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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爲何要強調證解阿賴耶識的實性呢?這是因爲見道轉依的是阿賴耶識的實性——自性清淨,而不是阿賴耶識含藏的種子。
永明延壽禅師在《宗鏡錄》卷四中更是明確提出:
經偈雲:“佛說如來藏,以爲阿賴耶;惡慧不能知,藏即賴耶識。”佛說如來藏者即法身在纏之名,以爲阿賴耶即是藏識。“惡慧不能知,藏即賴耶識”,有執真如與賴耶體別者,是惡慧也。〔27〕
在這裏,永明禅師已將佛意表明:若認爲“真如”不是阿賴耶識者,便屬“惡慧”。顯然,這裏所引的經偈是將如來藏、阿賴耶識和真如,視爲一體。這點也是與本文上面論證的相關議項深相契符的。由此,綜合本節可得出,阿賴耶識便是因地真如。
以上立論,仍可找到諸多經論佐證,限于篇幅,不予詳表。
四、結語
綜合全文,經過以上梳理,禅宗之“悟”當引出如下要義。
禅宗宗旨,是圍繞衆生本然心識即阿賴耶識而展開;而如來藏、真如、涅槃、法身、自性清靜,以及實相、實際、究竟、真心、心地等,均是阿賴耶識在不同經典和語境中的同義異名。禅宗實相無相、以心傳心的微妙法門,傳的便是人人具有的“本地風光”,此即本識真心。“悟”的意義在于斷除“我見”,借實相的現觀而生起實證般若;由此,顯發無文字相的佛法:這當是禅宗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寓意之在。禅宗公案的晦澀難明,直至被歪曲爲無解或“無頭公案”,當是源于禅宗祖師以般若隱密陳說那些不可說、不能說而又不得不說的真如性相。禅宗效用的學理意義,便在于進入唯識學的見道位。
當今,禅宗公案盛行;但學人所撰公案文獻,正誤並存。既有襲用曆代野狐,更有今人生編撰造,附會穿鑿,往往以爲于日常事相作思維方式的轉換,提煉出略具哲思的日錄和語言,便是禅宗。更有甚者,以臆測理解禅宗“開悟”一語,以爲一旦茅塞頓開,有了若幹心得,收獲某些思想道理的明朗,便是禅宗開悟。殊不知,這已是對禅宗的誤讀。如果說,世人所能理解的時俗禅宗,能夠開啓迷惘,彰顯哲理,具有立身處世的啓迪性,並且令世人能從中得到某些感悟的話,這只是禅宗伴生的一種思想文化現象,可姑妄稱之“文化禅宗”或“時俗禅宗”,則又已屬另一議題;而這卻與史上真正的禅宗已不相幹。
如果說,禅宗具有令世人和哲者關注的潛質,學者就不宜輕視禅宗禀具的宗教原質性——這常常是被禅宗類研究所忽視的——而不能是一味只從文化思想史視角確認著我們易于把握和熟知的所謂禅宗。因爲宗教與宗教學研究,畢竟並不是一回事。
學者研究禅宗的合法界限,必須得到澄明和強調。禅宗“悟”之追求,與宗教笃信的具有人生和宇宙的根本原因,一直緊密關聯;這令人聯想到,中西哲學史也不乏探索人生和宇宙決定原因的諸學說流派。禅宗這是在與中西方賢哲訴說著共同的話題,即生命之原初意義。區別處在于,禅宗是生活實證的宗教,哲學是思辨的學術論證。由此,禅宗開悟的宗教意義,即阿賴耶識的所謂體性,就不該是學術探究所能駕馭,否則,便是逾矩;因爲學術研究、哲學研究決不是宗教本身。
所以,對禅宗“悟”的探索,便有助于學術界重新審視並區分兩類禅宗,即宗教性禅宗和文化性禅宗。學者研究禅宗的義理事相時,便應作某種冥思反省:既涉足禅宗,也不對禅宗隨意塗鴉,宜保留、還原禅宗真實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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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顔 沖)
出自: 《社會科學研究 》 2011年1期
《禅宗“悟”義索隱(袁經文)》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