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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第七章 荷澤神會與南宗

  第七章 荷澤神會與南宗

  

  第一節 神會的一生

  曹溪慧能發展了東山法門,還只是東山門下的一流。自慧能去世(七一叁),弟子們禀承曹溪法門而充分的發展起來,中國禅宗進入了第叁階段。這是以曹溪南宗爲中心,而爲東山與牛頭(或南宗、北宗、牛頭宗)的混融,而到達「凡言禅皆本曹溪」(元和十年──八一五,柳宗元撰『賜谥大鑒禅師碑』所說)的時代。到會昌滅法(八四五),禅宗進入了「越祖分燈」的時代,才是一般人所知道的禅宗。

  

  慧能去世來一百零年(七一叁一─八一五),曹溪禅的大發展,在中國文化史,中國佛教史上的成就,真是一件大事!在這期的禅宗史中,首先見到了神會向中原傳播南宗頓教,形成了荷澤一流。

  

  

  

  生卒年齡考

  神會的傳記,主要爲『宋僧傳』卷八「神會傳」(大正五0‧七五六下──七五七上);『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續一四‧二七七);『傳燈錄』卷五(大正五一‧二四五上──中)。神會 [P282] 的年齡與去世年月,傳有不同的異說,如: 『圓覺經大疏鈔』 七十五歲 幹元元年五月十叁日卒『景德傳燈錄』 七十五歲 上元元年五月十叁日卒『宋高僧傳』 九十叁歲 上元元年建午月十叁日卒

  

  胡適據『傳燈錄』,『圓覺經大疏鈔』的「五月十叁日」,及『宋僧傳』的「建午月十叁日」,而考訂爲:神會應死于肅宗末年(七六二)的五月。那年是沒有年號的元年;惟有這一年的五月,才是「建午」的。後人沒有注意沒有年號那回事,所以寫作「幹元元年」,或「上元元年」(神會集叁七0──叁七六)。這一考證,是精確可信的!

  

  神會的生年多少,有九十叁歲說,七十五歲說。近代學者大抵采取九十叁歲說,因爲王維受神會所托,作『六祖能禅師碑銘』(全唐文卷叁二七),曾這樣說:

  

   「弟子曰神會,遇師于晚景,聞道于中年」。

  

  慧能于先天二年(七一叁)去世,如神會生年七十五,那時僅有二十六歲,便不能說是「中年」。如爲九十叁歲,那時神會四十四歲。叁十多歲來見慧能,便與「聞道于中年」相合。然「生年七十五」,是早期的傳說,神會門下的傳說,應該給予有利的考慮。宗密『圓覺經大疏鈔』所說「年七十五」,是與「襄州神會,姓高,年十四,來谒」慧能的傳說相結合,並非「中年」 [P283] 。『曹溪別傳』(七八一作)說:神會來參慧能,是十叁歲的小沙彌。這雖是一部年月極雜亂的書,但足以說明神會少小來參慧能的傳說,在離神會去世不過二十年的時候,已經存在。石井光雄影印本『神會語錄』,末段有『大乘頓教頌序』說:

  

   「我荷澤和尚,……在幼稚科,遊山訪道。……因詣嶺南,複遇曹溪尊者。……昔年九歲,己發弘願,我若悟解,誓當顯說。今來傳授,遂過先心」。

  

  這些早期記錄,神會門下所傳的,都不是「聞道于中年」。還有,神會于天寶十二年(七五叁),受到盧奕的誣奏,過了四五年的流放遷徙生活。當時的罪嫌是;「奏會聚衆,疑萌不利」;「被谮聚衆」。古代僧侶,尤其是道士(元明以來的白蓮教等都是),每有假借宗教,瞽惑人心,引起暴動甚至造反的。「聚衆」,可能有不利于國家的企圖,是一項可輕又可以極重的罪嫌,所以神會受到了流放的處分。如依九十叁歲說,那年神會已八十四歲。八十四歲的老和尚,在國家承平時代,政府會懷疑他有不利于國家的異圖,實在有點使人難以相信。如依七十五歲說,那時六十六歲,這就比較說得過去了。

  

  神會年七十五,十四歲那年(七0一),來參谒慧能。這雖不合于「聞道于中年」,卻合于「遇師于晚景」。我以爲:在古代抄寫中:「中年」可能爲「沖年」的別寫。中與沖,是可以假借通用的。如「沖而用之」,就是「中用」。「沖和」與「中和」,「沖虛」與「中虛」,都音 [P284] 義相通。「沖人」,「沖年」,「沖齡」──沖是從嬰孩到成年(二十歲)的中間。神會十四歲來谒六祖,正是「聞道于沖年」。沖年,或通假而寫爲「中年」,或偏旁脫落而成爲「中年」,這才與神會門下的傳說不合,與神會被流放的實際年齡不合。如讀爲「沖年」,就一切都沒有矛盾了。而且,「中年」一般解說爲四十歲左右。神會即使生年九十叁,在七0一年頃來見慧能,也只有叁十二歲,與「中年」也並不太切合。如「中年」而是「沖年」的轉寫,那末神會生年七十五歲,應生于垂拱四年(六八八)。慧能入滅時,神會二十六歲,受具足戒不久,所以有「神會小僧」的傳說。

  

  

  

  參學生涯

  神會,襄州(今湖北襄陽縣)人,姓高。『壇經』炖煌本作「南陽」,興聖寺本作「當陽」,都是傳說的錯誤。起初,從當陽玉泉寺的神秀禅師修學。神秀被征召入京(七0一)神會才到嶺南來參慧能,那時年才十四歲。神會來見慧能,當時的問答,傳說不一,可以分爲二大類。第一類的傳說變化很多,今略舉五說,如:

  

  1.炖煌本『壇經』(大正四八‧叁四叁上)說:

  

   「神會,南陽人也。至曹溪山,禮拜問言:和尚坐禅,見亦不見?大師起把杖打神會叁下,卻問神會:吾打汝痛不痛?神會答言:亦痛亦不痛(六祖言曰:吾亦見亦不見。神會又問大師:何以亦見亦不見?大師言:吾亦見,常見自過患,故雲亦見。亦不見者,不見他 [P285] 人過罪,所以亦不見也。汝亦痛亦不痛如何?神會答曰:若不痛即同無情木石,若痛即同凡夫即起于恨)。大師言:神會!向前見不見是兩邊,痛不痛是生滅。汝自性且不見,敢來弄人!神會禮拜,禮拜,更不言」。 「神會作禮,便爲門人,不離曹溪山中,常在左右」。

  

  這一段師資相見的問答,對神會來說,沒有暗示神會的偉大,也沒有蓄意的譏貶,只是禅師平常接人的一則範例。神會是聰明人,可是不知道「自知自見」, 向外作弄聰明,要問慧能的禅心,見還是不見。杖打叁下,正要他向自己身心去自知自覺,這是禅師用棒的榜樣。一經慧能反诘,神會就自覺錯誤──痛與不痛,都落于過失。所以慧能責備他:「汝自迷不見自心,卻來問慧能見否!……何不自修,問吾見否」?神會這才向慧能禮謝,死心塌地的在曹溪修學。

  

  2.『別傳』(續一四六‧四八五)說:

  

   慧能開示:「我有法,無名無字,……無頭無尾,無內無外,……此是何物」?神會答:「此之(疑「是」之訛)佛之本源。……本源者,諸佛本性」。 慧能打神會幾下。至夜間,問神會:「吾打汝時,佛性受否?答雲:佛性無受。……豈同木石?雖痛而心性不受」。 慧能許可他說:「汝今被打,心性不受。汝受諸觸如智證,得真正受叁昧」。于是密授付 [P286] 囑。

  

  『別傳』的問答,與『壇經』不同,但有傳說上的連絡。如『別傳』也打了幾下;又問神會痛不痛,這是與『壇經』類似的。神會說「知痛而心性不受」,慧能認可了,所以就密授付囑。『別傳』所說,是重于佛性的。如慧能未到黃梅以前,就與無盡藏尼論涅槃佛性。弘忍付慧能衣法時,也是問答佛性。與神會問答,又是問「佛性受不」。所以『別傳』在神會門下,代表特重佛性那一派的傳說。

  

  3.圭峰宗密的『師資承襲圖』,引『祖宗傳記』(續一一0‧四叁叁)說:

  

   「和尚問:知識!遠來大艱辛,將本來否?(神會)答:將來。若有本,即合識主!答:神會以無住爲本,見即是主。大師雲:遮沙彌爭敢取次語!便以杖亂打。神會杖下思惟:大善知識曆劫難逢,今既得遇,豈惜身命」!

  

  宗密的『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也說:「因答無住爲本,見即是主(原作「性」),杖試諸難,夜喚審問,兩心既契,師資道合」。宗密所傳的問答,「無住爲本,見即是主」,爲神會所傳的荷澤禅的特色。這是將神會傳禅的要義,作爲初見六祖的問答了。在杖打以後,夜間又喚去審問,兩心契合,與『別傳』所說相同。但宗密所傳,要等神會外遊,再來曹溪,才「默授密語」。這是神會門下的傳說,與『別傳』一樣。在神會初來曹溪的問答中,就顯露頭角,意味著 [P287] 神會的利根頓契,爲南宗頓教的傳承者。

  

  4.『傳燈錄』,是此較遲出的禅宗史書,深受『寶林傳』的影響。『傳燈錄』(卷五)有關神會來參慧能的問答,可分二節:起初,與宗密『禅門師資承襲圖』所說相同。其次又這樣(大正五一‧二四五上)說:

  

   「他日,祖告衆曰: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諸人還識否?(神會)師乃出曰:是諸佛之本源,神會之佛性。祖曰:向汝道無名無字,汝便喚本源佛性!師禮拜而退」。

  

  這一問答,分明是引用『別傳』的。但刪去了『別傳』的夜喚審問,默授付囑。

  

  5.『壇經』宗寶本──一般通行的『六祖大師法寶壇經』,編定于元至元年間(一二九一頃)。宗寶本將上來的各種不同傳說,結合爲一。一、「無住爲本,見即是主」問答,全同『禅門師資承襲圖』所說。二、六祖杖打叁下,「打汝痛不痛」的問答,與炖煌本相合。叁、六祖告衆,「吾有一物,無頭無尾」問答,與『傳燈錄』相同,但又加上了兩句,如(大正四八‧叁五九中── 下)說:

  

   「師曰:向汝道無名無字,汝便喚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茆蓋頭,也只成個知解宗徒」! [P288]

  

  宗寶本比『傳燈錄』,更多一層诃責。這兩部書,引用神會學系的傳說,卻刪去了原有的「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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