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疖疽腫,瘡痍潰瀾(爛),膿血流溢,臭穢競充;若火大損,則四體羸瘠,腑藏(髒)如水,瞧隔凝寒,口若含霜,夏暑重裘,未嘗溫慰,食不消化,患常嘔逆;若風大增則氣滿胸塞,腑胃否隔。手足緩弱,四體疼痹;若風大損則身形羸瘠,氣裁如線,動轉疲乏,引息如抽,咳嗽噫哕,咽舌難急,腹厭背偻,心內若水,頸筋喉脈,奮作鼓脹。如是種種,皆是四大乍增乍損,致有屙疾。[10]
隨著佛教的東傳,佛教“四大”醫學理論越過帕米爾高原、新疆、河西走廊而傳入中原地區,對中國古代醫學的發展産生了直接的影響。大致在隋唐時期,中原地區的古代醫籍就已經開始引入佛教醫學的“四大”理論了,如唐人王濤在其所著的《外臺秘要》卷二十一中即曾就西國胡僧授于隴上道人的療眼方做了如下記載:
夫眼者,六神之主也;身者,四大所成也。地、火、水、風陰陽氣候,以成人身八尺之體,骨肉肌膚愧然處,是地大也;血淚清津之處,是水土也;生氣溫暖,是火土也;舉動行來,曲伸俯仰,喘息視瞑,是風土也,四種假合。
大致相同的記載,又見于610年巢元方的《諸病源候論》和682年孫思邈的《千金翼方》等古代醫學著作中。
叁、“四大”理論與維吾爾族宇宙觀
佛教“四大”宇宙觀在西域也曾産生過比較大的影響,最突出的例證可見于古代維吾爾族文學名著《福樂智慧(Kutadγu Bilig)》一書中。該書作者玉素甫·哈斯·哈吉甫((Yusuf Has Hajib,約1019~1080年)是喀拉汗王朝時期著名詩人、學者和思想家,于1070年寫成的《福樂智慧》是一部具有濃重伊斯蘭教色彩的偉大著作,值得注意的是,書中竟然也有對“四大”理論進行描述的內容:
叁者屬春天,叁者屬夏時,叁者屬秋天,叁者爲冬天所有。叁者爲火,叁者爲水,叁者爲氣,叁者爲土,由此構成了宇宙。它們之間,互相敵對,互爲製約,上天以敵製敵,從而了結了怨仇。[11]
以玉素甫·哈斯·哈吉甫所謂的“四大”(即火、水、氣、土)與漢族的五行(木、土、火、金、水)說進行比較,不難看出,二者之間雖有一定的聯系,但差異卻是顯而易見的。然以之與佛教宇宙觀與佛教醫學理論中的“四大”(Mahābhūta)說相比,我們就可發現它們的內容竟幾無二致。這裏且看義淨譯《金光明最勝王經》的相關內容:
叁月是春時,叁月名爲夏,叁月名秋分,叁月謂冬時,此據一年中,叁叁而別說。[12]
譬如機關由業轉,地水火風共成身,隨彼因緣招異果,同在一處相違害,如四毒蛇居一箧,此四大蛇性各異。[13]
回鹘“四大”中的氣相當于佛教所謂“四大”中的風,而土則又與地對應,水、火,二者完全一致;它們在《福樂智慧》中被稱爲“四敵”,《金光明最勝王經》則喻之爲“四蛇”,其義一也。古代回鹘人認爲,由于“四大”同“居一箧”,“互相敵對,互爲製約”,由此而形成了世間萬象。
《金光明經》是大乘佛教中一部十分重要的經典,在東亞地區流傳廣,影響大,有多種譯本傳世,其中以唐武周長安叁年(703年)義淨譯《金光明最勝王經》十卷叁十一品最爲完備,爲後世通行的本子。回鹘文《金光明經》譯本就是以義淨本爲底本的。
回鹘人對《金光明經》是極爲崇奉的,此可由西域、河西諸地出土的大量回鹘文寫本爲證,如僅吐魯番一帶出土的回鹘文《金光明經》寫本就多達583件,其中,高昌故城76件;木頭溝遺址163件;吐峪溝遺址17件;葡萄溝廢寺遺址2件;吐魯番山前坡地12件;交河故城11件;具體出土地點不詳者302件。吐魯番出土的這些寫本、印本大多都已非常殘破,惟有甘肅酒泉文殊溝發現的本子保存比較完整,現存399葉,對于研究《金光明經》的翻譯與流傳具有重要參考價值。[14]
至于該經的被譯成回鹘文的具體時代,學術界衆說紛纭。俄國的拉德洛夫和馬洛夫認爲該書譯于13~14世紀,同時承認該書的用詞與語法又與8~9世紀的回鹘語摩尼教文獻之語言相似,[15] 而德國的茨默則認爲該經應譯自10世紀,[16] 學術界多傾向于10世紀說。文殊溝本《金光明經》在跋尾中明確地記錄了它的翻譯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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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tutung tawγa
tilintin türk uyγur ti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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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lüg yaruq yal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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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m iligi atl
γ nom bitig bitiyü oquyu y
tildi sa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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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tluγ bolz-un!
時幸福的東方之偉大的桃花石國(即中國——引者)中洞徹大乘[與]小乘一切經的菩薩義淨叁藏從印度語譯爲漢語。時此五濁惡世之中別失八裏後學勝光法師(S
ngqu S
li Tutung)又從漢語譯爲突厥—回鹘語,定名爲《金光明最勝王經》,寫訖。善哉!善哉!祝福! [17]
此跋告訴我們,回鹘文《金光明最勝王經》是別失八裏人勝光法師。[18] 依大唐叁藏義淨法師所譯《金光明最勝王經》而轉譯的。
此外,在吐魯番出土的回鹘文文獻中,我們還可看到回鹘人頌贊《金光明經》的詩篇與偈語。可以說,《金光明經》是目前所知存留寫本最多的回鹘文佛教經典之一,由此可見該經在回鹘中的盛行。故而可以說,《福樂智慧》的作者曾受到《金光明最勝王經》宇宙觀的影響自爲情理中事。
這裏我們不能不提到古希臘哲學家、醫學家、經驗主義的創始人、西西裏醫學派的創立者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約公元前490~前430年)所提出的生化萬物的四根論。他在《論自然》一書中指出:宇宙萬物是由水、火、氣、土四元素構成的,而這些元素的結合與分離,其動力來源于元素之外。他把元素的生、克稱作“愛”與“恨”。愛使幾種元素結合起來,恨使各種元素分離開來。[19] 四元素按相生可分爲水火,因爲水生氣,火生土。水火是互不相容的兩種要素。石油、煤氣、酒精是水的範疇,卻能生火,可以說水是本原。科學證明,有水就有生命。水的特性是柔弱,代表女性即母性。因此,萬物之母水也。水的沈澱物是土,水的純淨物是氣。水、土、氣結合産生火。但是,須在時空、數量、度量及質量上得到平衡,才能生長、生存萬物。
這一理論與印度佛教及回鹘人所說的“四大”有一定相似之處,但差異也是很明顯的,如恩培多克勒把四元素的生與克表述爲“愛”與“恨”,《福樂智慧》則稱之爲“四敵”,佛經喻之爲“四蛇”。相較而言,“四敵”“四蛇”意義相同,與希臘人恩培多克勒的四根論相去較遠。故可以認爲,維吾爾族的“四大”理論當直接來源于佛教,而佛教的“四大”理論有可能曾受到恩培多克勒的四根論的影響。
四、“四大”說與古今維吾爾醫學
基于上述宇宙觀,古代回鹘人把人也視爲宇宙萬物之一種,認爲人體也是由“四大”組成的。“四大”在人體內則表現爲寒、熱、幹、濕四種狀態,經常保持或基本保持著平衡,如果關系失調,就會誘發疾病。這種思想在吐魯番木頭溝遺址出土的編號爲T III M 190(U 496)的回鹘文佛經《佛說北鬥七星延命經》譯本之回向文中即有著非常明確的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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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γ tigin[…]-ig aγr
γ
z-
b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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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aγ-
[…] bu yitik
n sudur-nung yig-in daruq
itip.
我色利的斤……由于地、水、火、風失調而生病……我想從不同〔地方〕聽到此《七星經》的妙音,以擺脫病魔。[20]
由上可見,回鹘醫學不僅曆史悠久,而且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較爲完整、獨立的醫藥理論體系,這一理論後來逐步發展成熟,最終形成了今天的維吾爾族醫學理論。盡管今天的維吾爾族已全民皈依了伊斯蘭教,但佛教醫學理論卻被維吾爾醫比較完整地保留了下來。依其理論,人的生、老、病、死都和自然界的四大物質(火、氣、水、土)和人體自身産生的四要素(血液質、黏液質、膽液質、黑膽質)的盛衰有著密切的關系。以此爲基本理論來解釋人體與自然環境的關系,創立了一整套診斷和治療疾病的方法。診斷疾病重視查脈、望診和問診。內科疾病以內服藥爲主,多用糖漿劑和膏劑,並重熏藥、坐藥、放血、熱敷、拔火罐、飲食療法等十多種療法。
在今天的維吾爾族醫學中,氣質失調,可以說是維吾爾族醫學的辨證大綱。用于調整失調氣質的方法,自然也就成了維吾爾族醫學的治療大法,從整體言,其療法庶幾乎可分爲非體液型失調氣質調整法和體液型失調氣質調整法二種。值得注意的是,二者均與佛教思想、佛教醫學存在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非體液型失調氣質調整法主要包含以下四種方法:
1.寒法,采取寒性治療措施和藥物來清除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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