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佛教宗派——天臺宗
華方田
天臺宗是中國佛教史上最早創立的真正意義上的佛教宗派。因其實際創始人智者大師———智顗長期住錫天臺山(在今浙江省天臺縣境內)而得名;又因此宗以《法華經》爲立宗依據,故亦稱法華宗。天臺宗後世厘定的該宗早期的傳法譜系是以大乘中觀學說的創始人龍樹爲東土初祖,下啓二祖慧文、叁祖慧思、四祖智顗、五祖灌頂、六祖智威、七祖慧威、八祖玄朗,一直到九祖湛然,此即所謂“天臺九祖”。此後天臺宗風代代相承,法脈不斷。
一、理論先驅———慧文和慧思
天臺宗的理論奠基者是慧文和慧思。慧文,俗姓高,具體生卒年代不詳,是北齊時期一名學風嚴謹、道行較高的禅師。當時,北方禅學盛行,禅師們大多修習次第禅門,主張按照一定的順序依次修禅。慧文深受這種風氣的影響,對佛教的禅法實踐特別重視,並身體力行。灌頂《摩诃止觀》的緣起部分說:“文師用心,一依《釋論》。”表明他的主要立說依據是龍樹的《大智度論》,並以此來指導禅修。據《佛祖統紀》卷六載,天臺二祖慧文因讀龍樹《大智度論》“叁智一心中得”,聯系到龍樹《中論·觀四谛品》中的“叁是偈”而恍然大悟。
慧思(515—577),俗姓李,武津(今河南上蔡縣東)人。十五歲出家,曾師事慧文禅師習禅,後在河北傳授大乘禅法,兼研《法華》、《般若》。梁承聖叁年(公元554年),慧思來到河南光州大蘇山,陳光大二年(公元568年)又輾轉來到湖南南嶽衡山,陳太建九年(公元577年)在衡山圓寂。史稱“南嶽慧思大師”。著有《法華經安樂行義》、《諸法無诤叁昧法門》等。慧思兼學南北,既對《法華》、《般若》義理有很深的造詣,又非常重視禅定修習。提倡“教禅並重”、“定慧雙開”。道宣曰:“自江東佛法弘重義門,至于禅法,蓋蔑如也。而思慨斯南服,定慧雙開,晝談義理,夜便思擇,故所發言,無非致遠。便驗因定發慧,此旨不虛。南北禅宗,罕不承緒。”
“晝談義理”,是指弘揚佛教理論;“夜便思擇”,是指修習禅定。慧思的這種強調“由定發慧”、“定慧並重”的思想,爲智顗所繼承和發揚,成爲天臺宗佛教實踐的主要方法。
二、智者大師———智顗
智顗(538—598)是天臺宗的實際創始人。智顗,俗姓陳,梁大同四年(公元538年)出生于荊州華容(今湖北潛江西南)一官宦之家。十八歲在湘州果願寺出家,師從法緒法師。年二十,受具足戒,成爲正式的比丘。後隨慧曠律師學習經、律、論叁藏。其後登衡州大賢山,潛心學習《法華經》及《無量義經》、《觀普賢經》。二十叁歲時,前往光州大蘇山隨慧思受學。在慧思處,智顗不僅確立了“止觀雙修”、“定慧並重”的宗風,而且證得了“法華叁昧”,爲以後創立天臺宗打下了堅實的理論基礎。慧思南下衡山隱居前,令智顗往金陵弘法。陳光大元年(567年),智顗辭別慧思,來到陳都金陵,開始了其創宗立說、弘揚佛法的事業。經過兩年的艱苦努力,智顗以其“定慧並重”的獨特風格,以及高尚的品質,終于贏得了金陵僧俗的敬重。陳太建元年(公元569年),受請入住瓦官寺。在此期間,智顗晝談義理,夜習禅悅,大開講席,定慧並舉,爲金陵僧俗講解《大智度論》、《法華經》及《次第禅門》。一時聽者雲集,從者成市。
陳宣帝太建七年(公元575年),智顗決定離開居住了八年之久的京都金陵,遠赴天臺隱居潛修。至于智顗離開金陵的原因,灌頂在《隋天臺智者大師別傳》中引述智顗自己的話說:“初瓦官,四十人共坐,二十人得法。次年百余人共坐,二十人得法。次年二百人共坐,減十人得法。其後徒衆轉多,得法轉少,妨我自行化道,可知群賢各隨所安。吾欲從吾志,蔣山過近,非避喧之處。聞天臺地記稱有仙宮,白道猷所見者信矣;山賦用比蓬萊,孫興公之言得矣。若息緣茲嶺,啄峰飲澗,展平生之願也。”事實上,智顗辭別金陵,除了上面說的不利于傳法創宗、習禅修道以外,還有更重要的社會因素。就在智顗決定離開金陵的前一年,即陳太建六年(公元574年),中國佛教史上發生了繼北魏太武帝之後第二次大規模的滅佛事件,無數僧尼或被迫還俗,或隱匿山林,也有許多人南逃陳朝。這一事件給智顗很大的刺激,使他倍感世事無常,帝意難測,決意避開政治的旋窩,官場的喧雜。另外,金陵佛教界內部崇尚清談而不重修持的風氣,也是促使其離開京師的原因之一。智顗在天臺山居住了十年之久,遂有“天臺大師”之稱。陳至德叁年(公元585年)智顗奉後主之請重返金陵,受到上自皇室達官下至僧俗百姓的隆重歡迎。陳亡之後,他轉赴匡廬,西遊荊湘,住錫荊州當陽玉泉寺。在玉泉寺期間,智顗的佛學思想逐步趣向成熟。“天臺叁大部”———《法華玄義》、《摩诃止觀》,與《法華文句》———都是智顗講述,由其弟子章安灌頂記錄整理而成的。在《法華玄義》中,智顗對《法華經》的“諸法實相”理論作了系統地闡發,論述了“性具實相”的圓教義理,提出了“五時八教”的判教學說,確立了《法華經》在全部佛法中的崇高地位,爲天臺宗的創立提供了經典和理論的基礎。《法華文句》是智顗在《玄義》的基礎上,按照經文的章節次第,對《法華經》所作的逐字逐句的解釋。在《摩诃止觀》中,智顗系統地論述了天臺宗的修行方法,確立了“止觀雙修”的實踐原則,發展了“一心叁觀”的圓頓觀法,強調以觀心爲本,爲天臺宗的宗教實踐提供了理論依據。
隋開皇十六年(公元596年)春,智顗離開江都,重上天臺。第二年,即隋開皇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公元598年1月7日),在石城大佛寺(今浙江新昌縣西南)去世。
智顗著述豐富,除“天臺叁大部”外,還有《觀音玄義》、《觀音義疏》、《金光明經玄義》、《金光明經文句》、《觀無量壽佛經疏》等,合稱“天臺五小部”,以及其它多種著述。智顗不僅是一個佛教理論家,還是一個虔誠的佛教信徒,曾“造寺叁十六所,大藏經十五藏;親手度僧一萬四千余人;造旃檀、金、銅、素畫像八十萬軀;傳弟子叁十二人,得法自行,不可稱數”。
叁、天臺宗的教義
1.“五時八教”的判教理論
智顗在批判地繼承南北朝時産生的“南叁北七”等諸種判教方法的基礎上,提出了“五時八教”的判教學說,爲天臺宗的建立提供了經典和曆史的根據。
所謂“五時”,是將全部佛典按照佛說法的時間先後,從縱的方面所作的判釋:第一,華嚴時。謂佛在初成道時,首先對慧根人說《華嚴》“圓頓”法門,令速悟入。第二,鹿苑時。謂佛在初講《華嚴經》後的十二年中,在鹿野苑等地,爲難以領悟《華嚴》頓教、根機鈍小的初學者,講說小乘四《阿含》。以講說之地而命名,故稱“鹿苑時”;以所講之經命名,亦稱“阿含時”。第叁,方等時。謂佛在鹿苑時之後的八年中,爲有小乘基礎的人宣說能爲大衆普遍接受的《方等》、《維摩》、《思益》等經典。第四,般若時。謂佛在方等時後的二十二年間,主要講說闡揚一切事物緣起性空的《般若》類經典。第五,法華涅槃時。經過般若時二十二年的陶煉,衆生根機漸熟,佛于是在最後八年間開講《法華經》,宣說“會叁歸一”、“開權顯實”的一乘真實之教。智顗認爲,此《法華》義理是佛的最後教說,已臻究竟,利根之人俱可聽聞此教而覺悟佛道。但仍然有鈍根之人不能領悟此《法華》一乘教理,佛陀便于臨終前的一晝夜間,爲這些人宣說《涅槃經》,使其轉迷爲悟,覺悟大道。
《維摩經玄疏》卷六指出了此五時教說的主要區別:“《華嚴》廣明菩薩行位;《叁藏》偏說小乘;《方等》破小顯大;《大品》曆法遣蕩會宗;《法花》結撮始終,開權顯實;《涅槃》解釋衆經,同歸佛性常住。”(《大正藏》卷38,第561頁,下)五時的關系是根據《涅槃經·聖行品》的“牛乳五味”之喻,《華嚴》時如乳味,《阿含》時如酪味,《方等》時如生酥味,《般若》時如熟酥味,至《法華》、《涅槃》時則如醍醐味,“是時無明破,中道理顯,其心皎潔如清醍醐”,顯示的是最完滿、最清淨的真實境界。
所謂“八教”,是從橫的方面就教化衆生的形式和內容而作的劃分。“八教”又分爲“化儀四教”和“化法四教”。
“化儀四教″是根據佛陀說法的形式將佛的說法分爲四種,即頓、漸、秘密、不定。智顗認爲,“法唯一昧”,但由于“衆生機緣不一,是以教門種種不同”。其中,頓教,是對利根人直接說的大乘頓教教義,這種教義的特點是不經次第、直指佛境。漸教,是對鈍根人逐漸引導,先說小乘,後說大乘,由淺入深,漸次增進。秘密教,是指佛以不可思議之神通力,于同一時間和地點,爲衆多根器不一的人講說各種或頓或漸、或大或小的佛法,而聽法之人,同聽異聞,各隨自己的根機,據自己的理解而有收獲,但互不相知。不定教,又稱顯露不定教,是指佛根據不同情況,運用神通,以一音說法,而使聽者有不同的理解,獲益也不同,但彼此相知。
“化法四教”,是根據佛說法內容的深淺而作的劃分,即藏、通、別、圓。藏教,即叁藏教,是指小乘佛教經典,如《阿含經》等。此教主要是爲聲聞、緣覺二乘講說小乘因緣生法的道理,通過觀察事物的因緣生滅而體悟諸法無常、無我的空理。通教是由藏教到別教的過渡,既能通達藏教,又能通達別教和圓教。所教化對象通于聲聞、緣覺、菩薩叁乘,所謂正教菩薩,傍化聲聞、緣覺。主要講的是事物緣起即性空的義理。別教是單獨爲大乘菩薩講的,既別于前面所說的藏、通二教,又別于後面的圓教。講說性空妙有之理,認爲不僅要從事物的因緣和合體悟到其自性空寂的一面,而且還應進一步認識到事物宛然假有的一面,體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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