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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終生敬奉弘一大師的高文顯先生(王爾康)▪P4

  ..續本文上一頁昌碩的字整體性章法好。標題《最後一言》,是用毛筆寫下的。《全集》將來編輯《補遺卷》,建議用《最後一言》,勿改擬新題。此文主旨:“今天我來講寫字的方法,其實是要來勸諸位來學佛法的”。(46)

  口述與講演,都是心迹的坦露,弘法活動的記錄。高先生真誠密契地筆錄,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産。從現在保存下來的記錄原稿看,1938.8赴菲前,弘一大師的講演較多是由他通譯或筆記的。即使不是由他筆錄的,一九八零年回國,高先生也著重加以搜集。

  叁、在大師指導下撰寫《韓偓》,旨在“勵節操,祛卑汙”

  一九叁叁年弘一大師與廣洽法師等借住淨覺寺,坐車出泉州西門外,在潘山路旁,發現“唐學士韓偓墓道”石碑。“驚喜欲狂,對著這位忠烈的愛國詩人,便十分注意起來”。(47)“他與韓偓很有緣,而且很佩服詩人的忠烈。因爲韓偓于唐末避地來閩,依王審知,被于招賢院中,而終其身,那種遭著亡國的慘痛,而不願甘心附逆,耿耿孤忠,可與日月爭光,所以後史稱他爲“唐代完人”。

  我們的法師更想替他立傳,以旌其忠烈了”。(48)弘一大師指導高文顯撰寫韓偓傳,其時高方入廈大心理系。指導何其具體入微。檢閱《泉州府志》等有關史料,托蔡冠洛寄《韓翰林集評注》;請黃寄慈、劉質平錄抄《新唐書》偓傳。怎麼查資料,怎樣作研究,甚至如何向廈大老師提問請教,一一指點開示。

  《弘一大師全集

  八

  書信卷》收入大師給高先生的信35封,另有叁封與性願老法師同鑒者,計38封,其中指導撰寫《韓偓》,就有十一封,用心良苦。

  爲什麼大師一見到韓偓墓道,“驚喜欲狂”,觸電似地,他所寫的第一次序文說得如此真率:

  “因憶幾時居南燕,嘗誦偓詩,喜彼名字,乃五十年後,七千裏外,遂獲展其潘墓,因緣會遇,豈偶然耶?余于晚歲,遁居南閩,偓以避地亦依閩王而終其身,俯仰古今,能無感怆”。(49)

  對孤忠的敬仰,對他的文藝的愛好,以及人生道路的感觸,使大師慨歎:“唐季變亂,中原士族徒閩者衆。偓以孤忠奇節,抗忤權奸。既遭貶谪,因隱南閩。蔬食修禅,冥心至道。求諸季世,亦希有矣”。(50)所不同者,大師已經不止于“蔬食修禅,冥心至道”,交遊方外,且“誓作地藏真子,願爲南山孤臣”,(51)真正地“堪爲世間完人”。

  一九叁叁年發現韓偓墓道碑後,大師就囑托高先生撰傳,自己搜集資料給他;乙亥舊曆二月(1935)去尋覓墓地,沒找著;因大師倡導,泉州老進士吳增向華僑黃仲訓募化八百金修複墓地;同年十一月九日大師請藝軒照像館在墓道碑旁照相,“以奉勝進居士”;同月十叁日致高先生信說:“但居南安久,墓亦在此,是爲尊邑最勝之古迹,想仁者必樂爲提倡也”。(52)“所主要者,即是辯正《香奁集》,與偓在南安時諸遺事耳”。(53)信中詳示編輯之法及參考諸書。又說“余久荒文事,不能詳舉參考諸書,乞向廈大教師詢問。及自于圖書館中目錄內尋求,當尚有甚多可資參考者”。(54)高先生遵循大師指導,虛心求教,其家中保存當年廈大教授兼高中部國文教師葉谷罄(國慶)提供資料的複信。有關遺迹的拍照,大師還教他如何“布局”,以後攝影稍有成績,就予鼓勵。“前送來攝影八葉甚善。持傘背身停電柱者最佳,《大藏經》及船中者第二。以上叁葉,若值攝影展覽會時,可以陳列也。美的等諸照相館殊草率不工,仁者所作實較彼等爲勝也”。(55)

  高先生在《韓偓

  跋)中道:“(大師)依舊笑容可掬,慈愛地向我輕輕地笑說,韓偓和我們兩個人真是有緣,這本書可以當作我們兩個人的紀念”。(56)大師在日光岩閉關,環境極差的條件下,逐章逐節逐字逐句地給他修改。1937年釋迦成道日完稿後,這一天大師還隆重地舉行超薦儀式,供“唐學士韓偓”牌位,將稿本也擺上,囑庫房預備香花齋果,請養正院全體學僧上樓念經,替韓偓回向。要高先生像孝眷一樣拈香跪拜,大師也穿袈裟,排在學僧的前首,參加念誦經咒。“念經畢,他笑著向我說,唐朝的人到現在還有人替他立牌位念經回向,恐怕從來沒有吧!”(57)這一天,大師將製作精巧的“瑞穗國古蒼蠅”標本送給高先生,“因從日本的古藏經中檢出,心肺俱全,是一件值得保藏的好標本!”。

  (58)

  《韓偓》書稿排校中毀于日寇“八一叁”炮火,夏丐尊安慰弘一老友,開明書店若得複興,便一定再出版。幸好大師親手刪改的底稿還在,便讓高先生有空再整理,而大師本人繼續搜集韓偓遺事。

  到永春後,會晤“博聞強記,尤長于史學,當代之名儒”鄭翹松,知其所撰新編《永春縣志)之《流寓傳補遺》有偓傳,托人錄出,囑童子李芳遠去陳山嚴尋覓偓撰對聯,一一函告在菲之高先生,要他返國後去永春拜會鄭先生,連住哪裏,由誰引薦等細節都作了安排。(59)先前書稿完成後,大師就爲出版事忙碌。寄開明書局夏丐尊老友,並致函雲:“爲余請高君編者”。“是事甚有趣味。想仁者必甚歡贊,樂爲出版流布也。(此書乍觀之,似爲文學書。但其中提倡氣節,屏斥淫靡,亦且倡導佛法,實爲蓋世佳作。)其原稿,曾由余刪改”。(60)極力向老友宣傳該書稿之主旨,壯其出書之信心;又乞請仁者及葉(聖陶)居士撰序冠之,尤善。高君自幼蔬食,其母及姊亦爾。全家信仰佛法,高君與姊不婚不嫁。(61)

  故其家庭與寺院無異。近編此書甚費心力,余亦爲之校改數次。(62)

  高先生說:“因爲偓稿的被炸,他(大師)竟懷疑《香奁集》恐怕是韓偓所作的了。他笑著向我說香奁的詩格很高,韓詩也很清麗,非韓偓不能有此手筆,想是表彰韓偓太過,被毀是應該的吧?!”

  況且替他辨正說是和凝所假托,那不是開罪了和凝嗎?所以當我把舊稿整理後,從菲島托人帶給他刪改校正時,他就把以前我辨正《香奁集》堅定的態度,刪改爲暫時的假定,不像以前那種肯定的口吻了,那時他居石獅擅林鄉辦的菲林寺,他又寫了一個條子給妙蓮法師,請他念《心經》一卷爲和凝回向呢!”(63)

  弘一大師一九四一年舊曆八月二日在晉江菲林寺給高文顯信說:“偓傳稿,披誦數四,歡慰無已。考據精詳,論斷正確。雖曰表彰忠節,實亦闡揚佛法。功在萬世,利及群生,豈唯偓一人受其賜耶

  ”(64)大師重新撰序,“勝進居上爲撰偓傳,以示青年學子,俾聞其風者,勵節操,祛卑汙,堪爲世間完人,漸次熏修佛法。則是書流布,循循善誘,非無益矣。夫豈世俗文學典籍,所可同日語耶”?(65)此序的立意,已從辨僞,轉向“勵節操,祛卑汙”。

  關于《香奁》,“實當時詩壇風氣使然。宋人亦有以《香奁集》爲和凝作而托名韓偓者,近人嚴簡弼曾撰文深辨其非”。(66)

  高文顯先生要往菲島,大師曾勸告他,不要離開年事已高的母親而“遠遊”。高先生說:“後來日寇南進,占領菲島。我在山野間避難,吃了不少的苦頭,我常常想起,悔不聽大師的勸告”。(67)

  大師對高先生的母親非常敬重,贈其法書多幅,曾書“無量壽佛”

  四個大字的黃絹立軸爲“宏賢女居士六旬壽”。福建師範大學教授、著名書法家陳祥耀先生謂,這幅字寫得神韻高遠而筆力勁斂,在大師書法作品中也是很有代表性的,應該好好保存。高先生又說:“母親告訴我,大師曾來安海講經,又特地來吾家探望。他對同行的侍者說,雖然我不在家,也應來探訪一下。那天他穿著母親替他做的羅漢鞋,母親問他還要做新的嗎?他指腳上的鞋說,不久就要往生,用不著啦!安海距水頭很遠,要過五裏的長橋,吾家距長橋還有一裏路,往返十余裏”(68)這真是其情不一般。

  在菲律賓,高文顯抱持大師的信函、手稿、書法、刪改過的稿本躲避戰火,東遷西逃,視同自己的生命,和劉質平先生一個模樣。

  他在顛沛流離中間陸續完成《韓偓》二次稿,由性願老法師代遞呈大師刪改。“回想起來,自從出國,以至于今(1947年),落柘歸來,已經是悠悠十年的夢中身了。最悲痛的是看不到老人的音容,入溫陵,到開元、承天寺時,只有向兩昙殘余的骨灰頂禮憑吊。

  悲從中來,不禁兩股熱淚涔涔而下,幸而曾經老人精校並作第二次刪改的舊稿尚存于茀林老人的遺箧中,于是檢出托葉紹鈞先生商諸開明同人,付印流布,以完老人未竟之願。哲人遠矣,腦際尚萦遐想,追思往事,如夢如煙;只有老人對本書種種關懷依舊如影曆曆,略摭一二,可爲晚晴老人,晚年珍貴的逸聞”。(69)

  高先生家中收藏著葉紹鈞、李芳遠、劉質平先生等商諸出版大師遺稿及《韓偓》一書信件。抗戰勝利後,通貨膨脹、民不聊生、時局動蕩、百業萎縮。葉老覆信:“值此出版困難之際,開明于收受外稿力從節約,惟臺從此稿以弘公及丐翁之關系,共議勉力接受。”

  雲雲;李芳遠複信主要提供韓偓資料;劉質平信商量創辦叔同藝術師範學院籌建大師墨寶碑事,敬請于南洋募款等等。一九四九年以後,出版部門調整,人事變動。《韓偓》出書又暫擱淺。可以告慰大師的,這書終于一九八四年在寶島臺灣臺北市新文豐出版公司面世了。

  四、秉承教誨,持續宏法

  弘一大師曾叁次欲赴域外宏法,均未果行。第一次,一九二八年要去暹羅,老友謝國梁、尤秉彜去了,他留廈門結緣了;第二次,一九叁七年致高文顯信:“余需用《英語分類會話》(宜簡單,初步)一冊,仁者如有,乞以惠施;否則乞爲購之,以小冊者爲宜也。五十八歲複溫習英語,亦一趣聞也”。(70)大師是懂得英語的,爲什麼要再溫習呢?貼身的高先生最爲了解。“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但是他志在四方,無時不想努力弘揚南山律教,使久住神州。……他今年四月間還想念著要到南洋群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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