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即得隨順入真如門。”
這就可以看出,慧能、神會無念爲宗的思想,除繼承《金剛經》外,還繼承了《大乘起信論》。
叁、頓悟成佛
因爲六祖惠能生活于唐代政治、經濟、文化的鼎盛時期,也是佛教在中國傳播、發展成熟的黃金時代。惠能的青年時期正是一代佛學大師玄奘法師取經回來,廣事譯述的年代。玄奘門下人才輩出,紹述師說者大有人在。另外,當時各宗各派人才濟濟,學說衆多。惠能時期的佛教思想可說是雲蒸霞蔚、雜彩紛呈;出現了一片繁榮興旺的景象。在這一特殊的曆史背景下,惠能撥雲見月,並以異軍突起之勢,高唱頓悟成佛學說,建立了獨具特色的禅宗思想體系。
在修行成佛的方法上,禅宗強調“頓悟成佛”,所謂“迷來經累劫,悟則刹那間”。慧能大師就是賣柴時偶聽一人誦讀金剛經頓時開悟的。關于“頓悟”。他的解釋是:自心從本已來空寂者,是頓悟。即心無所住是頓悟;今于頓中立其漸者,即如登幾層之臺,要藉階漸,終不向漸中而立漸義。悟,就是悟到自身天然就具足的佛性,內心的真我。慧能反對坐禅,反對要經盤腿、攝心、觀想等階段,經過長期修行才成佛的漸悟說。當然,並非一旦頓悟就可徹底解脫,:禅宗所說的頓悟是頓悟後還要不斷修行才可成佛,即“頓悟漸修”。
在如何成佛的修行途徑上,力主頓悟,反對漸修漸悟,這是惠能思想的又一突出之處。惠能的佛性觀否認佛、佛性、佛法、淨土的客觀外在實存性,已經淡化了佛教的神學色彩,頓悟說否定了持戒、坐禅、頌經等苦修的必要性,這實際上是消除了要求于信徒的虔誠心。
提出頓悟理論的開山祖是道生。可惜,道生關于這個問題的論著已不存。慧皎對道生的這個觀點有簡要地記述:“生既潛思日久,徹悟言外,……校閱真俗,研思因果,乃立“善不受報,頓悟成佛””。(《高僧傳》卷九,《竺道生傳》)可見,慧能的頓悟理論也來源于前人。
四、關于行住坐臥皆是禅定
首先提出這個理論的是《維摩經》。這部經裏有這麼一段話:
佛)告舍利弗:“汝行詣維摩诘問疾。”舍利弗白佛言:“世尊!我不堪任詣彼問疾。所以者何
憶念我昔曾于林中宴坐(靜坐,即坐禅——引者)樹下。時維摩诘來謂我言:“唯!舍利弗,不必是坐爲宴坐也。夫宴坐者,不于叁界現身意是爲宴坐,不起滅(盡)定而現諸威儀是爲宴坐,不舍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爲宴坐,心不住內,亦不在外,是爲宴坐,于諸見不動而修行叁十七道品是爲宴坐,不斷煩惱而入涅槃是爲宴坐。若能如是坐者,佛所印可。”(鸠摩羅什譯《維摩經·弟子品》)
所謂“凡夫事”指的就是行住坐臥、一舉一動。可見,慧能反對坐禅的理論來源于《維摩經》。這一點,慧能、神會本人都承認。他們論證坐禅是病非禅時就引{維摩經》上述那段話爲根據(參見《敦煌本壇經》、《神會語錄》)。
從以上四點可以看出,慧能的學說很大一部分是繼承前人的,但慧能並不是原封不動地拿來應用,而是以自己的觀點加以改造、發揮,從而使自己的學說具有不同于前人的特點。
慧能之影響,主要在于他對達磨以來之禅法有重大變革,並與繼承傳統禅法且居正宗地位的神秀北宗一系分立,開出一代新的禅風。其學說之要在于主張“即心即佛”、“即性即佛”,佛性即人之心性:成佛不須漸修,一念悟時,人自心中頓見佛性,此即頓悟見性,與北宗的“漸修”形成對照;主張“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運水搬柴,無非妙道”,並不以靜坐斂心爲要,認爲一切時中行住坐臥皆可體會禅的境界,凡此已非達磨禅學之本意,而多爲慧能所獨創。湯用彤說:記其事迹的《壇經》“影響巨大,實于達磨禅學有重大發展,爲中華佛學之創造也”。(《隋唐佛教史稿》,中華書局,1982,189頁)由于他對禅宗乃至中國佛教在理論和戒律等方面的曆史性突破,史稱“六祖革命”。這一革命的意義不僅在于他把南北朝以來佛教的涅槃佛性論、般若學的性空幻有說以及《楞伽》一系的如來藏說加以吸收,而且將其與中國傳統儒、道的心性論融爲一體,從而使佛教進一步世俗化、中國化。
慧能南禅在嶺南的影響
慧能南禅頓教的出現對傳統佛教進行了新的改革,佛教文化盛行是這一時期嶺南文化的特點,
到慧能的時候,唐王朝“貞觀之治”的那種封建社會的繁榮盛世已經過去了,衰頹的形迹已隱約可見,勞動人民更加貧困了。事實上,到慧能的時候,勞動人民的生活已難乎爲繼。如裴守貞給高宗的上表說:“一夫之耕,才兼數口:一婦之織,不贍一家。賦調所資,軍國之急,煩徭細役,並出其中。黠吏因公以貪求,豪強恃私而逼掠,以此取濟,民無以堪。”(《唐會要》八叁卷《租稅》上)勞動人民爲了生存下去就不能不尋求物質上的解放,而這在封建社會裏是很難如願的。這樣,他們就往往不得不到精神世界裏去尋求解放,正如恩格斯所說:他們既然對物質上的解放感到絕望,就去追尋精神上的解放來代替,就去追尋思想上的安慰,以擺脫完全的絕望處境。((布魯諾·鮑威爾和早期基督教》,《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十九卷,第334頁)
宗教不僅僅是一種信仰,它更是一種思想學說,當禅宗在中國大盛,勢必向傳統的儒家學說滲透,對中國文化帶來深遠的影響,誠如梁啓超先生所說:“到了兩宋,當然會産生出儒佛結婚的新學派,加以那時候的佛家各派都衰,禅宗獨盛,禅宗是打破佛家許多形式和理論,專用內觀工夫,越發與當時新建設之道學相接近,所以道學和禅宗,可以說是宋元明思想的全部的代表”。嶺南是慧能南禅的發源地,因此被貶谪到嶺南的人或多或少地受到慧能南禅思想的熏染,從而在世界觀和學術思想上有很大的改變,他們所追求的不僅是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同時也以禅宗的性體虛融,照同自在去陶冶身心。
被貶嶺南的韓愈是以堅決反對迎佛骨,提倡儒家“原道”精神而著稱的,在被貶嶺南時卻與禅門結下了不解之緣。他與潮陽靈山禅院的名僧大顛交爲摯友,離任潮州還親贈衣服給大顛留念。顯見南貶之後的韓愈,已非昔日的韓愈了。蘇東坡被貶嶺南,在顛沛流離之際,曾多次來到南華寺默祝禱告,曾寫有“不向南華結香火,此生何處是真依的
”的詩句。這展示了蘇東坡受禅宗影響所持的人生觀,慧能的思想確實俘虜了許多懦家學者,特別是那些遭受挫折的文人。
南禅在嶺南的廣泛傳播有力地促進了嶺南思想文化的發展。王維在《六祖惠能禅師碑銘》中說頓教所及:“王天重迹,百越稽首,修蛇雄虺,毒螫之氣消;跳殳彎弓,精悍之風變;畋漁悉罷,蠱酞知非。多絕腥膻,效桑門之食;悉棄罟網,襲稻田之衣,永惟浮圖之法,實助皇王之化。”顯見其馴化民風之功效。
南派禅宗的創立,使嶺南佛教進入一個鼎盛時期。唐代,嶺南寺院、佛徒大增。如天寶年間,“韶州生齒登皇籍者叁萬一千戶,削發隸寺曹者叁千七百名,建刹爲精舍者四百余區”,不到十戶即有僧職一名,不足百戶即有僧舍一區。其時,嶺南名僧輩出,僅惠能門下弟子,著名的就有40余人,其中青原行思.南嶽懷讓、荷澤神會、南陽慧忠、永嘉玄覺五人,號稱五大宗匠,後均自成一家,其中以青原、南嶽二家弘揚最盛:南嶽下數傳衍爲臨濟、沩仰二派,青原下數傳分爲曹洞、雲門、法眼叁派,形成了禅宗五派法流,傳播于大江南北,且遠播海外。除五大宗匠外,較爲著名的有再傳弟子希遷、惠照,以及惠照弟子惟嚴、寶通、藥山等。寶通又號大顛,貞元五年歸潮陽,創建靈山寺,門人傳法者千余人,甚至元和年間力主排佛被貶潮州的韓愈亦爲大顛之佛理所折服。大顛著有《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釋義》、《金剛經釋義》,又嘗自寫《金剛經》千五百卷、《法華經》叁十部、《維摩經》叁十部。
慧能以後,禅宗在嶺南地區的傳播和影響不斷擴大。有學者研究了唐代嶺南佛寺群的分布特點和禅宗早期在嶺南的具體傳播。韓愈與潮州禅師大顛的交往是一段有名的學術公案。有學者以一些新發現的族譜等材料探討了禅僧大顛的事迹和禅宗叢林經濟在粵東地區的發展。六十年代在廣東曲江南華寺曾發現一批北宋木雕羅漢像銘文,有學者以此從一個具體方面證實了作爲禅宗祖庭的南華寺在宋代嶺南僧俗的現實生活和精神生活中舉足輕重的地位。
禅宗美學首先影響到的是詩歌,它拓展了詩的意境,增強了詩的魁力。到宋代許多詩人已注意吸納禅宗的思想觀點。把詩境引入到禅的境界,把禅理融入詩句。《詩人玉屑》卷一中吳思道就大膽提出“學詩渾似學參禅”的見解。嶺南詩歌有不少禅境與詩境交融的佳作,這種意境是一種脫俗、空靈、寂靜,無欲無求的心境寫照,這種禅境之美不能不歸功于慧能南禅的先導作用。
禅宗美學表現爲一種哲理之美,它那種精辟、深邃而又隽永的理性展示手法被詩人所追摹,明清之際許多文人學士隱歸禅寺,如被譽爲嶺南叁大家之首的屈大均,能寫多種風格的詩歌,因爲曾皈依佛門受南禅思想的洗禮,故出語不凡,詩境別開生面。天然和尚函罡門下更有一班詩僧,他們的詩歌在嶺南詩壇亦有一席之位。禅宗對嶺南詩學的影響直至近現代,近代的蘇曼殊,當代的虛雲和尚的詩作亦浸染六祖禅學遺風。
文革前,毛主席到廣東視察工作的時候,省裏的領導幹部在一起開會,毛主席就出了一個題目來考問大家,說“廣東省在唐朝出了一個最大的唯心主義哲學家,你們知道嗎
”
當時在場的領導幹部都說不出來,唯有時任廣東省省委書記的陶鑄知道,“那就是六祖惠能。”接下來毛主席又問:“惠能有一本著作把主觀唯心主義的哲學發展到頂峰了,你們知道是那一本書嗎
”
大家依然不知道,也只有陶鑄知道,他說:“那就是《六祖壇經》。”
毛主席說:“你們有時間要好好地看看這本書,了解這本書。”
毛主席是一位唯物主義者,他可能是抱著要知己知彼的態度,所以才認真地研究惠能的這本書。從這也可看出惠能思想在佛教界和哲學界的地位之高。
六祖惠能一生七十六年,除了在湖北黃梅八個多月,其一生都弘法于嶺南,足迹遍及嶺南各地,在雲浮國恩寺、廣州光孝寺、韶關南華寺等都留下衆多聖迹。
六祖慧能還給世人留下大量極其寶貴的文物遺迹與人文景觀。包括惠能在故裏新興縣龍山創建的國恩寺、報恩塔,惠能弘法叁十余年的“禅宗祖庭”韶關南華寺,慧能剃發受戒的廣州光孝寺,慧能隱居之所懷集六祖岩、四會扶盧山等,遍布省內多個市縣。特別是南華寺,至今供奉著六祖真身(肉身),珍藏著武則天禦賜給慧能的聖旨、水晶缽盂、千佛袈裟等,皆爲國寶級文物珍品。這些曆史文化遺産堪稱當地文化建設與旅遊業發展最寶貴的資源。
惠能的禅宗思想經其弟子的傳播和發揚,使中國佛教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對中國文化思想帶來了很大的影響。而在嶺南的學術思想的發展、詩歌、繪畫及書法藝術等方面都反映了慧能禅宗的影響。慧能南禅的影響對嶺南社會基層的滲透以及在社會與文化整合中所獲得的地域象征意義。
實際上,惠能的禅宗思想早已遠遠超出了宗教的範疇,而成爲中國古代思想、學術的重要組成部分,成爲人類智慧的結晶。根據惠能法語整理而成的《六祖法寶壇經》,不僅是中國本土佛教史上惟一的經書,更是研究中國和世界佛教史、文化史、思想史、哲學史的典籍。正因如此,六祖慧能與孔子、老子被稱爲“東方叁大聖人”,歐洲則將他列爲“世界十大思想家”之一,其塑像被陳列于英國大不列顛圖書館廣場。
“嶺南本是禅宗地,世世傳燈有姓盧”,這是清代初年一位不起眼的文人留下的詩句,以此來概括嶺南禅文化、尤其是嶺南禅文化繁盛之大勢。本是最荒蠻無知的嶺南,卻成爲博大精深佛文化的策源地,嶺南寺院受禅宗影響至深,無論是南華寺、光孝寺還是六榕寺,幾乎所有的寺院都供奉六祖慧能,應該說禅宗在嶺南有突出的地位。
結束語
由菩提達摩傳來在東土發展而成的禅宗,在中國佛教史、文學史上都占有極其重要的位置。經過道信、弘忍、慧能先後弘揚,禅宗成爲中國佛教的主流。這期間,六祖惠能的佛教革新使原來的純印度式佛教與中國傳統文化密切結合,溶爲一體而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直接導致確立了禅宗在佛教界的主流地位,他所倡導的南禅思想不僅爲禅宗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也影響到嶺南佛教各宗,從而推動了嶺南佛教的發展。
《試論慧能南禅在嶺南傳播及影響(達亮)》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