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10),是不妥當的。『金剛般若經』說到「五眼」,出于「中品般若」的前分。「大身」,出于「中品」前分的「序品」。處處說「即非……,是名……」,也與「中品」後分,依勝義谛 parama$rtha-satya一切法不可得、不可說,依世俗谛sam!vr!ti-satya可說有一切相合。『金剛般若經』的成立,早也不過與「中品」相同。
『華嚴經』,龍樹論所引,已有晉譯的初二品,「十地品」,「入法界品」。「入法界品」以文殊師利Man~jus/ri^南下,教化福城──覺城Bhaddiya-nagara的善財Sudhana童子,發菩提心,然後不斷的南行,參訪善知識,表示在家菩薩的修行曆程。唐譯「入法界品」,說到「華藏莊嚴世界海」,「一切世界海,一切世界種」(11),已接觸到『華嚴』前二品的內容。在說一切有部中,善財是釋尊的「本生」事迹;「入法界品」就以善財窮追不舍的精神,作爲求法無厭,無限精進的菩薩典型。善財所住的福城,考定爲古代烏荼Ud!ra,現在奧裏薩Orissa 的Bhadraka地方。這裏瀕臨大海,與龍樹入龍宮得『華嚴經』的傳說有關。唐德宗貞元十一年(西元七九五),烏荼國王向我國進獻的『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正是「入法界品」。「入法界品」的傳出,與此地有關。善財由此而向南參訪,表示了當時南方佛弟子心目中的 [P88] 菩薩形象(12)。南方傳出的『華嚴經』部分,也流傳到北方。大部『華嚴經』中,有「諸菩薩住處品」,提到了震旦──中國與疏勒。大部『華嚴經』的集成,說在印度北方,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初期大乘」經中,與文殊師利有關的不少。文殊是現出家相的,卻不重視釋尊的律製。經上說:文殊是從東方寶氏世界、寶英如來(佛土與佛名,異譯不一)那邊來的(13),來了就沒有回去,贊助釋尊弘法,也獨當一面的說法。多氏『印度佛教史』說:文殊現比丘相,來到歐提毗舍 Od!ivis/a月護Candraraks!a的家中,說大乘法,爲人間流行大乘法的開始(14)。歐提毗舍爲印度東方叁大地區之一,就是現在的奧裏薩,也就是善財的故鄉;「文殊法門」與這一地區有關。文殊從東方(也可說南方,已屬南印度)來,是「初期大乘」經的一致傳說。『華嚴經』後出的「菩薩住處品」,說文殊住在東北的清涼山(15);文殊也就漸漸轉化爲中國五臺山的菩薩了。
重信願的(大本)『阿彌陀佛經』,原本是著重無量光Amita^bha,從落日潛晖,而以那邊的無量光明(淨土)爲理想的。無限光明的仰望,有崇仰太陽的意義;印度的毗盧遮那 Vairocana──日,也正受到『華嚴經』的尊重,不過阿彌陀佛,更多一些外來的氣息。波斯 Pa^rasya的瑣羅斯德(Zoroaster教,無限光明的神,名Ohrmazd,是人類永久幸福所仰望的(16);與阿彌陀佛的信仰,多少有點類似。『叁寶感應要略錄』卷上(大正五一‧八叁一下)說: [P89] 「安息國人,不識佛法,居邊地,鄙質愚氣。時有鹦鹉鳥,……身肥氣力弱。有人問曰:汝以何物爲食?曰:我聞阿彌陀佛唱以爲食,身肥力強,若欲養我,可唱佛名。諸人競唱(佛名),鳥漸飛騰空中,……指西方而去。王臣歎異曰:此是阿彌陀佛化作鳥身,引攝邊鄙,豈非現生往生!……以其(疑「!1馳是」之誤)已來,安息國人少識佛法,往生淨土者蓋多矣」。
這是出于『外國記』的傳說。傳說不在別處,恰好在安息Arsaces,也就是波斯,這就有傳說的價值。安息人不識佛法,而有念阿彌陀佛的信仰,正說破了彌陀淨土與印度西北的關系。
「初期大乘」的主要教典,可以推定的是:『般若』,『華嚴』(部分),及思想介于『般若』、『華嚴』間的文殊教典,重于菩薩深廣的大行,菩薩普入世間的方便,是興起于南方,傳入北方而大成的。重于信願的,如『阿彌陀佛經』,是起于北方的。「初期大乘」的興起,是佛教界的共同趨勢,適應邊區而面目一新。南方──烏荼,安達羅Andhra興起的大乘,傳入北方。北方大乘以(罽賓)烏仗那爲中心,向東西山地延申;向南而進入平地,就是犍陀羅Gandha^ra ──衆香城。這一帶,是「大乘佛法」非常興盛的地區(17)。這一地區,受到臾那人Yona,Yavana ,波斯人,塞迦人Saka的一再侵入;西元初,稱爲貴霜Kus!a^n!a王朝的大月氏人,又進入印度。其中,烏仗那,舍摩S/ami^等四國,是塞迦族,被傳說爲釋迦S/a^kya同 [P90] 族。塞迦族與波斯人,有長期的合作關系,都是大乘的信仰者。這一地區,由于民族複雜,長期共存,思想比較能兼容並蓄,如聲聞五部派的戒律,都在這裏流行(18),就是一例。同時,印度各方面的政權起伏,而佛法卻是超政治的,由南而北,也由北而中而南(反傳南方,似乎少些),到處暢通。如起于北方的『阿彌陀佛經』,二大菩薩──觀世音Avalokite$s/vara 與大勢至Maha^stha^mapra^pta,與『入法界品』的觀自在,及從空而來觀自在菩薩處的正趣Ananyaga^min──二位菩薩,功德是相同的(19)。南、北思想的流通與相互影響,是不因政治而有所限礙的。總之,「初期大乘」的興起,與南北邊區佛教的開展有關。
注【7-001】『解深密經』卷二(大正一六‧六九七上──中)。
注【7-002】『究竟一乘寶性論』卷二引經(大正叁一‧八二二上)。『大方等大集經』(二)「陀羅尼自在王菩薩品」。 (大正一叁‧二一下)
注【7-003】『十住毗婆沙論』卷一六(大正二六.一0九下)。
注【7-004】初期大乘經類,參閱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一章(二四──叁七)。
注【7-005】參閱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叁章(一四0──一四叁)。
注【7-006】『攝大乘論釋』卷一一(大正叁一‧二叁一上──中)。
注【7-007】『大智度論』卷四(大正二五‧九二中)。
注【7-008】『大般若波羅蜜多經』(「二分」)卷四一二(大正七‧六七中──六八上)。 [P91]
注【7-009】參閱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一0章(六九二──七0一)。
注【7-010】呂澄『印度佛學思想概論』(臺灣天華出版社本九九──一0一)。
注【7-011】『大方廣佛華嚴經』卷七一(大正一0‧叁八六下)。
注【7-012】參閱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一叁章(一一一0──一一一七)。
注【7-013】『佛說文殊師利淨律經』(大正一四‧四四八中)。
注【7-014】多氏『印度佛教史』(寺本婉雅日譯本九六)。
注【7-015】『大方廣佛華嚴經』卷二九(大正九‧五九0上)。
注【7-016】參照靜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過程』(二五一)。
注【7-017】參閱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第七章(四四九──四五九)。
注【7-018】『大唐西域記』卷叁(大正五一‧八八二中)。
注【7-019】『大方廣佛華嚴經』卷六八(大正一0‧叁六七上──中)。『觀無量壽佛經』(大正一二‧叁四四上──中)。
第二節 深智大行的大乘
「初期大乘」經部類衆多,法門也各有所重,而同以「發菩提心,修菩薩行,成就佛果」爲目的;與「佛法」的修出離行,以「逮得己利」,當然會有衆多的不同。然探究二者的根本差異 [P92] :「佛法」是「導之以法,齊之以律」,以達成正法久住,利樂衆生爲目的;而「初期大乘」,是重「法」的自行化他而不重「律」的。對于「法」,二者也不同。「佛法」是緣起prati^tyasamutpa^da 說,從衆生──人類現實身心中,知迷悟、染淨的必然而通遍的「法」,觀一切爲無常、苦、無我我所而契入的。「初期大乘」卻以爲這些是世俗谛sam!vr!ti-satya說,要依勝義谛parama$rtha-satya說。所以如說五蘊無常,「若如是求,是爲行般若」,也要被斥爲「說相似般若波羅蜜」了(1)。「初期大乘」的依勝義谛說,如『佛說文殊師利淨律經』(大正一四 ‧四四八下)說:
「彼土衆生,了真谛義以爲元首,不以緣合爲第一也」。
異譯『清淨毗尼方廣經』作:「彼佛剎土,不知(苦)斷(集),不修(道)證(滅,以上是四谛);彼諸衆生重第一義谛,非重世谛」(2)。文殊師利菩薩是從東(南)方世界來的,那邊的佛法,以了達真谛──勝義谛爲先,不如此土的佛法,以緣起(四谛,世俗谛)爲先要的。「此土」,是釋尊以來傳統的「佛法」;文殊所宣揚的「彼土」佛法,就是出現于東南印度的「大乘」maha^ya^na。依「佛法」說:「不問汝知不知,且自先知法住,後知涅槃」(3)。如實知緣起的法住智dharma-sthitita^-jn~a^na,是修道的必要曆程,決不能離世間的如實知,而能得涅槃nirva^n!a的。然在「初期大乘」,無論是利根、中根、鈍根;初學、不退轉(4),都直從與涅 [P93] 盤相當的「甚深處」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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