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的內心世界
非常難得的機會在這裏演講,從去年叁月開始,我在各地所有的活動都停止了,包括上課、演講……等。本來這幾天不在臺灣,但是一年多前訂下的口頭承諾,讓我首次來這裏和大家聊天,以出家人而言,即使口頭承諾亦是妄語戒,因此,特地把一些事情做安排,來這裏和大家相聚。
今天從體、用、相、境的知識和概念上,和各位做些簡單的探討;雖然各位手上有張大綱,但我演講時很少用大綱,或照著大綱一條一條的講,當然也不是隨心所欲,而是以一種隨緣、隨時空的方式,來表達知識或經驗。因此,今天的主題是禅的內心世界,以人而言,是多變化的動物,怎麼去探討人的內心世界呢?
在佛法裏,如以色身和法身來分辨,依現今的語言,色身是指物質體,也就是由各種不同的物質組合起來的身體;法身是指精神層面,所展現出來的內涵,也就是說一個人,除了具備物質的色身外,還包含精神的法身,這點必須要了解,否則的話,很容易偏于色身方面的挑剔,或肯定、或否定;譬如談地、水、火、風,或六根、六塵,都是在物質上打轉。
今天把重點擺在精神領域,我們第一個子題是「心爲主宰」,究竟什麼是心?最簡單的說法,心指的是我,「我」是以分別來表現自我的情感作用。經典上說心有肉團心、有思慮心,其實肉團心是維護物質組合的身體,或是維護色身的東西;而思慮之心則是指修養,或表現精神層面內涵的「我」或「心」。
我先提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心爲主宰,究竟怎麼主宰?
在叁國時代,曹植作了一首有名的詩,「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當我們接觸到這首詩時,會有什麼樣的直覺反應?想到親兄弟,爲了名、爲了皇位的爭奪,不惜阋牆;事實上,在禅的領域裏,不會用這種方式看問題,因爲那種方式,偏于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而非探討現實上的問題。
從詩裏的意境,容易了解,人之所以稱爲人,是必然的現象。但不能說是曹植的對與錯,或是他哥哥的對與錯,爲什麼?如果硬要分別對與錯,那麼他就不該來到人世間,若沒來到人世間,就沒有對與錯的問題了;在這裏面,如何說明心在主宰呢?
我們都知道,曆史上也有謙讓的故事,就是把自己的權利、皇位讓給另外一個人,這一故事,並不是謙不謙讓的問題,而是不管思想、情感、或做法,根本還未發生,他只關心到現實的利害、人的疑心病、人所擔心、執著的問題,才會有這種殘酷的事實發生;學佛的人,如果以禅的思考、道理或方法,去面對這些問題,還是自己主宰自己。
佛教的經典講「一切唯心所造」,或說「萬法唯心所現」,都是談心的問題,各位今日來到這裏,也是心的問題,只是每個人心念裏存在的內涵,引發不同的行爲,它不是單一的、或絕對的;而是不同的人、事、時空,表現不同的情感作用。
心爲主宰,千萬不要擺在同一個地方,認爲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或修行一定會成道、造作一定會成業;其實道與業只是一種行爲,如以人而言,行爲本來就有偏差,世間的種種,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如果把自我的心,擺在自己的身上,但不要把別人的心,一個個拿到自己面前,這心爲主宰,才是一個真正的主宰者。
否則的話,就像我常說的,學佛、不學佛的人,通常眼睛看著別人、耳朵聽著別人,對別人的對與錯,非常的清楚;所以,我對學佛的人說,面對別人時,希望每個人都是佛、都是菩薩,自己只是個衆生,反而無所謂,可能大家聽了這話,認爲我說錯了。
其實,我是從負面之中,顯現出正面的道理,因爲人人都是看別人好不好,很少思考別人若是好的,對自己怎麼樣?不好的,對自己又怎麼樣?而自己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立場去要求別人,面對別人的好壞?講一句過份的話,即使是一位老師,也只能去引導學生,不可能說--我要求你,就能改變你,因此心爲主宰,要把重點擺在自己的身上。
那麼心究竟如何組成的?現在不談肉團心,而談思慮的心,先講個簡單的事物,來發現它的組織。如果大家看了我的資料,知道我已八十叁歲了,可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會想,不可能吧!當你産生這種意念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意念的産生,是來自于心的架構已經組織完成了,所顯現出來的。
但是心的架構,在佛法裏是指色、受、想、行、識,也就是五蘊;通常會說,五蘊指的是心,心起變化産生作用,即是五蘊起變化産生作用。當你從資料上看到這和尚八十叁歲了,馬上進入到你的意識裏,意識完成之後,會産生一個反應,前面整個就是色蘊。
所以,色蘊的完成,來自色塵、法塵、色法,而後形成爲色蘊;因此要了解,色蘊不是物質所完成的,而是從物質上展現出來的精神層面。當你們看到資料,再看到我這個人,裏面就包含我剛剛所說的,色塵、法塵、色法,以至相應于自我,形成的心念,才會有信、不信、可能、不可能,在剎那之間,完成你的感受。
從文字上所知的,到面對人所産生的反應與感受,感受之後,在剎那之間,馬上産生思想,而後會有表現,這種表現是一種行爲,成爲一個結果,可見得,心念所起的同時,在剎那之間完成五蘊了,只是我們平常沒有用這種方式,去探討心是怎麼組合起來的。
佛法談這些問題時,是有條理的,不是談一個概念,也不是談一個印象,當然有些人會認爲,談這些似乎與禅沒有關系,在這裏只是讓各位知道,對心有所認識,而後涉入禅的問題時,就會比較好把握,否則會想到別的地方。
現在請大家思考一下,我的名字叫白雲,人面對雲的時候,是喜歡白的、還是黑的?我想第一個反應必然是白的,所以我叫白雲;如果我叫黑雲或烏雲呢?可能大家要想一想這問題。
如果以禅的思想來看,某些時刻,白雲比黑雲好;但在某些時刻,黑雲又比白雲好,可是究竟是白雲好?還是黑雲好呢?那是在不同的時空中,去發現、認識、了解,如果一定要說那個好,就像剛剛說曹植的問題一樣,究竟是哥哥好、還是弟弟好?兄弟倆到底誰對?誰錯?可能各位會想,談這些跟禅又有什麼關系?
現在,先了解禅是什麼?翻成中文,簡單的說是淨靜的思考;第一個淨是清淨的淨,或淨土的淨,第二個靜是冷靜的靜,或靜坐的靜。淨靜的思考,並不是以自我的意識去思考,爲什麼呢?淨表示爐火純青,是把不好的排除,只保留好的,因此不好的,已經不在這範圍之內。
佛法處處講清淨,如果以蓮花而言,它究竟清淨不清淨?蓮花本身是很清淨的,可是蓮花的根莖,如果離開了汙泥,又會怎麼樣呢?往汙泥裏看蓮藕,蓮藕完全埋在汙泥裏,可是它的內心世界是幹幹淨淨的,這中間也可以發現好、不好、清淨、不清淨,究竟要如何去分辨?怎樣去論斷?人與人之間,不管是人的問題、事的問題,總在對錯、好壞、是非、相對的前提之下過日子。
譬如講是非,蓮花或蓮藕以其本身而言,誰是、誰非?如果談相互之間的利害關系,沒有蓮藕那來的蓮花?可是如果沒有蓮花、蓮蓬結上蓮子,那來的蓮藕?如果只執著于表相,汙泥、蓮花、蓮子、蓮藕,如此而已,跟我們的人生與生活,又有什麼關系?蓮子在中藥裏是涼補的東西,是好的,可是蓮子中間的蓮心是苦的,是不好的,但同樣也可以做藥、治病。
人往往只注重表面,在物質上打轉,而禅是要我們不爲物所轉;然而,怎樣進入物的世界,探討物的精神層面與精神內涵?禅宗裏有句話「青山不礙白雲飛」,想想看白雲與青山,彼此之間有什麼關系?我們知道青山是穩立不動的,白雲是隨風飄蕩的,爲何我們會說青山不礙白雲飛呢?這只不過是寫景而已!如果看到的只是青山、白雲,最多還感覺到有風,也不過是物質層面,它的精神表現是什麼呢?自由自在、灑脫無礙。
如果不能把握這些重點,如同剛剛所講的是白雲好?還是黑雲好呢?如果是黑雲好,滿天都是黑雲,連山也看不見了,眼睛看到的黑雲,真的是黑嗎?雲沒有黑的,可是,爲什麼我們見到的是烏雲密布?其實白雲並沒變,只是它的濃度,受大氣層的影響,呈現的只是一種現象而已,但是,人就願意在黑的、白的上面去分別,如此而已。
最近常常在街上看到賣吃的小攤販,手推的車上,挂了一個小牌子,叫「黑白切」,也就是說愛怎麼吃,就怎麼切,這是很自在的事。可是我們看一個人,老愛亂講話,就說他黑白講(臺語),究竟是白講?還是黑講呢?他們只是在聲色上打轉,也就是在物質層面上打轉,跟各位講這些,只是佛法的一些道理而已!
現在提出一個問題,大家要花些時間思考,過去有位禅師,不談是什麼人、事,他曾說過兩句話:「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大家注意,是人從橋上面經過,橋在流動,水並沒有流動,會不會覺得這是神經病嗎?但是不要忘了,我們在介紹禅的內心世界,這個主題要把握好。
過去在千佛山菩提寺舉行禅修營的時候,也提到過這兩句話,讓參與的人好好思考,究竟是人流、橋流、還是水流?各位如果把自己融入到這畫面裏,是否能産生橋流水不流的境界?
再舉個例子,大家不妨思考一下,現在滿空都是無限電波,可是各位有沒有看見?如果用科學儀器,或許很容易就可以表現出來,可是以人的能力,根據道理、理論可以說出來的,卻無法表現出來。換個角度說:「人在空間坐,電波在流動」。你說電波有沒有在流?或「人在流,電波未流。」你說對不對?這些都是可以思考的問題,我講這些,究竟跟「我」有沒有什麼關系?
禅是講現實的利益,它不是一種玄學,而是要與生死有關,要能幫助我們求得解脫的,否則的話,就像日本鈴木大拙的禅,花道、茶道、武士道,那些跟我們的生死有什麼關系?能求得解脫嗎?
在回到剛才的兩句話,人在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從這中間,再以另外一個子題「心的變化與作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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