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部的「五種異執」,又分出支提山部Caityas/aila等。『十八部論』也說到「摩诃提婆外道」(4)。依錫蘭傳說,大天是阿育王時,分化到摩酰沙漫陀羅Mahisaman!d!ala的大德,支提山(或譯製多山)部等,就是這一系所成立。大天分化到南方,引起五事的論诤,是極有可能的。南方所傳『論事』說:東山住部Pu^rvas/aila執:「阿羅漢有無知」,「阿羅漢有疑」,「阿羅漢有他令入」,「道由苦言引得」(5)。東山住部與西山住部Aparas/aila同執:「阿羅漢他所與令不淨」(6)。銅鍱部 Ta^mras/a^t!i^ya所傳,與『異部宗輪論』等,「二百年滿」,外道大天的論诤五事,可說是相 [P371] 合的。
關于五事論诤,與說一切有部有親密關系的(犢子部所出的)正量部Sam!mati^ya,也有類似的傳說,如清辨Bhavya『異部精釋』(Ta^rana^tha『印度佛教史』日譯本八七──八八、叁七六─ ─叁七七)說:
「世尊無余涅槃後,百叁十七年,難陀王與摩诃缽土摩王,于波咤梨城集諸聖衆。……天魔化爲跋陀羅比丘,持惡見,……宣揚根本五事,僧伽起大诤論。上座龍與堅意等多聞,宣揚根本五事,分裂爲二部」。
正量部與說一切有部相同,以爲根本二部的分立,與「五事」有關。正量部所說,「上座龍 na^ga、堅意Sthitamati等多聞」,不就是龍(「能」是龍字草書的誤寫)、因緣、多聞 ──叁比丘衆的不同傳說嗎?當時的波咤梨城Pa^t!aliputra王,正量部作難陀王Nanda、摩诃缽土摩王Maha^padma,與說一切有部所傳的阿育王不同。然『大毗婆沙論』,確也只泛說「波咤梨城」,沒有定說國王是誰。這一傳說,可能是與阿育王無關的。五事诤論,大天是宣揚者,而不是創說者。大天是阿育王時代的東方大師,與上座說一切有系(說一切有與犢子部的母體),可能曾有過什麼不愉快,所以說一切有部,說他犯叁逆罪;將根本二部的分裂,歸咎于大天的五事,這才與支提山部的大天不合,分化爲舶主兒大天、外道大天的二人說。 [P372]
大天綜合五事爲一組,前四事主要是說明聲聞阿羅漢的不完善。『叁論玄義檢幽集』卷五,引真谛Parama$rtha『部執異論疏』(大正七0‧四五六中──下)說:
「大天所說五事,亦有虛實,故共思擇。一者、魔王天女實能以不淨染羅漢衣。二者、羅漢不斷習氣,不具一切智,即爲無明所覆。叁者、須陀洹人于叁解脫門無不自證,乃無複疑,于余事中猶有疑惑。四者、鈍根初果不定自知得與不得,問善知識,得須陀洹有若爲事相。知識爲說有不壞淨,……因更自觀察,自審知得」。
真谛所傳,大天五事是有虛有實的。確實有這種情形,是實;「若不如此,說者即名爲虛」。如魔女能汙阿羅漢的衣服,是真實說;但大天是顛倒失念而夢中失精,那就是虛假說。真谛所傳,承認大天五事是正確的,但又維持毀謗大天的傳說。大天所說,依說一切有部來說,也應該是正確的。如『阿毗達磨藏顯宗論』卷一(大正二九‧七七九上)說:
「聲聞獨覺雖滅諸冥,以染無知畢竟斷故;非一切種(冥滅),阙能永滅不染無知殊勝智故」。
「染汙無知」是聲聞羅漢所能滅的;但「不染汙無知」,阿羅漢不能斷,而是佛所斷的。這就是大乘法中,佛菩薩所斷的,見修所斷煩惱以外的「無明住地」,這不就是五事中的「無知」嗎?大抵佛滅以後,成爲上座中心的佛教,阿羅漢是無學聖者,受到非常的尊敬。到那時,比對 [P373] 佛的究竟圓滿,發現解脫生死的阿羅漢,還有習氣「無知」,還有種種不圓滿。綜合爲五事而舉揚出來,與傳統無保留的贊歎尊敬,不免引起了诤論。由于阿羅漢不究竟,不圓滿的宣揚,使人更仰慕佛陀,歸向于佛陀。五事的宣揚者──大天,是引導佛教向大乘法演進的大師,所以『分別功德論』隱約的說:「唯大天一人是大士,其余皆是小節」(7)。
大衆部系的雞胤部Kukkut!ika,是非常精進的部派,如『叁論玄義』(大正四五‧九上)說:
「其執毗昙是實教,經律爲權說,故彼引經偈雲:隨宜覆身,隨宜飲食,隨宜住處,疾斷煩惱。隨宜覆身者,有叁衣佛亦許,無叁衣佛亦許。隨宜飲食者,時食佛亦許,非時食亦許。隨宜住處者,結界住亦許,不結界亦許。疾斷煩惱者,佛意但令疾斷煩惱。此部甚精進,過余人也」。
衣、食、住,雞胤部是隨機所宜的,這是在僧伽製度外,注意到佛世比丘的早期生活──沒有叁衣,沒有結界等製度。大衆部是重法的,也就是重定慧修證的;不重律製而專精修行的雞胤部,正是這一學風。『叁論玄義』是依據『部執異論疏』的;『叁論玄義檢幽集』又引述了一偈:「出家爲說法,聰敏必憍慢,須舍爲說法,正理正修行」(8)。雞胤部不重律製,又不重爲人說法,而專心于修證。依律製的意趣,不立說戒等製度,不廣爲人說法,專心修證,是不能使佛法 [P374] 久住的(9)。雞胤部的見解,違反了重僧伽的聲聞法。不重僧團與教化,精苦修行,初期大乘經傳述的出家菩薩,多數就是這樣的。
『部執異論疏』所傳的雞胤部,也有誤會處,如說「執毗昙是實教,經律是權說」。毗昙─ ─阿毗達磨,一般是解說爲經、律以外的論藏。「毗昙是實說」,也就聯想到「經律是權說」。不知大衆部但立「經」與「律」二部;「九部修多羅,是名阿毗昙」(10)。阿毗昙是「無比法」;「大法」、「上法」(11),是對佛說九分教的贊歎。所以雞胤部重毗昙,正就是重視九部修多羅(經),不過重于修證,不重視宣化而已。
說一切有部,不只是論師,也有「持經譬喻者」一流。我在『說一切有部爲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曾廣爲論究。在中國古代的傳說中,聲聞而又被稱爲菩薩的,如法救Dharmatra^ta 、婆須蜜Vasumitra、馬鳴As/vaghos!a、僧伽羅叉Sam!gharaks!a等,審細的研考起來,都是說一切有部中,持經譬喻師一流。持經譬喻者,是勤修禅觀的,重于通俗教化的── 廣引譬喻,多用偈頌來宏法。其中,一、慈世子,應就是『大毗婆沙論』的慈授子Maitreya-datta-putra ;世是受字草書的誤脫。『論』上說:慈授子初生時,就說「結有二部」。墮在地獄中,也會說法度衆。不可思議的傳說,完全是菩薩的風範。慈授子是優波掘多Upagupta 與迦旃延尼子Ka^tya^yani^putra間的大師,約爲西元前二世紀人(12)。二、法救,在『大毘婆沙 [P375] 論』中,被稱爲「大德」,爲說一切有部四大師之一,健陀羅Gandha^ra人,有關于菩薩的理論,約出于西元前二世紀末(13)。叁、婆須蜜(譯爲世友)是『尊婆須蜜菩薩所集論』的作者,繼承法救的學統,就是『問論』的作者。傳說婆須蜜是法救的外甥,爲繼彌勒Maitreya而作佛的師子月如來(14),約出于西元前一世紀。上面叁位,都是西元前的大師。四、馬鳴,被稱爲菩薩,是東晉以來的定論。馬鳴是一位文藝大師,通俗而富有感化力,也是著名的禅師(15)。五、僧伽羅叉是大禅師,『修行道地經』頌的作者。傳說僧伽羅叉是賢劫第八佛──柔仁佛(16)。馬鳴與僧伽羅叉,約爲西元一、二世紀間人。此外,六、在婆須蜜與僧伽羅叉間,有彌多羅屍利(或誤作「刀利」、「力利」),譯義爲慈吉祥,是賢劫第七佛──光焰佛。依傳說,是龍樹Na^ga^rjuna 以前的,約爲西元一世紀人(17)。七、祁婆迦Ji^vaka比丘,是商那和修Sa^n!ava^si 的弟子(或譯作時縛迦、耆婆迦)。大悲經說:「于未來世北天竺國,當有比丘,名祁婆迦。 ……深信具足,安住大乘。……是比丘見我舍利、形像、塔廟有破壞者,莊校修治。……命終生于西方,過億百千諸佛世界無量壽國」。這雖是後代大乘者所集出,但至少在傳說中,是有大乘傾向的(18)。
被稱爲菩薩的,大多數是禅師。鸠摩羅什Kuma^raji^va譯出禅法,如『出叁藏記集』卷九『關中出禅經序』(大正五五‧六五上──中)說: [P376] 「蒙抄撰衆家禅要,得此叁卷。……其中五門,是婆須蜜、僧伽羅叉、漚波崛、僧伽斯那、勒比丘、馬鳴、羅陀,禅要之中抄集之所出也。……初觀淫恚癡相及其叁門,皆僧伽羅叉之所撰也」。
序中的漚波崛,就是優波掘多。勒比丘是!6虎Pa^rs/va尊者,傳說是馬鳴的師長。「!6虎尊者言:此中般若,說名方廣,事用大故」(19)。!6虎尊者的時代,『般若經』已流行北方,以般若爲十二分教的方廣,顯然是容認大乘的。!6虎尊者尊重佛說,不作不必要的分別,學風愛好簡略,與初期大乘的精神相近(20)。僧伽斯那Sam!ghasena,是『叁法度論』的注釋者,屬于犢子部Va^tsi^putri^ya 系。他著有『癡華鬘』、『百句譬喻經』、『撰集百緣經』。有禅集,有贊美菩薩大行,通俗的譬喻文學,與馬鳴等風格相同,時代也約與馬鳴同時(21)。羅陀是鸠摩羅陀Kuma^rala^ta ,傳說中也稱之爲菩薩,就是說一切有部持經譬喻師,獨立而成爲經部Su^trava^din 的本師。出世年代,要遲一些。以上雖有稍遲的,但從西元前二世紀到西元一世紀,說一切有部的持經譬…
《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 第六章 部派分化與大乘》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