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是好?抑是壞?它是依于眼所見、所聞,表現出自己的意識。亦如有人問我:「老師父你出家這麼久,還有煩惱嗎?」我說:「有。」他說:「那學佛有何用呢?學佛如此久,仍有煩惱。」我說:「如果我沒有煩惱,就不是人了。」他又說:「你應該不是普通的人。」我說:「我與普通人是有一點點不同,因我沒有留長發、穿白領的衣服。」他又問:「你都煩惱什麼?」我說:「你平常煩惱的,我全都煩惱;但我所煩惱的,你卻從來不煩惱。」他說:「你怎知我煩惱什麼?」我答:「我告訴你煩惱些什麼,你不會聽,也不會接受。當煩惱表現時,人家告訴你,你不會接受,可是不同的,就是我都會接受。」
現在我舉個親身經曆爲例,從前我曾在大陸各地參學,向善知識們請益。有一日,我來到終南山,找到一茅篷,內居一位現頭陀相的出家人,他一見我即問:「你爲何而來?」並要我向他頂禮,我依言而行,禮畢欲起,他不許,我只得長跪。他說:「我剛問你話,你爲何不答?」我跪著不說話,他再問,我依然不言。他便開始怒罵,直至累了才止。我見狀便起來倒杯水給他,他一口氣喝完,又要了一杯。我再倒,他又要了,我幹脆把整桶茶提給他。他說:「你怎這麼不耐煩!叫你一杯一杯倒,爲何整桶提過來?」我答:「我已很耐煩了。我擔心你口渴,杯水太少,不夠解渴,所以整桶提來,才能解你的渴。」他又說:「剛問你的話,爲何不答?」我說:「你問我爲何而來?我向你頂禮,就是回話。你叫我跪著,我就是等你開示。」佛家所謂頂禮就是求開示。這時他已有警悟,便舉起拳頭問:「這是什麼?」我說:「這是揍人的。」他便一拳打過來。我把身子一偏,以肩受拳。他手打疼了便說:「你的骨頭還真硬。」接著又說:「我房裏還有米,你准備去做飯。」于是我就忙著去煮。煮完後,我想應該是兩個人一同進食,不料他一人把鍋子一端,自個兒吃了,吃完叫我把鍋子洗幹淨。我也依言行事。後來他說:「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講,你的忍波羅蜜修得不錯。」我說:「我不是修忍波羅蜜。」他問:「那你在這兒做啥?」我說:「我在等法師開口。」他一聽很氣。爲何他會生氣?因我在等他開口,禅和子在外行腳參訪,所謂開口,是只有佛陀才能開金口。今天我在等他開口,就是請他爲我說法。他生氣的理由是,認爲自己是一個禅和子,修禅的人好像是不講理,不講道理、方法,只要兩腿一盤就可以了。最後他只好說:「我這小茅篷容不下你這位大菩薩,你離開吧!」我就頂禮離開。
不久,他隨後追來:「你找錯了對象!我只是把關的人,我帶你去見善知識。」見著了那位善知識,他也一句話不說,盤腿端坐著,把關的人也走啦!我只好盤腿坐在他旁邊。如此叁天叁夜,好似在比賽誰能坐得最久,最後他說話了:「你已得道,可以下山啦!」我答:「我的腿子功夫雖不是很好,但叁天叁夜仍不夠。」他說:「那你還要坐多久?」我說:「今天我來這兒,不是跟你比腿子誰坐得久,也不是坐禅,我是來參訪善知識的。」他說:「你想問什麼?」我就舉一禅門公案問他:「有一瓶子,在瓶內養了一只鵝,這公案說不可把瓶子弄破,也不可把鵝弄死,卻要把鵝弄出來,我不知該怎麼辦?」他便學景德傳燈錄,叫我某某,我應聲曰:「阿彌陀佛!」他即說:「鵝出也。」我向他頂禮後就離開;他隨行說:「你說的這個公案,其實我也不懂。」那些公案該如何呢?在講堂上課時,也曾提及此公案,要大家回去動動腦,最後就此公案,我曾論及四念處和四禅八定的問題。剛剛我已說過,一個問題的發生,不是只去尋找答案,而是要去認識問題,了解問題,並把問題化解。我再舉另一公案:「空中有一顆明珠,請問用何法可得手?」其實方法很簡單,你是如何挂上去的,就依此法而得之。若不能挂上去,那空中本來就無珠可拿,自然無法可說,這就是禅。
我們再回到先前所舉「找白雲」的例子。他來找我,我站在他面前,他不認識我,我不願直接告訴他什麼,而說「天這麼黑,風這麼大,那來的白雲?」如果你自認是位禅行者,面對我所說的話,當這個問題發生時,你是去找答案呢?還是該去運用思想?想想我爲何如此回答?其實我是在告訴他,天黑風大,不是沒有白雲,只是看不見。現在我站在你面前,你不認識我,白雲,所以在白雲面前找白雲。你說禅在那裏?
我們必須運用思想,才能發揮智慧。當此問題發生時,我已告訴他答案,化解了問題,他還改口說要找這兒的住持,明明白雲就在你面前,只因天黑風大,你看不見。如果你肯運用思想,自然就能發揮智慧。我們再看喝水、吃餅的問題,學禅的人,「茶餅」在禅門中意義與一般不同。例:有人去參訪禅師,禅師問:「你從那裏來?」你回答從那裏來以後,禅師會說:「喝茶去」或「吃餅去」。這在禅門中是兩件大事。喝茶吃餅又有何意義呢?直覺的,我們認爲可能是口渴肚餓,但禅者的認識就不同了;「喝茶去」,是你想來此參學,先去嘗嘗這裏的味道。什麼味道?這兒的水怎麼樣?(要注意此水並非一般普通的水。)「吃餅去」,是你可以住下來,有飯給你吃。(前者是僅可在此參學。)我告訴來訪者:「茶也有了,餅也有了,你有何意見?」他竟說沒有意見,那他來找我作什麼?第二天早餐後,我問他:「吃飽了嗎?」第一次他客氣回答說:「吃飽了。」,當我再度問:「你『真的』吃飽了嗎?」難道不能引發他的思考嗎?我們以吃而言:是否僅把飯放進肚內就可飽了呢?是否吃很多有營養價值的東西就飽了呢?其實只要能滿足身體所需的營養,就是飽。再說,一餐吃飽,下一餐是否還要吃?今日吃飽,那明日又如何?所以我說:『真的吃飽了嗎?』他竟回答說:「我不會客氣。」可見他未運用思想,表現出他的智慧。所謂禅,是當問題發生時,要能運用思想發揮智慧,而思想的內涵是依個人的知識經驗,發揮出他的力量,將問題化解。就好比人家毀謗你,你會傷心難過,這種心情其實不該存在,既然是毀謗,並非事實,本就不該難過,如果真有此事,你就該悔過檢討。因爲以自己的立場去看是毀謗,別人可不這麼認爲。人也就是這麼活著,常爲眼所見、耳所聞的而煩惱,其實以禅來說,是跟自己過不去,也就是自尋煩惱。
我們既知禅是運用思想發揮智慧,思想是有其內涵的,那要如何去表現呢?通常有的禅師不用言語,而用動作來表現,有的用一個字或一句話來表現。請看我的手勢。這是什麼?大家一定回答說:「是OK的手勢」這個答案是否肯定的?「不一定」。再看這是什麼?「是手掌。」再看這是什麼?「是拳頭。」禅師常以這些手勢互換來問你,其用意是不要你在拳頭、手掌上打轉,這時如果你能去想一想,以一個最簡單的方法答「手」。他怎麼變,縱使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仍離不開如來的一只「手」。一只手再怎麼變,仍是手。手掌也好,拳頭也好,手指成一二叁也好,仍然是手。我們人常依眼所見、耳所聞的自我意識,在事物的表相上打轉,禅師這樣做的目的,是要我們一針見血,把握住它。
所以我們面對問題的時候,不要只是去計較、執著,而是要去認識、了解問題,如果只是計較、執著,那是在找答案,不可能化解問題,因爲答案中仍有問題,這話怎樣說?我再舉例:譬如一張四方桌,鋸掉一角,還有幾個角?答案仍有很多。但以禅的觀點來看,一張桌子好好的,爲何要鋸掉一角?這與打死樹上小鳥的問題是一樣的。可是我們人就是常在所見所聞的外表上打轉,于佛法上就叫做無明,也就是不明了。我們常在無明中過日子,(無明就是迷惑)就如前言:「因誤會而結合,因了解而分開。」一樣的無明。照說了解後,比較好溝通,爲何反而離開呢?這就是禅的思想,所表現的自然也不同。
在臺灣,我雖自稱爲禅師,卻很少跟大家談禅,但也從未離開過禅而說法,因我強調的是運用思想發揮智慧。在佛法中常會提出許多典範,來告訴我們如何照著做,如正念、正思維……在一個「正」字標幟的前提下,提出許多的道理方法,告訴我們怎樣去運用思想發揮智慧。所以談禅,總是以智慧而希望得到圓滿的結果,其實不只禅法如此,于佛法中,學佛皆是學智慧,也唯有智慧,才能化解問題。可是這也會形成另一反應,難道只有學佛,才能有智慧嗎?那倒不是,但也是。此語豈不模棱兩可?畢竟我是禅師,說話可能比較怪些。爲什麼是,也可能不是?爲什麼不是,也可能是?任何事都是如此。譬如我們人與人之間,常常說我和你最好,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你不可告訴別人。其實他也有最要好的人,他也如此轉告他人,所謂「牆有縫,壁有耳」,牆在那兒?壁在那兒?一旦此言一出,馬上傳遍各地,而傳話者皆是說話者所認爲最要好的朋友。如此一來,有心事是要告訴別人呢?還是把話藏在心底呢?不是。而是你必須先面對問題,爲什麼要告訴人家呢?可以不告訴人家嗎?告訴人家的目的何在?其實禅就是一連串的「爲什麼」,你如能把這些「爲什麼」弄清楚,禅就顯現出來了。
「悟」有小悟、大悟,「悟」到最後要「究竟」,這就是禅門中所謂「平常心即是道」。但禅所說的運用思想是要有內涵的。再舉聚沙成塔一例來說,人人皆知聚沙可以成塔,可是有誰會在意我是否有沙子?若無沙,又如何聚之成塔?禅是佛法之一,佛法是覺悟之法,是能幫助你覺悟的道理方法,當然這是有價值,不會造成傷害的結果,能以此爲先決條件才可。例:佛法中談精進,說「道如逆水行舟」,必須以手劃槳,絕不可停。也有人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但能直得了嗎?若橋差,船結實,橋不被撞垮嗎?若橋結實,船結構差,船豈不被撞碎?這些問題能不考慮嗎?「想」,一定要依于佛法五蘊中的想,若依自己,不管是感性的或理性的想,皆不離于自我意識。如果能客觀的,以…
《禅的智慧》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