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棵被風吹動的樹,倒向實執那一邊去了。這種(邏輯)不也太離譜了嗎?
「證悟空性,首先要了解空性的障礙」這是一種極爲普遍的說法。宗喀巴大師也說:「在沒有證悟空性之前,純粹存在與真實存在;真實非存在與純粹非存在之間,是很難區分開來的。」他還認爲,中觀應成派與中觀自續派之間,很難找到共識的最終原因也在于此。所以,在沒有證悟空性之前,我們沒法辨別出一個不受意識支配的真實有,也沒法相信被假模假樣地辨認出來的所謂空性障礙。
有些人認爲,當我們的心理産生「此瓶存在」的意識活動時,隨之也會産生「此瓶真實有」的執著心理。並認爲意識活動與執著心理兩者很難區別開來。
那麼,理性與實執,一個被認爲是成佛的首要條件,另一個則被認爲是所有過患的母胎。但此二者彼此相似,幾近亂真,如同形影相隨,很難分辨去舍。故此,沒有必要爲之分野劃界,統統否定破除便就是了。
如果說,認爲「天亮了」的心是正量心,那麼,「該整裝系帶」的念頭,也應該是正量心。同樣,「喝茶」,「吃糌巴」等等所有心思念頭,都是地地道道的正量心。所以一天到晚,在我們的意念活動中,沒有一個念頭是應該被否認,被破除的。試問,那個被稱爲「實執」,應予破除否認的心,是從何而生的呢?從無始生命起,我們業已深知熟悉的這個「實執心」,如果在一天時間內,在我們心裏僅僅産生一兩次,實屬離奇稀有的了。
我們對那些習慣了的事情,往往會産生第一個反映。譬如說,當你在路上遇見自己的父親------一個婆羅門大師走過來時。你的第一反映一定會是「噢!我父親來了」。而不會是什麼「婆羅門來了」,「大師來了」之類的了。這些在《因明學》(11)的著作中已詳細論及。從無始以來,我們深深地習慣于「實執心」,所以,當我們看到「瓶子」時,第一個反映一定會是此瓶子爲「實有」的心了。因此,不管我們對瓶子、柱子,存在,非存在等,進行如何的思維分析與邏輯推理,來加以否定。也不能將把眼前活生生的瓶子置若罔聞,而去否定瓶子實體之外的一個抽象「實執」。對于這點,不要說古代的學者們,連格魯派中,具有實證經驗的賢哲們,也都考慮得非常周詳。比如,章嘉仁波切(12)曾經不悅地批評那些不切實際者們說:「忽略這個生動活潑的現象世界,尋找一個不複存在的兔角去否定」,貢唐丹貝卓美(13)與班禅羅桑曲堅(14)等大師也曾發表過相同的觀點。
有些人認爲,如果用合理思維去否認瓶子,柱子的存在,就會産生一種虛無飄渺的斷見,爲此而懮心忡忡。其實,這是一種不必要的擔心。因爲,看著一個實實在在的瓶子在自己眼前,凡夫俗子的心裏,絕對不可能産生「此瓶完全不存在」的「斷見」。
如果在眼睛看到柱子,雙手觸摸到柱子的情況下,依然能夠産生一種「此瓶雖然現于我前,但實際上是空的」,這樣一種有感而發的念頭的話。這種念頭即是現空不二的中觀之見,怎麼會成爲斷見呢?
總之,認爲瓶子根本不存在,或者,眼睛親自看見柱子,心裏油然生起一種虛妄不實的感覺的話,就沒有什麼理由害怕成爲斷見的了。有詩雲:「心中雖然斷爲無,雙眼望見活脫脫,黃帽堪布雖末宣,早知此爲虛幻心。」如果把黃金、石土、草木一齊擲入火中焚燒的話,能燃燒掉的,就會被燒成灰土;未能燒毀的,則將遺留下來。同樣的道理,如果用合理思維,對一切現象世界,不加以區別進行否定的話,一個虛幻不實的世界,將會遺留下來。所以,我們不能夠把原本虛幻的因緣法,從諸多現象中分割出來,讓它獨自保持聖潔,不染受合理思維判斷的影響。
不承認「常規真理」,並不意味著對因緣法也應采取持疑的態度。因爲,所謂的「常規真理」,就是學者們爲了把常規世界的現象,進行分割演繹時,所采用的叁段式邏輯(15)。實際上,是那些學者們,本著維護自己觀點的目的,用無明雜染的宗派之見,對現象世界進行一系列的特征描述後,根據自己的概念推斷抉擇一個自認爲正確的東西,並冠之以「真理」,「信實」,「不欺」。也就是說,所謂的「真理」,只是六道輪回中的生命,其心中與生俱有的意識,在不同環境條件下的一種轉換與變相罷了。比如說,當小孩的手接觸到火時,小孩會「呱呱」地哭喊起來,其父親走過來,會帶著教訓的口氣給小孩講述道:「你的手是肉做的,而火是燒燙的。手觸到火上,當然會被燒痛的」。這樣,通過權威的經教與講述道理的方式,「真理」就被創造出來了。所以,只要我們能夠感知大地、岩石、山脈等現象的存在,我們就無法否認「叁寶」、「業果」、「因緣」等現象的存在了。如果一個人對需要感知的世界,即感官世界以外的東西,沒有一絲的感應;而僅僅感應到,一些不需感應的感覺世界的話,那麼,此人一定是一位無精神追求的凡夫俗子。
一旦我們達到了古代咒師們所描述的「究竟法性,超越思議」的境界時,大地、岩石、因緣、叁寶等,所有善惡中性的感覺將統統消失,取而代之的將是體意雙運,二谛雙運,善惡雙運,吉凶雙運。彼時,遍知一切智慧的千千萬萬部分,將圓融在真實法性的智慧中,與之變成一體。
一般而言,我們凡夫俗子對于自己所相信的東西,有些是出于情願,有些是出于不情願,也有些是出于無可奈何。但是歸根到底,莫過于相信自己的感覺罷了。因而,所謂的「信奉」,就是指經驗感覺的力量,迫使我們的心識,不由自主地去偏執某一外境。
沒有人會把夢中的經驗當真。但是,睡夢中出現的苦樂以及種種恐怖可怕的感覺與感受,我們不得不信服。比如說,夢見自己從一個萬丈高的懸崖往下墜落,如果按照叁段邏輯的推理,那將是必死無疑的了。但,夢境出現了轉機,從懸崖上掉下來,又從底谷返回,升飛到天空。此等現象,以邏輯推理,則是完全不能夠成立的。從懸崖上墜落時的恐懼感;還有飛升騰空的歡樂心情。種種經驗的變化,對我們的心而言,又是無法否認的實事。魚兒可以在水中悠閑自得,而人在水中,則害怕被水淹死。不同的覺受,對魚兒和人,都是不得不接納的實事。
區分「我方承許」(16)與「他方承許」(17),是中觀應成派理論中,最與衆不同的特點。「他方承許」是指還沒有從二元觀念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的凡夫俗子,對某一現象所作的不由自主的承許。但是,凡夫俗子的任何感覺與想法,則不能被證悟法性的瑜珈師主觀地接受。此即中觀應成派所指的「我方承許」。當一位沒有任何主張的立論者(诘難者),在禅定狀態中一言不發時,有主張的敵論者。以權威的經教,或以嚴密的邏輯,對立論者進行辯論時,所回答的將純粹是他自己的主張。所以,這個「無主張」的思想,如果用文字、概念,特別用詭辯邏輯去描述的話,是極其不適合的。
從心底裏接受「大地的存在」,是屬于「我方承許」,出于無可奈何,迫不得已地承認「大地的存在」,即屬「他方承許」。佛陀在菩提樹下合目靜坐七日,是佛陀本人「無承許」的觀點。但,轉*輪,講述四聖谛法,引導衆生開悟解脫,則是以慈悲爲原則的「他方承許」。其實,這並非中觀應成一派獨有的見識,任何一個承認世俗谛與真義谛,了義與不了義的宗派,都有相同的見解。《釋量論》(18)中也講到:「真如本性,平等無別;超然姿態,靜待外境」,在很多梵文的批注中清楚的講到,佛陀在講經說法時,也承許物質世界的存在。
每個人的思維、覺受,以及表達方式,都是以主觀的「我方承許」與情面的「他方承許」兩方面表現出來。如果依此爲據,宣布佛陀與衆生的思維與覺受也一樣的話,就沒有人會相信的啦。
在現代寺院的一般辯經中,如果你害怕被對方駁倒的話,最好的方法莫過于保持不答複的姿態,對對方拋出的任何一個诘難,均作「不維護任何主張」,「不維護任何主張」的答複。便能在玩笑與嬉戲中,輕而易舉地擊敗所有的诘難者。 叁段式邏輯,是在人們的分別心之上建立起來的。如果你把它作爲一種武器,想去擊敗理論上的敵手的話,其結果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用它去攻擊「不維護任何主張」的觀點的話,進入法界的入口處,又被封鎖地嚴嚴實實。所以,陳那(19)在《集量論》中對邏輯的種種缺陷進行了深入的剖析。
知識,建立于二元思想之上,
正量,取決于真假外境。
在不實的虛妄中,二者如此地相互依托,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真理」。
世間規則,未經研究與分析,
宗派理論,經過切磋與提煉。
二者相依托,互爲根據。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真理”。
僅是一種心靈的變幻,此世界虛妄不實。
而其固有的自性,則不以心靈而變化。
真實與虛幻,相互交替。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真理」。
立論者,企圖掩飾自己天大的過失,
敵論者,計較他人針眼般的瑕疵,
此勝則彼負,如日夜之更替。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真理」。
現而不實,破除執著實有的常見,
非現不實,摒棄虛無飄渺的斷見。
一種原則否定另一種原則,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真理」。
實有執著,造成對朋友的依戀,
正量標准,認識到朋友的恩惠。
增加貪欲,其二者不分伯仲。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世界」的真理。
實有執著,認爲敵人是真實的,
正量標准,認識到敵人的威脅。
增加怨恨,二者不分上下,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世界」的真理。
推理邏輯(比量)來自于心的感性經驗,
而現實中的真假又靠推論邏輯來判斷。
兒子的誕生,證明了父親的存在,
孰人能夠憑信「常規世界」的真理。
理論…
《中觀精要(根登曲佩著)》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