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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輿哲學(張尚德)▪P2

  ..續本文上一頁。因爲,知識論是探討知識的基礎、理說與方法的一種科學。儒家既把知識僅落于人文的主觀價值內,自然無法發展知識論。

  儒家不但未開展知識論,即使在人文主觀價值這一方面看來,在義理上系成就「仁」與「義」,在方法上主要爲「禮」。儒家所強調的「禮」,在過去中國農業社會的條件與基礎上,是可以維持且值得稱贊和向往的。不過因爲儒家特別強調內心主體人性道德之開展,而忽略客觀宇宙之探討,再加上自董仲舒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中國科學知識的不發達,乃理所當然了。

  儒家雖亦注重「格物」,但其「格物」不像西洋一樣,純就客界予以了 解,西洋人之了解客界,甚至有將人之自身子以物化。而儒家之「格物」,則純從人的立場,去推陳客物,然後再將客物化作人生之主觀評價材料。西洋與儒家的兩種「格物」態度,各有其長處 ,也各有其短處。就西洋來說,他能如實地將客物予以處理,以得其真,此爲其長處;短處在于一旦將人本身也予以物化後,人生反而爲物所役了。中國哲學,特別是儒與道家,強調人生的內在價值,以大開大合的方法,一起始即將客觀宇宙拉至人生價值主體內,人在此安排下,特別顯出其意義輿價值,此爲其長處;但其短處,由于大開大合的方法,對客物的如實了解便不能若西洋之精細與明確了。

  因此,今日中國哲學或者說文化的問題,是一方面如何繼承與開展已往的傳統文化,另一面在傳統文化的架構下,如何安排西洋的文化——特別是其物格化的知識。此一層折,筆者將另文論之。

  道家爲一種自然主義的宇宙觀。老子以「道」爲萬物所以生的總原理。老子的「道」含蘊著濃厚的形上學概念。但「道」究竟爲什麼,連老子自己也未能明確的解釋。因此後來中外學人對老于「道德經」的解釋有數百種之多。

  就老子言,「道」是無可言說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 名」;在無可言說的情形下,老子提出了「道」的相對概念,即「有」與「無」。「有」與「無」同 爲「道」的作用。現在的問題是,老子的「有」與「無」究竟意謂著甚麼

  老子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又說:「天地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老子的這種哲學概念,若就現代語意學的立場來論說,仍有其瑕疵的。就「無」爲天地之始來說,則在「無」爲天地之始以前,是否仍有始

  就「有」生于「無」而言,何以「有」生于「無」

  前一問題老子根本未予理會,蓋老子忽略了時間的系列問題。後一問題,老子也未系統地予以說出。要在老子哲學,在方法上,系采取直觀的證悟,非能完全以認知的立場所能了解。哲學的方法很多,直觀法亦爲其 要之一,數學上的歸納法即系一種直觀法,所以我覺得要了解老子的哲學非以直觀法去了解不能爲功。態十力先生在其「新唯識論」一書中說,欲達到忘言沒智的境界,除了佛法外,老子哲學亦可克就,如此,老子哲學似又與佛法有相通之處。實則老子哲學與佛法在境界層次上有不同之處 ,此一層折,在下文論及佛法時即可看出。

  對于知識而言,儒家尚言「格物」及「致知」,老子則根本認爲「知」 乃禍亂之源。知識的探求,就人的心性上來說,實是欲望的一種。老子哲學根本主寡欲。所謂「 物或損之而益」,「夫惟無以生爲者,是賢于貴生。」在「道德經」第叁章上說:「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在第十九章又說:「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複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叁者以爲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在棄智 、絕仁、棄義、絕巧、棄利之條件下,哲學上知識論的建立是絕不可能的事。

  老子的哲學在形上學言,固未能得其系統上的完整,在知識論上固未有所建立。但其理想的人格輿社會乃值得稱贊與向往的。老子的人生哲學實有其精到之處。如說人生 應「常德不離,複歸于嬰兒」及「專氣至柔,能嬰兒乎

  」最後他把這種理想的人生推廣到一種理想的社會,此即: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兵甲,無所陳之,使人複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但理想自爲理想,相對于現代社會的生活架構與經濟條件,老子的理想社會恐終難實現了。

  莊子的哲學,就形上學的意理來說,與老子一樣,強調「道」與「德」。 但在成就理想的人格與社會一事上,則與老子根本不同。老子尚論政治社會,而莊子則根本取一否定的態度。透過否定,一切皆達于「齊一」,達于「物化」。一切的差等與分歧,在莊子哲學中皆化爲鳥有了。如「鵬之徒于南冥也,水擊叁千裏,搏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去以六月息者也 。」蜩與學鸠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類以之九萬裏而爲

  」 此即「苟足于其性,則雖大鵬無以自貴于小鳥,小鳥無羨于天池,而榮願有余矣。故小大強殊,逍遙一也。」

  莊子哲學的造諧實深過老子,而且在根本思想基礎上與佛學相同,此可從 莊子解說「道」一事上見及。第一、道爲無所不在,知北遊雲:「東郭子問于莊子曰:『所謂道惡乎在

  』莊子曰:『無所不在』。」此無所不在的道,實同于佛法的象生皆有佛性。不過在成就「佛」與達于「道」的程序和層次有不同罷了。第二、「道」在時間上無終始,此亦與佛法之理論同。莊子說:「夫道有情有信,無爲無形;……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爲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爲深,先天地生而不爲久,長于上古而不爲老。」第叁、佛家主無常,莊子主變。如在秋水篇雲:「物之生也,若驟若馳。無動而不變,無時而不移。」

  馮芝生先生謂佛學與莊學根本是不同的,其理由爲:「學以爲人輿物皆應有絕對的自由,故亦以爲凡天下之物,皆無不好,凡天下之意見,皆無不對。此莊學與佛學根本不同之處。蓋佛學以爲凡天下之物皆不好,凡天下之意見皆不對也。」

  實則佛學與莊學在根本義上是相同的。佛學在成就「佛」,莊學在成就「道」。「佛」與「道」只在成就的過程一事上有差別境。易言之,即「大同小異」。況佛法對 于世間事物的價值判斷,實無所謂好壞。假定一個想成就佛的人,執著于事物的好壞義,則永遠不可能成就佛。且就絕對之自由義來說,佛學之「真如妙有」那是最自由不過了。

  以上我以天馬行空的方法,僅對中國哲學的主流略述一番,此因時間所限,未能詳論。

  現在,讓我把注意力轉到西方。

  四

  西方哲學的主流源于古代希臘,現在仍是在希臘哲學的格局中打轉。雖然 在系統上比以前來得精細,如現代的邏輯經驗論,超過了亞裏斯多德的叁段論的邏輯,但在根本精神上仍是未變的。

  希臘哲學一開始便著重在客觀世界方面,物格化的宇宙觀是也。其中代表這一哲學的查萊士(Thales)、安奈西曼陀(Anaximander)及安奈西曼尼士便是。

  查萊士以爲構成宇宙的最後根本元素爲水,而安奈西曼尼士以爲是氣體。 在此,我們看到他們一開始就是企圖來了解客觀宇宙的。其目的不在創造甚麼,而是在如實地去 發現宇宙的真相。以這點,我們亦可見及西方哲學在方法與態度上與中國及印度哲學的不同處。

  赫拉克裏圖斯認爲構成世界最後的元素爲火,同時他認爲世界一切事物都是流變不已的,從這點我們看到他是與印度佛法的無常與中國易經「生生不息」相同。

  現在有一個哲學家值得我們注意,那就是柏曼尼底斯(Parmenides)因爲他的哲學對拍拉圓有極大的影響,而柏拉圖的哲學至今仍是西洋精神生命哲學的主流。

  柏曼尼底斯發明了一種形上學的辯證形式,認爲唯一真實的存(being) 爲「一」(the one)。此「一」直可與中國道家的「太一」和佛家的「真如」相通。

  到了蘇格拉底,他將哲學的問題,從客觀的宇宙,拿回至人心的主體內,他所注重的是要如何從殊異中得普遍,如何在任性、武斷中得中庸。他說:「我不知道甚麼,我只知道我不知道甚麼。」又說:「了解你自己」。這種哲學理說的重要意義所在,便是把以前的哲學轉了一個大的方向,而對于解決人自身的問題,顯得特別迫切和重要。

  當時,普拉達哥拉斯(Protagoras)說:「人是衡量一切者」(Man is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而人的意見又是如此地各帶主觀性,且不一致,因此,我們根本無法得到普遍同一的名相,但蘇格拉底卻堅信人是有共同點的,此特別是在人的精神價值成就一事上。不過,這個共同點究竟是甚麼,蘇氏也並未說出來。如此,我們與其要知道蘇格拉底的哲學,不如去了解他對哲學的影響與精神。

  受蘇氏影響最大的便是柏拉圖。柏拉圖的哲學異常寵大,而處理知識的邏輯層次又欠清楚,譬如在他的「共和國」裏是討論政治問題,卻又有形上學的「洞」的譬如。因此,他的哲學便導致後人的許多誤解與批評。如波博爾(Popper)在其「開放的社會」一書中(Open society),便將黑格爾與柏拉圖批評得體無完膚。

  柏拉圖以二分法認定現象界乃變動不居的,爲無價值,此點與佛法同。只有永恒最高的理念爲實在。這種哲學乃一種精神生命的成就,其危險處在于如何安排現實世界,同時永恒的理念界離開了現實世界有何著實外?

  這個大的問題費盡了亞裏斯多德(Aristotle)一生的精力,方把它予以解決。

  亞裏斯多德以四因(即形式因、材料因、目的的因與動力因)來貫串柏拉圖的哲學。又以十範圍概括宇宙一切的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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