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有西國人迦葉,賢者安樹提等二十余人,向會和上說法處。問:上代信袈裟,和上得不?答:不在會處」。
神會在動亂中成功(天寶戰亂以前,神會還沒有開法),沒幾年又在動亂中去世。到了神會門下,沒有信袈裟,那與北宗禅師們有什麼差別?而四川的保唐門下,正傳說衣在無住處,證明慧能的法統在四川,這應該是神會門下最感困擾的事了!在這種情形下,發生了「壇經傳宗」的事實。當時,『壇經』是手寫秘本。在傳法付囑時,附傳「一卷壇經」,「以此爲依約」。對外宣稱:慧能說:衣不再傳了,以後傳授一卷壇經以定宗旨。『壇經』代替了信袈裟,負起「得有禀承」,「定其宗旨」的作用。這就是「壇經傳宗」的意義,也就是道一門下責難荷澤門下的問題所在。神會死于七六二年。德宗貞元十二年(七九六),敕定神會爲七祖。『曆代法寶記』約作于七七五年。大義禅師死于八一八年。所以神會門下修改『壇經』,以『壇經』爲傳宗的依約,大抵在七八0──八00年間。
與「壇經傳宗」有關的,炖煌本還有一大段文(大正四八‧叁四四中──下):
「此頓教法傳受,從上已來,至今幾代?六祖言:初傳受七佛,釋迦牟尼佛第七。大迦葉第八,阿難第九,……南天竺國王子第叁子菩提達摩第叁十五。唐國,僧慧可第叁十六, [P252] ……慧能自身當今受法第四十」(原誤作「十四」)。 「大師言:今日以後,遞相傳受,須有依約,莫失宗旨」。
說到傳法的統系,經律舊有各種不同的傳承。與禅宗傳法統系相關的,有叁:一、佛陀跋陀羅──覺賢叁藏,來中國傳禅,在廬山譯出『達摩多羅禅經』(約四一一譯出),慧觀作序(見『出叁藏記集』卷九)。『禅經』(及經序)敘述禅法的傳承,說到大迦葉,阿難,末田地,舍那婆斯,優波崛(五師),婆須蜜,僧伽羅叉,達摩多羅,不若蜜多羅。二、後魏吉迦夜等(約四七二頃)傳出的『付法藏傳』六卷,也是從大迦葉等五師起,到師子尊者止,共二十四人。叁、梁僧佑(五一八卒)撰『出叁藏記集』(卷十二),有「薩婆多部記目錄」,中有兩種大同小異的傳說。1.「舊記」所傳:從大迦葉到達磨多羅(後五師,都是『禅經序』所說的),共五十叁世。2.「長安城內齊公寺薩婆多部佛陀跋陀羅師宗相承略傳」,從阿難第一起,到僧伽佛澄,共五十四世。比「舊記」所說,在達摩多羅後,又增出四人。僧佑是律師,所以看作律的傳承,其實與佛陀跋陀羅所傳有關,是參照『付法藏因緣傳』而補充集成的。這叁種(四說)法統譜系,爲後代禅者的主要依據。
自道信、弘忍以來,禅風大盛,達摩以來的傳承,也就自然的傳說出來。統論禅宗法統說的發展,略有叁個時期。第一、弘忍門下的早期傳說(六八0──):中國方面,從菩提達摩、僧 [P253] 可、僧璨、道信、弘忍到神秀,或說慧能。天竺方面,引『達摩多羅禅經』,以說明遠承天竺。代表北宗的是這樣,如『唐中嶽沙門釋法如行狀』,『傳法寶紀』。代表南宗的神會,也是這樣,如『南宗定是非論』(神會集二九四──二九五)說:
「和上答:菩提達摩西國承僧伽羅叉,僧伽羅叉承須婆蜜,須婆蜜承優波崛,優波崛承舍那婆斯,舍那婆斯承末田地,末田地承阿難,阿難承迦葉,迦葉承如來付。唐國以菩提達摩而爲首,西國以菩提達摩爲第八代。西國有般若蜜多羅承菩提達摩後,唐國有慧可禅師承菩提達摩後。自如來付,西國與唐國,總經有一十叁代」。
神會的東西十叁代說,只是將菩提達摩以來的六代,與『禅經』說相結合。『禅經』說:「尊者達摩多羅,乃至不如蜜多羅」。神會說:「西國有般若(與「不如」音相近)蜜多羅承菩提達摩後,唐國有慧可禅師承菩提達摩後」;這可見神會是以達摩多羅爲菩提達摩的。禅者都注重修持,對精思密察的法相,翔正確實的曆史,是他們所忽略的。禅者的傳法統系(古代的),雖引用古說,但沒有經過嚴密的考訂,而是在充滿熱心的傳說中,逐漸發展而來的。西國的傳承,引用『禅經序』;中國的傳承,菩提達摩以來,已有六代。這是當時禅者的一般意見,神會也只是采用當時的傳說而已。神會依『禅經序』,以達摩多羅爲菩提達摩,可說錯得有點意義。如『出叁藏記集』卷九「修行地不淨觀經序」(慧觀所作)(大正五五‧六六下──六七上)說: [P254] 「昙摩多羅菩薩與佛陀斯那,俱共谘得高勝,宣行法本」。 「昙摩(多)羅從天竺來」。
又,『達摩多羅禅經』「序」(慧遠所作)(大正一五‧叁0一中)說:
「達摩多羅與佛大先,其人西域之俊,禅訓之宗」。 「達摩多羅阖衆篇于同道,開一色爲恒沙。其爲觀也,明起不以生,滅不以盡,雖往複無際,而未始出于如。故曰:色不離如,如不離色;色則是如,如則是色。佛大先以爲:澄源引流,固宜有漸」。
佛陀跋陀羅(覺賢)的禅學,含有兩個系統:一、罽賓(北方)的漸禅,是佛大先(即佛陀斯那)所傳的。二、天竺(南方)來的頓禅,是達摩多羅所傳的。「色不離如,如不離色」,是直觀一切法皆如的。達摩多羅是菩薩,是天竺而不是罽賓,是頓禅而不是漸禅,這是引起禅者以達摩多羅爲菩提達摩的原因吧!
第二、西天二十八祖說形成時期(約七叁0──):初期禅者的粗略傳說──西國七代說,略如注意,就會發覺到一千多年而只有七代,決定是不妥當的,于是二十八代(或二十九世)說興起。二十八世與二十九世,原則是一樣的,都是『付法藏傳』與『禅經序』的結合(梁僧佑『出叁藏記集』所出的二說,用意相同)。在『付法藏傳』的基礎上,加上『禅經序』的(除去迦 [P255] 葉、阿難、末田地──叁師,因爲是重複的)舍那婆斯、優波崛、婆須蜜、僧伽羅叉,及達摩多羅(或作菩提達摩,菩提達摩多羅)──五師。從(『付法藏傳』的)迦葉到師子尊者──二十四世;加(『禅經序』的)舍那婆斯等五世,成二十九世說。如李華所作『左溪大師碑』(左溪玄朗卒于七五四)說:「佛以心法付大迦葉,此後相承,凡二十九世。至粱魏間,有菩薩僧菩提達摩禅師」(全唐文卷叁二0)。『曆代法寶記』,也用二十九世說,爲成都保唐宗的傳說,約作于七七五頃。二十八世說,是流行于京、洛的神會門下所說的。或不取末田地,或沒有彌遮迦,所以爲二十八世。如荷澤門下別派(七八一)所作的『曹溪大師別傳』,立二十八祖。『壇經』炖煌本,從七佛到慧能,共四十世。如除去七佛,中國的慧可到慧能,那末從迦葉第八到菩提達摩第叁十五,也正是二十八世。荷澤神會門下,爲了「傳宗」而對『壇經』有所添糅;二十八世是合于荷澤門下所說的。這一二十八世說,一直爲荷澤宗所采用,圭峰(八二叁)造『圓覺經大疏鈔』,也還是采用這一說。當時雖有二十九及二十八世說,但「二十八」數,漸爲後代的禅者所公認。
第叁、西天二十八祖改定時期:二十八世或二十九世說,流行于八世紀。然如注意到內容,就會發現含有重大的謬誤。原來『付法藏傳』的商那和修與優波掘多,與『禅經序』的舍那婆斯及優波崛,只是譯語不同,而並非別人。所以舊有的二十八祖說,以商那和修,優波掘多爲第叁 [P256] 、第四,舍那婆斯,優波崛爲第二十四、二十五,看作不同時代的禅師,那不能不說是錯誤了。貞元十年(八0一),金陵沙門慧炬(或作智炬,法炬)作『寶林傳』十卷,沿用了二十八代的成說,而加以內容的改定。對『禅經』的舍那婆斯與優波崛,因重複而刪去了。婆須蜜,參照僧佑的傳說,而提前爲第七祖。僧伽羅叉,被解說爲旁支,而從二十八世中除去。『寶林傳』改寫的後四祖爲: 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第二十六祖不如蜜多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羅第二十八祖菩提達磨
婆舍斯多,據說梵名婆羅多那,可能是影取『禅經序』的婆羅陀,而實爲舍那婆斯的改寫。不如密多與般若多羅,就是『禅經序』中的富若密羅,富若羅。從富若羅受法的昙摩多羅,一向就是看作菩提達摩的。所以『寶林傳』的後叁祖,還是采用『禅經』。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就不免有信手創作的感覺。
『寶林傳』作者慧炬,無疑爲一位文學的禅者。八世紀以來,江東一帶,以詩文著名的僧人不少。如爲『寶林傳』作序的靈徹,就是一位著名的詩僧。『寶林傳』繼承炖煌本『壇經』七佛 [P257] 以來的法統,而加以改定。『寶林傳』有二十八祖傳法偈(現存本缺初品,七佛偈大概是有的),有從來沒有聽見過的更多故事。據說是依支疆梁樓『續法記』,吉迦煙『五明集』等,但這都是說說而已。據近人的研究,『寶林傳』作者,屬于洪州門下(如『初期禅宗史書之研究』五‧ 一)。自『寶林傳』問世,西天二十八祖的傳統,漸成爲(禅家的)定論。此後,如唐華嶽玄偉,于八九八──九00間,作『玄門聖冑集』五卷。南唐靜、筠二禅德,于九五二年,作『祖堂集』二十卷。宋道原于一00四年,上呈『景德傳燈錄』叁十卷。宋契嵩于一0六一年,奏上『傳法正宗記』及『傳法正宗定祖圖』共十卷。這都是以『寶林傳』的(七佛)二十八祖傳法偈及事迹爲基礎的。『寶林傳』不失爲偉大的創作!
炖煌本『壇經』,有關七佛到慧能──四十代的相承(明藏本『壇經』,依『寶林傳』改正),是荷澤門下所傳,與「壇經傳宗」有關,所以接著說:「今日已後,遞相傳受,須有依約,莫失宗旨」!荷澤門下的「壇經傳宗」,不只是「教授一卷壇經」,而且是:「須知法處、年月日、姓名,遞相付囑。無壇經禀…
《中國禅宗史 第六章 壇經之成立及其演變》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