱苦迫而得自在,名爲如來。「此叁種法,皆真實、如、不異、不差」(1),也就是從衆生界──我的立場,說衆生、菩薩、如來法身的無二無別。『大法鼓經』也說:「若勤方便,除煩惱垢,爾乃得我」。「常住安樂,則必有我」。「彼衆生界,無邊淨明」(2)。『央掘魔羅經』說:「一切衆生皆有如來藏我。……斷一切煩惱,故見我界」(3)。可見我與我界,衆生與衆生界,都就是如來藏、如來界(性)、佛藏、佛性的異名。這是如來藏法門的根本論題,是生死與涅槃的主體;是迷成生死、悟成如來的迷悟所依;是證見的內容。這樣的如來藏我說,在佛法中,的確是初期大乘所不曾見過的。
如來藏,約如來(性)在衆生身中說。衆生身中有如來藏,主要是說明本有如來德性,所以衆生有成佛的可能。『華嚴經』「衆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也是這個意思。但衆生身中的如來藏,明確的說是我的別名。印度神學中的我,與梵同體,而成爲生死中的主體。在如來藏法門中,我與如來不二,依我而可以成佛,也就是衆生的主體。『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六中)說: [P135] 「不如實知一法界故,不如實見一法界故,起邪見心,謂衆生界增,衆生界減」。
「一法界」,下文又作「一界」。在如來藏法門中,「界」dha^tu是普遍使用的術語,如衆生界,我界,如來界,佛界,法界。界是界藏(礦)、界性,如金礦中有金性,銀礦中有銀性,表示本來如此,只是隱藏而沒有顯現出來。等到經冶煉而顯發出來,也還是那樣的界性。界是「不失自性」的,『阿含經』說:「法界常住」,「善達法界」;在如來藏說中,界就是如來藏我的別名。『華嚴經』常說「諸法界」,法界與法界,平等不二,所以是「一法界」,「一界」。衆生的界性,如來的界性,平等平等。所以衆生入涅槃,從衆生而成爲如來,不是滅去衆生,衆生就是如來:衆生界是不增不減的。如來藏是「俗妄真實」說,所以這不是染淨一如,而是衆生性與如來性,界性的無二無別。經上說:「彼衆生界,無邊淨明」(4)。不過約衆生性說,名衆生界;約衆生位中的如來性說,名如來界。只此「無邊淨明」的「一(法)界」,隨染還淨,而有衆生、菩薩、如來等名稱。如『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七上──中)說:
「衆生界者,即是如來藏;如來藏者,即是法身。……此法身,過于恒沙無邊煩惱所纏,從無始世來,隨順世間,波浪漂流,往來生死,名爲衆生」。 「此法身,厭離世間生死苦惱,……修菩提行,名爲菩薩」。 「此法身,離一切世間煩惱使纏,過一切苦……離一切障,離一切礙,于一切法中得自 [P136] 在力,名爲如來」。
衆生界「無邊淨明」,由于無量煩惱所纏縛,成爲生死流轉的衆生。衆生的界性,就是如來藏我。衆生,菩薩,如來,界性是沒有不同的。如來法身流轉而成爲衆生,是如來藏法門的通義,『不增不減經』以外,還有其他的經說,如(5)說:
1.「雪山有一味藥。……如是一味,隨其流處,有種種異;是藥真味,停留在山,猶如滿月。……一味者,喻如佛性。以煩惱故,出種種味,所謂地獄、畜生、餓鬼、天、人」。 2.「如來之藏,是善不善因,能遍興造一切趣生,譬如伎兒,變現諸趣」。 3.「生死者,依如來藏。……有如來藏故得有生死,是名善說」。 4.「彼自體變百千億種形色別異,謂地獄色、畜生色、餓鬼色、天色、人色、聲聞色、緣覺色、菩薩色、佛色」。
如來藏我,是衆生身中,有如來那樣的「十力、叁十二相、八十種好」的(6)。不過在煩惱纏縛中,「無邊淨明」還不能顯發,所以成爲流轉中的衆生,生死是以如來藏我爲依止的。這一被稱爲「不思議我」、「大我」、「真我」的法門、對于傳統及初期大乘的佛教界,無疑的會引起震驚,引起懷疑。懷疑的是:印度自有佛教以來,一貫的宣說「無我」,而現在卻說非有我不可 [P137] 。「我」是印度神教固有的,現在佛法也說有我,與印度的神學有什麼差別?對于這些疑問,『大般涅槃經』盡量的用比喻來解說。現在說我,與過去說無我的關系,『大般涅槃經』卷二,舉了舊醫與新醫,治病用乳的比喻(大正一二‧叁七八下──叁七九上)說:
「我爲醫王,欲伏外道,……是故如來于佛法中,唱說無我。爲調(伏)衆生故,爲知時故,說是無我。有因緣故,亦說有我,……非如凡夫所計吾我。……是故說言諸法無我,實非無我。何者是我?若法是實、是真、是常、是主、是依,性不變易者,是名爲我」。
經文的意思是:爲了破斥凡夫外道的我,所以說無我。凡夫外道的我,「如蟲食木,偶成字耳」,其實並不理解,只是妄執。爲了破凡夫外道而說無我,其實不是沒有我。什麼是我?經上舉出了是常、是主等定義,以爲這才是真我。經上又舉了苦毒塗乳的比喻:小兒有病,不適宜服乳,所以在母乳上塗了苦味,說乳是毒的,吃不得的。等到小兒病好了,又讓他服乳。這比喻所比喻的,如『大般泥洹經』卷五(大正一二‧八八叁下)說:
「如來誘進化衆生故,初爲衆生說一切法修無我行。修無我時,滅除我見;滅我見已,入于泥洹。除世俗我,故說非我方便密教,然後爲說如來之性,是名離世真實之我」。
先禁乳,後服乳;先說無我,今說有我。上來兩則的用意,是一樣的。過去爲什麼不說真我?只爲了根機的不適合。一向沒有聽說過,所以如來藏法門,被稱爲「方等秘密之藏」,表示了 [P138] 過去沒有公開宣說的事實。如來藏我與印度外道所說的我,到底有沒有關系?『大般涅槃經』是認爲有關的。如經(7)說:
「所有種種異論,咒術,言語文字,皆是佛說,非外道說」。
這一見解,是如來藏說者的信念,也可說是大乘共通的見解。印度文化,文化中的善法,連咒術、文字學在內,都是佛說的。這當然是過去佛說過的,不過流傳人間久了,有些不免被誤解了,這才演變爲,印度種種的宗教神學。如印度教說有我,現在佛法也說我;外道說是從佛法中來的,佛法說有我,當然會與神教相同。不過外道雖說有我,在理解上不免錯誤了。外道說我,是多種多樣的,如經(8)說:
「凡夫愚人所計我者,或言大如拇指,或如芥子,或如微塵」。 「凡夫愚人說言:一切有我。……我相大如拇指,或言如米,或如稗子。有言:我相住在心中,熾然如日」。
如來藏我,「具叁十二相,八十種好,結加趺坐」,當然與外道所說的不同。『涅槃經』又舉刀的比喻:有人只聽說刀,雖說刀而不知刀的真相;有的見了刀,才說有刀。聽說有刀,雖不知刀的真相,到底是從真刀來的,不過沒有親見而只憑傳說吧了!這是說,外道說我與佛法說我,是同一來源,只是外道憑傳說,誤解而沒有真知(9)。依據這一比喻,可見印度神我所說的我, [P139] 從佛法中來,而不是佛法所說的我,從外道中來;這真是非常巧妙的解說!好在古佛所說,是不能從曆史去證明的。印度神教所說的我,並不只是「大如拇指」,「小如微塵」,……。奧義書 Upanis!ad說我是常、是樂、是知,也說周遍清淨,與「是實、是真、是常、是主、是依」的如來藏我,確是非常相近;特別是如來與如來藏我,梵與我的關系。佛經說:外道所說的我,是從佛法中來的,事關過去佛所說,只可以信仰,而不能從曆史去證明。反之,在現實世界中,印度神教先說有我,釋尊否定他們,建立無我的宗教;到西元二、叁世紀,佛教才宣說如來藏我,卻是曆史的事實。所以『大般涅槃經』的比喻與解說,只能說是信仰而已。『楞伽經』說:「開引計我諸外道故,說如來藏」(10)。佛教爲了適應印度神教文化,爲了誘化主張有我的外道們,使他們漸入佛法,所以方便的宣說如來藏我,這也許更符合佛教方便適應的事實!
注【16-001】『不增不減經』(大正一六‧四六七下)。
注【16-002】『大法鼓經』卷下(大正九‧二九七上、二九六下、二九七中)。
注【16-003】『央掘魔羅經』卷四(大正二‧五叁九下──五四0上)。
注【16-004】『大法鼓經』卷下(大正九‧二九七中)。
注【16-005】1.『大般涅槃經』卷七(大正一二‧四0八中)。2.『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四(大正一六‧五一0中)。 3.『大寶積經』卷一一九『勝鬘夫人會』(大正一一‧六七七下)。4.『清淨毗尼方廣經』(大正二四‧ [P140] 一0八0下);「自…
《如來藏之研究 第五章 如來藏說之初期聖典》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