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我,卻自己起念落在分別知見!)慧能很高興,見如此妙契機鋒,滴水不漏,即嘉許“汝甚得無生之意!”而永嘉不受“有所得”染,當機反諷:“無生豈有意耶?”反攻大師語落“有得”之嫌,大師更非等閑之輩,即指對方心髓猛烈沖擊:“無意誰當分別!”(誰在了知“無意”呀?你能滑脫分別心嗎?)永嘉被大師火力緊緊扣住,似難辭自心“有分別”之失,根本無法滑動突圍,只有老實招供“自心現量”——反而絕處逢生:“分別亦非意”。此答極標准,當機貼切。簡釋爲“雖行分別心,卻無執著意。”永嘉是學《維摩诘經》悟道的,經中有文殊問維摩居士:“空可分別耶?”答曰:“分別亦空”。此與永嘉“分別亦非意”如出一轍,可謂教證嫡熟,更貴在契機妙答,不容刹那思擇而天衣無縫。大師贊歎“善哉”! 9、智隍悟道。智隍參五祖後,廿年長坐,自謂得正受,但只入定方安。玄策說他“但若有出入,即非大定。”而六祖師法不出不入,智隍自覺未妥,逐谒大師,被示心要,“隍于是大悟”。 10、神會受記。神會聰明,能說會道,師責罵他“汝向有茅蓋頭(諷喻被識陰覆,蓋只是“口頭禅”),只成個知解宗徒!”神會後悟道,大弘曹溪頓教。 11、方辯受記。蜀僧方辯善塑泥像,塑師像“高七寸,曲盡其妙,師笑曰:汝善塑性,不解佛性。即摩頂授記,永爲人天福田。師乃以衣酬之。”送給方辯法衣。 12、大師批評臥輪,誤導禅法。臥輪禅師偈雲:“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縛”。因示一偈:“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意爲臥輪追求斷滅空,不覺自心執空“邪見”,仍舊凝滯于心,“未明心地”,然而菩提本覺之心,卻是與生活同步平等的“生活禅”,本無生滅衰長,故“菩提作麼長?” (八)頓漸品 本節專述禅宗“頓”“漸”在教理與證悟方面的切磋磨合,介紹了志誠與志徹的故事,以啓發開悟爲目的。 1、志誠的故事。北宗尚漸門,南宗尚頓門,義不盡同故有參差,而實質在悟道的快慢上。大師說,法本無頓漸,而人有利鈍,悟入有疾遲,故名頓漸。但北宗之徒譏慧能不識一字,有何所長?而神秀大師說:“五祖親傳衣法,豈徒然哉?吾恨不能遠去親近!”遂派志誠去參究。 師令志誠談北派教法,志誠說:“住心觀淨,長坐不臥。”師曰:“住心觀淨,是病非禅…聽吾偈曰: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爲立功課!”——意爲菩提本與人心不二,起心執著觀淨,平添一重執病,所謂“如欲除妄,倍加虛妄”,故志誠“遂啓六祖:今聞和尚一說,便契本心。”又問教法。並述秀大師之教:“諸惡莫作名爲戒;諸善奉行名爲慧;自淨其意名爲定。”大師說:“汝師所說戒定慧,實不可思議。吾所見戒定慧又有別…見有遲疾。”並進一步指出:“吾所說法不離自性,離體說法名爲“相說”,自性常迷。”——這種獨特開示非常重要,若執著理論法相爲“實有實法”,馳骛于“理法知見”的“相說”,無形中已離當下本覺心性,若不覺自念,自心已陷“知障”。故而針對悠緩無邊的“離體說法”,大師說偈言:“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癡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叁昧!”——點點滴滴,不離當下心地本覺。 志誠又請問:“如何是“不立”義?”大師答:“念念般若觀照,常離法相,自由自在,縱橫盡得,有何可立?自性自悟,頓悟頓修,亦無漸次,所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第?”——自明心地,即已除盡一切外馳執著,名爲“不立”,“諸法寂滅”。志誠禮拜,願爲執侍服務。 2、志徹的故事。南北二主雖達到“忘彼我”的聖人境界,但北宗有人忌慧能得傳法衣被天下聞,理當正統。乃囑行昌刺殺六祖,揮刃再叁,毫無所損,行昌驚仆,良久方蘇,哀求悔過,後出家參禮大師。問:“看《涅槃經》,卻不了解“常”與“無常”之義,請和尚解說”(以下爲簡明譯文) 師答:“無常,即是佛性,有常即是一切善惡諸法分別心。” 又問:“和尚所說,大違經文。” 師答:“我傳佛心印,安敢違于佛經?” 又問:“經說佛性是“常”,您卻說“無常”;經說諸法乃至菩提心無常,您卻說是“常”——我更加疑惑了。” 師答:“佛性若“常”,經文何以說一切皆“無常”?更說什麼一切善惡諸法“無常”,乃至窮劫,無實有一個發菩提心者?所以我說的“無常”,正是佛說的“真常空靈”之道,又:一切法若皆“無常”,然而物物皆有假立的“自性”,容受生死變遷,表現出常態,只不過以其生死流遷,真常性的不生不滅性于其中表現,頗有不周遍之處。故我說“常”,正是佛說的“真無常”義。 佛性概念,往往又被凡夫外道,執爲抽像的“邪常”一點也不現實,實同無常。然而二乘之人,將現實方便中的常性,計爲無常,並執著常、樂、我、淨爲邪知見中的“有”或“無”,共成八種顛倒見。故佛在《涅槃經》中,破斥他們的偏見,而顯說真常、真樂、真我、真淨。你現在依言背義,以斷滅見來認知“無常”;又以邪知邪見認定“死常”,而錯解佛最後的微言大義,你就是看經千遍,有何補益?” 行昌忽然大悟,而說偈語:“因守(平時)無常心,佛說(其中)有常性。不知(現成)方便者,猶(如)春池(中)拾礫。我今(當下)不施功,佛性(本然)而現前。非師(由外)相授與,我亦(空靈)無所得!” 師曰:“汝今徹也”。 志徹禮謝而退。 (九)護法品 神秀、老安二禅師向武則天、唐中宗推薦慧能大師。遂派內侍 薛簡迎請。大師以疾辭。 薛簡問:“京城禅德說,不因禅定而解脫,未之有。不知大師有何說法?” 師答:“道由心悟,豈在坐?《金剛經》中說,若言如來若坐若臥,是行邪道。” 簡問:“弟子回京,主上必問。願師慈悲,指示心要。” 師答:“道無明暗。《淨名經》中說:法無有比,無相(對)待故。” 簡問:“明喻智慧,暗喻煩惱。修道之人,若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無始生死,憑何出離?” 師答:“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若以智慧照破煩惱,此是二乘見解,上智大根皆不如是。” 簡答:“如何是大乘見解?” 師問:“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爲道。” 簡問:“師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 師答:“外道所說不生不滅,以滅止生,以生顯滅(生滅有差別)。我說的本身無生,今亦不滅(生滅無差別)。你若欲知心要,只對一切善惡都莫思量(取舍),自然得入清淨心體,湛然常寂,妙用如恒沙。” 大師揭示了現實中,日常生活與道心本來契合,真俗原本不二,妙用無窮的證悟境界。 薛簡豁然大悟,回京表奏大師法語。 (十)付囑品 大師將逝,囑法海等開悟弟子如何說法:須用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盡皆叁界唯心,萬法唯識觀點。“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識,若起思量,即是轉識。”——如是由“淨如來藏”變爲俗谛的“染如來藏”。 說法還須用辯證對立統一的“叁十六對法”,“出語盡雙,來去相因(兩邊照顧,相因相用),究竟叁法(蘊、處、界)盡除(一切法空,畢竟無所得)。”——明確提出以“對法”昭示般若空性的中觀思想,但最重要的是說法人當機作風與心態:“說一切法莫離自性!”如前頓漸品提示,“吾所說法,不離自性,離體說法,名爲(著)相說,自性常迷。”——說法應以身教爲主,若自己陷入執著,自性常迷,何以教他人?“若著相于外,而作法求真,或廣立道場,說“有”“無”(卻自陷)之過患,如是之人,累劫不可見性。” 又批評“執空”之人,說什麼“不用文字”,“只此語言,便是文字之相”。“又莫百物不思,而于道性窒礙,若(只)聽(任遊)說(而)不(自)修,令人反生邪念(執著),但依法(自)修行,無住相(作)“法(布)施”……不失本宗。” 大師臨終前授《真假動靜偈》以饷大衆: “一切無有真,不以見爲真,若見于真者,是見盡非真。” ——令人當下不爲外境惑,落于“俗見”之“真實”。 “若能自有真,離假即心真,自心不離假,無真何處真?” ——真在何處?一切外境,皆唯識變現,皆自心性所顯。若執取外相,即爲假;若返照歸自性“離假即心真”。 “若覓真不動,動上有不動。不動是不動,無情無佛種。能善分別相,第一義不動。但作如是見,即是真如用。” ——此講“現成境界”的“真如”體用觀。“真如”即“真不動”,此“真不動”反而在俗谛 “動”上顯——若一味不動,同木石無情。最妙的是“能善分別相,第一義不動”——此引自《維摩诘經》“能善分別諸法相,于第一義而不動”。義爲:念頭浮動萬千——而念頭根基未動。念頭浮動即“能善分別諸法相”;念頭根基未動即“于第一義不動”。無論念起念沒,而念念的“心地基礎”是不動搖的——如電影畫面常動,而電影底片不動,動與不動配合,言說又何妨——此皆爲心性底基的運用啊!故大師說“但作如是見,即是真如用”。真如必在活用中得證,在“現量境”中,動靜根本是互融的,故“若覓真不動,動上有不動。”動靜真假,皆是不二。大師又特別叮囑: “此宗本無诤,诤即失道意,執逆诤法門,自性入生死!” ——道在內覺,自心收斂;诤逞是非,知見外馳,自墮生死樞機。 大師傳法要,諸佛與衆生,原本不二。佛大悟後,首先贊歎:“奇哉奇哉,菩提般若之智,人皆有之!但由顛倒煩惱不能證得。”——大師指導我們:“自性若悟,衆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衆生。”意爲:我們若自悟分別心之底基,本不動搖生滅,我們這些衆生就是佛;若我們的分別心馳鹜于外境——那麼我們的本原佛性即退墮爲衆生了。大師傳《自性真佛偈》—— “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叁毒是魔王。邪迷之時魔在舍,正見之時佛在堂。性中邪見叁毒生,即是魔王來住舍。正見自除叁毒心,魔變成佛真無假。” 佛之正見與魔之邪見,皆壓縮在吾人之“一念”上。一念知見外趨而不自知覺,是爲“邪見”。若一味外傾貪嗔癡,即“魔在舍”;若一念本分自明,即“正見”。安住本分,本不生滅動搖,乃是“佛在堂”。一念具本來,舍本逐末“即是魔王來住舍”;自覺本分,“魔變成佛真無假”——是爲“一念”之法門,吾人一念之自覺與否,是“佛”、“魔”分野之樞機,一念覺即佛,一念不覺即入魔。 以下昭示法報化叁身關系: “法身報身及化身,叁身本來是一身。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本從化身生淨性,淨性常在化身中,性使化身行正道,當來圓滿真無窮。” 法報化叁身一體的原理是“叁界唯心,萬法唯識。”叁界即一切人我事物萬象之“現實境界”,簡言之爲“一切現象”。覺者即境悟爲心識所變,內證爲自在空靈之“心地境界”,實際而言,一切人、我、事理、物理現象,歸根結底顯爲眼耳鼻舌身意等“精神現象”;而凡俗即境卻執著爲外在“實有實法”。 以此“一切現象”爲基礎,覺者悟諸象爲“百千萬億化身影”,即心識所變化之身,故此化身現象就是心識,心識即“淨性”,此“淨性”即“清淨法身”——叁界現象唯心現,無絲毫客塵,如何不清淨?而悟“一切現象”(化身)爲心性(法身)所顯的淨化之像,即得“圓滿報身”;若執現象爲“外在實有”,就不圓滿,就感得“業報身”。 所以,“一切現象”即“化身”;心識、心性、淨性即“法身”;悟一切現象乃心識所顯的“正道”,即得“報身”。 故而大師教導“法身報身及化身,叁身本來是一身”——一切境象,皆自性覺悟之道,所謂“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 大師開示“本從化身生“淨性”,“淨性”常在化身中”——化身,即現實境界,即一切現象,很重要,是凡聖立腳的基礎,是“現實常態”。對境不悟爲凡俗,即執爲“外在實法”;對境若悟,則明“萬法唯識”——悟入心識“淨性”法身,故“化身生淨性,淨性“常在”化身中”,淨性法身離不開化身這一現實境象作爲“常在”基礎。 大師又說:““性”使化身行“正道”,當來圓滿真無窮。”——“性”即淨性法身,使化身行“正道”,即行叁界唯心的清淨之道,若不行正道正見,行邪道邪見,執一切境爲外法,就不“圓滿”,故行正道,悟境唯心現,就圓滿,得“圓滿報身”,因境界無限,故正道無窮,淨化無窮,真實報身也就“真無窮”了。 既然一切現象是“化身”,那麼一切現像沒有不可利用來行覺悟之道的: “淫性本是淨性因,除淫即是淨性身。性中各自離五欲,見性刹那即是真。今生若遇頓教門,忽悟自性見世尊。” 現實中普通的“淫性”現象,若悟,也可屬化身,也可以作爲悟入“淨性”法身的根因與基礎。若除“淫性”中對外欲外“淫”之執著,就只剩清淨心“性”了,故“見性刹那即是真”。由外欲而頓返自明,就“忽悟自性見世尊了”,見性即見佛,故可由“淫性”而淨“淫”見“性”。真正的佛陀在哪裏?一定要方向看清,不能在外面瞎碰瞎找,一定要在自心中省察,一定要通過自心頓悟,在自心中,發現自性佛陀,這才是真正的“世尊”。 大師殷切叮咛我們: “若欲修行覓作佛,不知何處擬求真,若能心中自見佛,有真即是成佛因。不見自性外覓佛,起心總是大癡人。” 明確告訴我們,外求爲癡,自見爲真。最後,大師告訴我們,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平實體會,引導大衆走向修行之路: “兀兀不修善,騰騰不造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 兀兀騰騰,皆孤明獨悟高潔心態。善惡不取,斷分別見聞之愦鬧,返內心常寂之“無著”——就又回到本原自性中,于無所著而生其心:“何期自性,本來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促使人們實踐佛法的境界——山河大地、人我衆生、時間空間、事理物理,皆心識現象,皆清淨不二的般若波羅蜜多空靈境界,從而實現人們理想中的人性升華真實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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