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成爲理想的、超越的佛陀,與聲聞弟子間的差距,也漸漸的大了。佛是長時期修行所成的,所以釋尊過去生中的「本生」,就不斷的流傳出來。四波羅蜜、六波羅蜜、十波羅蜜──菩薩行,就是從「本生」歸納得來的,這都是部派佛教的發展成果。在長期修行中,然燈佛Di^pam!kara [P946] 爲菩薩授記,是佛教界所共傳的,爲佛法而傾向大乘佛法的關鍵問題。然燈佛授記,菩薩「入決定」,「得不退轉」,「得(無生)忍」(1)。菩薩有深智慧,才能不著生死,修行利他大業,圓成佛道。般若的甚深悟入,使波羅蜜的菩薩行,進入一, 新的領域。「般若波羅蜜法門」,從「原始般若」以來,以般若攝導六度(萬行),趣向一切智海。「般若」是著重現實人生(及天趣一分)的向上進修,以「不退轉」爲重點。在「中品般若」的「後分」──「方便道」中:得不退的菩薩,遊十方佛土,自利爲多見佛,多聞法,多種善根;利他爲嚴淨佛土,成熟衆生,但『般若經』到底是以菩薩般若行爲主的。部派佛教傳出的理想的佛陀觀,如沒有般若證入,不過是想象的信仰而已。般若深悟的修得,然後念佛、見佛,佛的超越不思議性,得到了理悟的根據。部派的想象,不再是信仰,而成爲大乘法的佛陀。「文殊師利法門」,也是以般若深悟爲本的,但重于不思議(如文殊)菩薩的方便大行;對于佛,也多傳述不可思議的佛境界。「文殊法門」與「般若法門」,就這樣的所重不同,所說也就各有特色了!
佛弟子們來見佛,這是事實,根本不成問題。有見不到佛而心情憂苦的,佛爲說「念佛」(功德)法門。傳說須菩提Subhu^ti觀法無常無我,爲釋尊所稱贊,說須菩提先禮我、見我(2),這是早期的見法身說。『雜藏』所說的:「若以色量我,以音聲尋我,欲貪所執持,彼不能知我」(3),也是遮世俗所見而顯法身的。這一頌,爲大乘佛法所引用,如『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P947] 阿贳世王女阿術達菩薩經』,『離垢施女經』(4)。「文殊師利法門」,繼承了這一法門。怎樣見佛?怎樣觀佛?是當時大乘佛教所重視的論題。如辯積Pratibha^naku^t!a菩薩想見佛問法(5) ;文殊Man~jus/ri^約彌勒Maitreya、辯積去見天王佛(6);『慧印叁昧經』與『佛印叁昧經』,說佛入叁昧而不見了,舍利弗S/a^riputra等入叁昧去求見如來(7);善住意天子Sus!t!hitamati-devaputra 約文殊去見如來(8);文殊一早就到佛的住處,要見如來(9);文殊到龍宮來見如來(10)。這麼多的見佛因緣,引起了怎樣見佛,怎樣觀佛的論法。扼要的說,「文殊法門」是法身不可見的,如『諸佛要集經』(11)說:
「佛無有身,亦無形體,莫觀如來有色身也!無相、無好。……莫以色像觀諸如來!佛者法身,法身叵見,無聞無(可供)養;……如來至真,不可供養,本無[如]如來則無二故。 ……如來至真,不可得見,……如來何在而欲見耶」? 「真谛觀……如來無見,不可睹佛。所以者何?一切諸法悉無所見」。 「文殊!見如來乎?文殊答曰:等觀之耳。又問:以何等觀?文殊答曰:無本[如]等故,以是等觀。以無形像,是故等觀。……如是觀者,爲無所見」。
法身是無相不可見的;有相可見,是不能正見如來的。在真谛觀中,一切法無來去,無生滅,平等平等,應這樣的正見、正觀如來。『維摩诘經』也是這樣的,只是文句廣一些(12)。『慧印 [P948] 叁昧經』列舉「佛身有百六十二事,難可得知」;「佛身不可以想見知」(13)。依『佛印叁昧經』說:佛印叁昧中佛不可見,是般若波羅蜜法門(14)。『大寶積經』卷一0叁『善住意天子會』,有關于見佛的問答(大正一一‧五七七下──五七八上)說:
「天子!汝莫分別取著如來!善住意言:大士!如來何在而言莫著?文殊師利言:即在現前。……汝今若能一切不見,是則名爲真見如來。善住意言:若現前者,雲何誡我莫取如來?文殊師利言:天子!汝謂今者現前何有?善住意言:有虛空界。文殊師利言:如是天子!言如來者,即虛空界。何以故?諸法平等如虛空故。是故虛空即是如來,如來即是虛空;虛空、如來,無二無別。天子!以是義故,若人欲求見如來者,當作斯觀:如實真際,覺了是中無有一物可分別者」。
以虛空來形容「一切不見」,「是中無有一物可分別者」,正是『阿!B粊佛國經』所說:「如仁者上向(視)見(虛)空,觀阿!B粊佛……當如是」(15)的方便。如虛空而都無所見的佛觀,是上承初期佛法,及大乘『般若』與『阿!B粊佛國經』的法流。
繼承「般若」的法流,而在說明上有特色的,如『文殊師利所說摩诃般若波羅蜜經』卷上(大正八‧七二六中、七二八上)說:
「我觀如來如如相,不異相,……非垢相,非淨相:以如是等正觀如來」。 [P949] 「雲何名佛?雲何觀佛?文殊師利言:雲何爲我?舍利弗言:我者但有名字,名字相空。文殊師利言:如是如是!如我但有名字,佛亦但有名字;名字相空,即是菩提。……不生不滅,不來不去,非名非相,是名爲佛。如自觀身實相,觀佛亦然,唯有智者乃能知耳,是名觀佛」。
與『文殊說般若』相同的,是『思益梵天所問經』卷叁(大正一五‧四九中)所說:
「我,畢竟無根本,無決定故,若能如是知者,是名得我實性。……以見我故,即是見佛。所以者何?我性即是佛性。文殊師利!誰能見佛?答言:不壞我見者。所以者何?我見即是法見,以法見能見佛」。
在都無所見、離名離相外,這二部經,都直從自「我」、自「身」的觀察去見佛。「我」與自「身」的實相,與佛的實相不二,所以見我就是見佛,觀身實相就是觀佛。見佛、觀佛,不向外去推求,而引向自身,從自我、自身中去體見。這比起泛觀一切,要簡要得多!「文殊法門」是與空相應的,如我,「但有名字」,「畢竟無根本、無決定」,我是但名而沒有定實性的。我但名無性,就是無我,也就是我的如實性。佛也「但有名字,名字相空」,與我的無性不二,所以見我(的實性)就是見佛了。「我」,但名而沒有定性,只是「我見」的執著爲我。然「我見」本沒有去來,本沒有生滅,沒有我見可斷的。所以能「不壞[不異]我見」,也就是覺了我見本來 [P950] 空寂的,就能見佛。在「文殊法門」中,這是與般若義相應的。但「我」a^tman是印度神教的重要術語,「見我即見佛」,「我性即是佛性」的經句,在神化的印度社會中,會不會不自覺的演化爲真我說,與神教學同化呢? 也許這正是引發後期大乘──如來藏我(佛性)的一個有力因素!
有關文殊的經典,傳出了不少的他方世界與他方佛,但還是著重此土的釋迦佛。釋尊在穢土成佛,佛壽八十,與他方佛土,是不能相比的。對于這,在「文殊法門」中,提出了釋迦的淨土說。『首楞嚴叁昧經』說:佛的神力是不可思議的!文殊所見上方的「一燈明土……是我宿世所修淨土。文殊師利!汝今當知我于無量無邊百千萬億那由他土,盡有神力,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知」(16)。這樣,釋尊是在無邊佛土現身說法的;一燈明是釋尊的淨土,是娑婆穢土以外的。『維摩诘經』說:舍利弗見釋尊的佛土不淨;螺髻梵王所見的,如自在天宮那樣的嚴淨;佛以神力,顯示了此土的佛土嚴淨(17)。這樣,同一世界,是隨人心而現有雜染或清淨的。釋尊有淨土,所以在穢土成佛說法,是適應剛強下劣衆生而示現的。說到佛的壽命,『首楞嚴叁昧經』說:東方莊嚴世界的照明莊嚴王佛,壽長七百阿僧祇劫。其實,這是釋尊在不同世界,以不同名字利益衆生,所以釋尊說:「當知我壽七百阿僧祇劫,乃當畢竟入于涅槃」(18)。在實際中,本來畢竟寂滅,沒有佛的出現,也沒有涅槃可入。然約隨順世間,示現成佛來說,不論壽命長短,終歸是要 [P951] 入涅槃的。在初期大乘經中,如阿!B粊佛Aks!obhya、阿彌陀佛Amita^bha,文殊未來所成普現佛,都是說到入涅槃的。釋尊有淨土,壽命極長,這是文殊法門的釋迦佛說。一般的說,大乘經是以淨土爲理想的,凡說到淨土,總有人發願往生。但文殊法門,對于現實的娑婆穢土,始終給以積極的意義:贊歎釋尊的大悲方便;穢土修行,比在淨土修行更有效率。這是『阿阇世王經』,『持心梵天所問經』,『維摩诘經』,『文殊師利佛土嚴淨經』所同說的(19)。連早期的『阿彌陀經』,也是這樣說(20)。傾向于淨土的持行者,到底還是這個穢土世間的人!
釋尊是穢土成佛,壽長八十,以聲教化衆生,這是教界所共知的。到了大乘興起,傳出了十方世界,十方現在佛。佛與佛,土與土間的差別很大。『維摩诘所說經』,作了佛佛道同,隨緣差別的明確解說,如『經』卷下(大正一四‧五五叁下──五五四上)說:
「或有佛土以佛光明而作佛事……。阿難!諸佛威儀進止,諸所施爲,無非佛事」。 「諸佛如來功德平等,爲教化衆生故,而現佛土不同」。 「諸佛色身、威相、種性,戒、定、智慧、解脫、解脫知見,力、無所畏、不共之法,大慈、大悲,威儀所行,及其壽命,說法教化,成就衆生,淨佛國土,具諸佛法,悉皆同等。是故名爲叁藐叁佛陀,名爲多陀阿伽度,名爲佛陀」。
佛是究竟圓滿者,佛與佛不可能有差別,有差別就不圓滿。所以一切佛平等,沒有壽長、壽 [P95…
《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 第十二章 文殊師利法門》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