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個疑問的回答便是“業相續”。即是說有情衆生之所以生生死死地輪回不息或最終獲得解脫,那是因爲由衆生的業力相續、不失而造成的。也即是說,有情衆生的現有種種(如或輪回或擺脫輪回獲得解脫)都是過去行爲(業karma)的結果。而同時,我人等的現有的行爲又將是來世生存狀態(或輪回或擺脫輪回獲得解脫)決定者。所以,我人等有情衆生的行爲(業)的影響是持續不斷的。
既然業(行爲)的影響是持續不斷的,那麼,作爲這業的影響它到底貯存于什麼地方呢?這個問題,在佛陀入滅之後的部派佛教之時,常常被那些喜歡做理性考察的阿毗達磨論師們所提出。結果他們設定有輪回或解脫的主體——貯存業而相續的某個實體的存在。
在部派佛教時代,對于輪回或解脫的主體問題的探討,上座部系人最爲積極。到底輪回或解脫的主體是什麼呢?結果他們設定:在眼、耳、鼻、舌、身、意等六識的深處,有某個潛在的輪回或解脫的主體存在。對此,不同的部派便以不同的名稱稱呼它:上座部和說假部(即分別說系)稱之爲“有分識”[55]、化地部稱其爲“窮生死蘊”、犢子部把它叫作“非即非離蘊我”[56]、經量部叫它爲“細意識”[57](另外,大衆部把它稱爲“根本識”[58])。[59]
因此,以上各部派于六識深處所設定的“有某個潛在的輪回或解脫的主體”(從以上各派稱呼它的名稱來看,實際上我們也可以稱這一“主體”爲“根本相續心”。),爲佛教的無我論和輪回解脫論在理論銜接了起來。同時,這一“主體”(或“根本相續心”)爲後來瑜伽行派唯識思想之阿賴耶識的開出提供了思想准備。
(四)、與對空義進一步的開展有關
在《解深密經》之<無自性相品>中,安立了“叁時判教”,把佛陀的教說分爲叁個階段。第一時,佛陀鹿野苑初轉*輪爲聲聞說四谛法,爲說有之教,是小乘經,故是未了義之說;第二時,依“隱密相”轉*輪爲大乘菩薩潛說諸法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等義,說空之教,也還沒有徹底,所以也還是未了義之說;第叁時,依“顯了相”轉*輪向一切乘人正說叁相叁無性之中道之教,始爲了義之說。[60]如經言:
而于彼時所轉*輪,有上有容是未了義,是諸诤論安足處所。世尊,在昔第二時中惟爲發趣修大乘者,依一切法皆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以隱密相轉正*輪,雖更甚奇甚爲希有,而于彼時所轉*輪,亦是有上有所容受,猶未了義,是諸诤論安足處所。世尊,于今第叁時中普爲發趣一切乘者,依一切法皆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無自性性,以顯了相轉正*輪,第一甚奇最爲希有,于今世尊所轉*輪,無上無容是真了義。[61]
以上叁時,其中,第二時是“般若的空思想”,而第叁時是“瑜伽行派的叁性叁無性思想”。又因爲前者爲“隱密相”說,後者則是“顯了相”說,二者的程度有所不同。因此,我們可以看出第叁時的“瑜伽行派的叁性叁無性思想”實際上是在第二時的“般若的空思想”的基礎上的再開展,因而我們也可以說瑜伽行派的唯識思想事實上也即是般若空思想的直系。因此,平川彰先生說:“唯識思想的根基有空的思想”、“空思想潛流于唯識思想底部”。[62]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瑜伽行派之唯識思想是對般若空之表達的一種新的形式。
對于瑜伽唯識興起的淵源,除了以上所的四點之外,聖嚴法師在他的《印度佛教》中,參考法舫法師《唯識史觀極其哲學》一書,也列出四點:“①、叁法印是唯識根源;②、蘊處界是唯識根源;③、四阿含中的唯心論;④、唯識學的功用是闡釋《阿含經》。”[63]因此,法舫法師認爲,瑜伽唯識的淵源是源自阿含經,也即是源自佛陀。這當然是毫無疑問的。
因而,即由以上的種種因素,而促成了印度佛教史上瑜伽行派的興起。
叁、小 結
在印度佛教史上,原始佛教佛陀在世之時,佛陀爲衆生說法,契機契理,所說之法,無不都與“趣智、趣覺、趣涅槃”有關,一切與解脫無關的皆不爲佛陀所說。[64]因此,佛陀說法的目的就是使衆生得以除卻煩惱獲得解脫。但佛陀入滅以後,佛教進入部派佛教之時,尤其是到了約佛滅後四百至六百年之時的部派佛教時代,在受當時社會實在論思潮的影響下,佛教內部執著“有見”風氣亦是特別的盛行。其中,尤其是以說一切有部爲代表的上座部系佛教,在精神上與原始佛教及大乘佛教在日益地疏遠,而與當時盛行的耆那教及勝論、正理派的實在論卻在愈益地接近。所以,針對這種情況,龍樹、提婆等大菩薩起而采集大乘無相空教,造《中論》等,《百論》等論著,對佛教內部的“有論”進行批破,並兼破耆那教及勝論、正理派等外道,于是,便有龍樹、提婆菩薩一系般若中觀之“空”思想的興盛于世。
盡管龍樹、提婆一系的般若中觀之“空”思想,可謂是淋漓地表達了佛教之真義旨,但是一直以來由于“空”本身的深奧性和難把握性,而仍然使當時的許多學人對龍樹等的般若中觀之空不僅不能體得其旨,更甚的是反而認爲是有一個真實的“空”存在,從而墮入了“空見”。
爲了破除人們對這一般若“空”義誤解和偏執,于是無著菩薩的施展神通夜上兜率天宮,請彌勒慈尊爲說《瑜伽師地論》,進而有印度佛教史上的瑜伽行派的興起。
另外一方面,對于印度佛教史上的瑜伽行派,它的興起也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有它興起的潛在淵源的。佛陀示寂之後,弟子們多各自領衆,自爲一系弘傳佛陀教法。其中原先以迦葉、阿難爲首以摩偷羅爲中心的西系,後來不斷地向西北印度宏化,最終于以罽賓爲中心的地區而發揚光大起來,是爲說一切有部。其中,以北印度這一說一切有部教團爲母體的部分瑜伽師,因在實踐上之要求,而接受了龍樹系所確立的般若空性說而直通大乘,最終形成大乘瑜伽行派。
同時,原始佛教以來的對心的重視——唯心義也爲瑜伽行派的興起在思想上提供了淵源。唯心義自《阿含經》、《般若經》而《華嚴經》、《寶積經》,表現得越來越徹底,這就使瑜伽行派唯識思想的形成成了必然。並且,部派佛教長期以來對輪回主體的追求,盡管它們所探討的輪回主體,與後來瑜伽行派所主張的阿賴耶識思想是不能同席而語的,但可以說對于對它的探討也多少爲後來瑜伽行派阿賴耶識思想的形成提供了思想准備。
對空義進一步展開的需要,也可以說是瑜伽行派興起的直接原因,這在《解深密經》的“叁時判教”中已經非常明確地告訴我們了。倘若“第二時”的“般若空思想”是對“大乘”菩薩說的話,那麼“第叁時”的“瑜伽行派的叁性叁無性思想”則是對“一切乘”人,因此在範圍上更加廣大了。所以,從這個意義來說,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瑜伽行派的興起,是在彌補龍樹一系以來般若中觀中所存在的某些不足。所以,也可以說瑜伽行派的唯識思想是對空義闡釋的再發展。
《試說瑜伽行派的興起(象本)》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