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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項 東西淨土的對比觀察
東西二大淨土的聖典,集出的時代是相近的,所以有太多的共同性。可以作比對的觀察,從當時淨土法門的一般性中,發見彼此間的差別。
阿閦佛Aks!obhya國中,有菩薩與聲聞,阿彌陀Amita^bha佛國也是這樣。『阿彌陀經』說:菩薩與阿羅漢的數量,是難以計數的;並舉四天下的星,大海的水,比喻阿羅漢的衆多(1)。『阿閦佛國經』說:聲聞弟子的衆多,如大千世界的星宿;舍利弗S/a^riputra稱贊阿閦佛國爲「阿羅漢剎」(國)(2)。『阿彌陀經』處處說「菩薩、阿羅漢」,反而將一般聯類而說的「辟支佛、阿羅漢」分開了,如說:「佛、辟支佛、菩薩、阿羅漢」(3)。「菩薩、阿羅漢」的聯合,表示了對菩薩與阿羅漢的同等尊重。二大淨土法門,是不簡別聲聞的;聲聞──求阿羅漢道的,與求菩薩道的,都應該往生淨土。叁乘同學、同入,與「般若法門」一樣。『般若經』說到「大乘」maha^ya^na,所以有以爲是比較遲出的(4)。其實,「大乘」是說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 [P785] 的固有術語,不是輕視「小乘」hi^naya^na,而是稱贊佛法的,如『雜阿含經』卷二八(大正二‧二00下)說:
「何等爲正法律乘、天乘、婆羅門乘、大乘,能調伏煩惱軍者?謂八正道」。
「下品般若」引用了大乘──摩诃衍,也是表示佛法的,如說:「摩诃衍者,勝出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世尊!摩诃衍與虛空等。如虛空受無量阿僧祇衆生,摩诃衍亦如是受無量阿僧祇衆生。是摩诃衍如虛空,無來處、無去處、無住處,摩诃衍亦如是,不得前際、不得中際、不得後際。是乘叁世等,是故名爲摩诃衍」(5)。大乘,沒有說勝出「小乘」,只是勝出世間法。虛空那樣的含容一切,叁世平等;虛空那樣的大乘,是「無有量無分數」的。沒有拒斥聲聞,或否認聲聞的果證,反而是含攝聲聞。所以說:聲聞、辟支佛、菩薩,同學般若波羅蜜(6);聲聞、辟支佛果,都不離菩薩的法忍(7)。叁乘的同學同入(或同往生),是初期大乘初階段的特征。然而,般若、阿閦、阿彌陀法門,雖采取通教叁乘的立場,而法門的特質,到底是重在菩薩,而與聲聞(傳統)的經典是不同的。所以盡管含容二乘,而不能不特別贊揚佛果的究竟莊嚴,贊揚菩薩的行願,贊揚菩薩的智慧,這是二乘所不及的!阿閦菩薩立願,不起聲聞、緣覺心,與『般若經』相同。菩薩求成佛道,與聲聞、緣覺是不同的。求阿羅漢道的,生在阿彌陀佛土、阿閦佛國,並不能成佛,證得四果而已。二大淨土法門,到底重在菩薩;經中都說「得阿惟越致」。阿惟越 [P786] 致,是不再退轉爲二乘。所以『阿彌陀經』沒有說不起二乘心,只是沒有說到,並不能依此而分別出思想的遲早。
阿閦菩薩發成佛的大願時,是比丘,並誓願「世世出家」。在阿閦佛的淨土中,『不動如來會』說:「在家者少,出家者多」(8);這是推重出家的淨土。阿彌陀佛的本生,法藏Dharma^kara 是一位出家的沙門(或作比丘)。在叁輩往生中,第一(上)輩是:「去家,舍妻子,斷愛欲行作沙門」。不能出家作沙門的,是中輩與下輩(9)。阿彌陀佛淨土的尊重出家者,與阿閦淨土是一致的。這與『般若經』的推重出家,希願出家,沒有什麼不同。初期大乘的初階段,如般若、彌陀、阿閦淨土法門,如解說爲從聲聞出家中發展出來,應該是可以成立的。但近代學者,或重視大乘與在家的關系;或設想爲大乘出于非僧非俗的寺塔集團,與部派佛教無關。所以對初階段大乘經所說,重于出家的文證,解說爲:菩薩出家的,稱爲沙門。部派佛教的律藏,是多說比丘而不用沙門的(10)。將沙門限于出家菩薩,與聲聞出家的比丘對立起來,在早期的譯典中,實缺乏有力的證明。如『阿閦佛國經』說:發願求成佛道的阿閦菩薩,是比丘;又說「世世作沙門」(11)。沙門與比丘,這裏都是菩薩,沒有什麼不同。『阿彌陀經』一再提到沙門,如「棄國捐王,行作沙門,字昙摩迦」(12),這當然是出家的菩薩。第一輩往生的,是「當去家,舍妻子,斷愛欲行作沙門,就無爲之道。當作菩薩道,奉行六波羅蜜經者,作沙門,不虧經戒」(13)。這裏所說 [P787] 的沙門,當然也是菩薩。經說「我小弟」、「我弟子」、「我子孫」──叁類,是與叁輩相當的。如說:「出身去家,舍妻子,絕去財色,欲作沙門,爲佛作比丘者,皆是我子孫」(14)。與上輩相當的佛子,「欲作沙門,爲佛作比丘」,可見沙門與比丘,是不能區別爲菩薩與聲聞的。又如中輩是不能作沙門的「善男子、善女人」,「當飯食諸沙門」。沙門是佛教的出家者,是在家者恭敬供養的對象,不可能專指出家的菩薩。尤其是經末說:「即八百沙門,皆得阿羅漢道;即四十億菩薩,皆得阿惟越致」(15)。得阿羅漢道的,是沙門,沙門正是出家的聲聞弟子了。支谶譯『道行般若波羅蜜經』卷六(大正八‧四五四下──四五五上)說:
「弊魔複化作其師被服,往到菩薩所詭語:若前從我所聞受者,今悉棄舍,是皆不可用也。……是皆非佛所說,余外事耳!汝今更受我所語,我所說皆佛語」。
「其師被服」,『摩诃般若鈔經』作:「弊魔化作沙門若用被服」(16);『小品經』作:「若惡魔化作沙門」(17)。『道行般若經』在別處說:「正使如沙門被服,……亦複是賊也」(18)。可見「其師被服」。確是沙門被服,出家沙門的服裝(袈裟)。依『般若經』文,弟子信受般若法門。惡魔化作出家的師長,要他舍棄『般若經』,會授以真正的佛經。這說明了,在出家沙門中,有的傳授『般若經』給弟子,有的以師長身分,出來反對。這裏的沙門,正是不信大乘的出家者。支谶所譯『般舟叁昧經』說:「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心念阿彌陀佛」;接著 [P788] 又說:「若沙門、白衣」,沙門即比丘、比丘尼的通稱。『般舟叁昧經』,『阿閦佛國經』 ,『阿彌陀經』,『小品般若經』的古譯,與支谶、支謙有關。古譯所說的沙門,決沒有專指出家菩薩的意思。沙門s/raman!a,本是一般出家者的通稱;比丘bhiks!u也是一般的乞化者,佛教采用了印度當時的名稱。佛教的出家者,最初只是比丘;比丘與沙門,可以互相通用,沒有什麼區別。後來出家的佛弟子,分化爲五衆,這才沙門是出家衆的通稱,比丘僅是五衆中的一類。但比丘仍爲佛教僧團的核心、領導者,爲出家者的代表,所以沙門與比丘,還是可以通用的。律藏雖少用沙門一詞(不是不用),而經藏卻每以沙門爲通稱。如『增壹阿含經』說四類沙門(19);『長阿含經』『沙門果經』,說「四沙門果」,「四種沙門」,八衆中立「沙門衆」(20)。初期大乘經出于重法的系統,所以沙門與比丘通用。所以,以沙門爲不屬傳統佛教的出家者,不過是想象的虛構而已!
『阿彌陀經』是在靈鹫山Gr!dhraku^t!a說的;參預問答的,是阿難A^nanda、阿逸 Ajita,阿阇世Aja^tas/atru王子也來參加。『無量清淨平等覺經』及四十八願本,才有觀世音Avalokites/vara菩薩的問答(21)。『阿閦佛國經』也是在靈鹫山說的;參預問答的,是舍利弗、阿難、天帝釋S/akradeva^na^m indra。『般若經』也是這樣,在靈鹫山說;參預問答的,須菩提Subhu^ti、舍利弗、阿難等大弟子以外,就是彌勒菩薩與天帝釋。參預問答的,都 [P789] 是『阿含經』以來,部派佛教所共傳的佛弟子,表示了大乘初階段的共同性。
『阿彌陀經』末,因阿難的禮請,大衆都見到了阿彌陀佛,七寶莊嚴的世界,與菩薩、阿羅漢們(22)。『阿閦佛國經』中,釋迦佛爲舍利弗現神足,見阿閦佛、佛國與弟子們(23)。經末,佛又現神力,大衆遙見妙喜世界,不動如來與聲聞衆(24)。「下品般若」也在說經終了時,大衆依佛的神力,見阿閦佛在大會中說法(25)。大乘佛法的初階段,他方淨土說傳開了,但對發願往生者來說,也許還不足以堅定信心,而非大衆目睹,成爲事實的傳說不可。這是又一非常相同的地方。
『阿閦佛國經』與「下品般若」,是有親密關系的。「下品般若」說到了阿閦淨土,如說:恒伽天女受記以後,「生阿閦佛國」(26),「能隨學阿閦佛爲菩薩時所行道,……能隨學寶相(即寶幢)菩薩所行道」的,雖沒有達到阿毗跋致的地位,也爲十方佛所稱揚贊歎(27)。聽聞般若波羅蜜,能信解不疑的,將來在阿閦佛及諸菩薩那裏,聽了也不會疑悔(28)。大衆見阿閦佛在大會中說法(29)。「香象菩薩今在阿閦佛所行菩薩道」(30)。『阿閦佛國經』所說:「發無上正真道意」,「薩芸若意」、不起「弟子(即聲聞)、緣一覺意」(31)。「僧那僧涅」(32)。「如仁者上向見空,觀阿閦 佛及諸弟子等,並其佛剎,當如是」(33)。「谛住于空」(34)。這些,都與『般若經』義相合。而「受是經,諷誦持說。……有是經卷,當說供養之。若不得經卷者,便當寫之」(35)。『般若經』所有普及一般的方便──聽聞、讀誦、書寫、供養,『阿閦佛國經』也采用了。所以東方淨土,是與 [P790] 般若法門相呼應的。西方阿彌陀淨土,在二十四願本的『阿彌陀經』等,雖沒有明顯的文證,但在四十八願本的『無量壽經』,卻一再說到:「遵普賢大士之德」(36);「得佛華嚴叁昧…
《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 第十一章 淨土與念佛法門》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