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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下(印順法師)▪P18

  ..續本文上一頁』說:「依無住本,立一切法」。一切法在自性,也是念念不住的(或稱爲叁世遷流),然衆生不能明了。試引『肇論』的「物不遷論」來解說:一切法是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的。審谛的觀察起來:「昔物自在昔,不從今以至昔;今物自在今,不從昔于至今」。念念相續,而實是「法法不相到」的,「性各住于一世」的;不是葛藤一般的牽連于前後的。因爲衆生不了解,「既知往物而不來,而謂今物而可往」,所以就念念住著了。經上說:「顧戀過去,欣求未來,耽著現在」;于念念中系縛,往來生死。如能體悟自性的本來不住;一切法在自性,也無所住。直了現前──「來而不往,去而不留」,如雁過長空,不留痕迹;如見阿■佛國,一見不再見。那就是念念不住,頓得解脫自在。『壇經』以本性的「無住爲本」,所以反對「直言坐不動,除妄不起心」的禅法,如(大正四八·叁叁八中)說:

   「若如是,此法同無情(原作「清」),卻是障道因緣。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原作「住在」」,即通流;住即被縛。若坐不動是,維摩诘不合呵舍利弗宴坐林中)。

  曹溪的禅,在行住坐臥動靜語默中著力。直下無住,見自本性,活潑潑的觸處都自在解脫。這與「住心」一境的定法,確是非常不同的。

  3.「無念」,如『壇經』(大正四八·叁叁八下)說:

   「于一切境(原作「鏡」)上不染,名爲無念。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念生。莫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

   「無者無何事?念者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性起念,雖即見聞覺知(原作「之」),不染萬境而常自在」。

  「無念」,一般總以爲是沒有念,什麼心念都不起。慧能以爲人的本性,就是念念不斷的,如真的什麼念都沒有,那就是死了。所以勸人「莫百物不思,念盡除卻」。「空心不思」,就是「迷人」。那「無念」是什麼意義呢?「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念生」,就是無念。念是心,心所對的是境(法)。一般人在境上起念,如境美好,于境上起念,起貪。境相惡,就于境上起念,起鎮。一般人的「念」,是依境而起,隨境而轉的。這樣的念,是妄念,終日爲境相所役使,不得自在。所以說:「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念從此而生」。所以要「無念」──「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念生」。也就是不依境起,不逐境轉。「念」,是本來自在解脫的。念是真如的用,真如(「性」)是念的體。從「性起念」,本來自在。只爲了心境對立,心隨境轉,才被稱爲妄念。只要「于自念上離境」,念就是見聞覺知(自性的作用)。雖還是能見,能聽,而這樣的見聞覺知,卻不受外境所染,不受外境的幹擾,(性自空寂)而念念解脫自在。于「自念上離境」,是要下一番功力的。對念說境,對境說念,這樣的二相現前,念就不能不逐境而轉了。所以在體見自性(見無念)時,沒有二相,不能不所。那時,不但沒有「于境上有念」的有念,連「不于法上念生」的無念也不立。不落言說,不落對待,只是正念──自性的妙用現前:「善能分別諸法相,于第一義而不動」。神會答簡法師的話(神會集一四0──一四一),可以作爲「于自念上離境」的解說:

   「明鏡高臺能照,萬像悉現其中:古德相傳,共稱爲妙。今此門中,未許此爲妙。何以故?明鏡能照萬像,萬像不見(現)其中,此將爲妙。何以故?如來以無分別智,能分別一切,豈將有分別心(即)分別一切」?

  『壇經』所說,一切以「自性」爲主。無相是性體清淨──體;無住是本性無縛,心無所住──相;無念是真如起用,不染萬境──用。從此悟入自性,就是「見性成佛」。『壇經』說般若,說定慧等學,都約「自性」而立,所以(大正卷四八)說:

   「般若常在,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真如性。用智慧觀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見性成佛道」(叁四0上)。

   「自性心地,以智慧觀照,內外明(原作「迷」)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是解脫。既得解脫,即是般若叁昧」 (叁四0下)。

   「自性無非(戒)、無亂(定)、無疑(慧),念念般若觀照,當離法相,有何可立」(叁四二中)!

  荷澤宗所傳

  神會是爲了南宗而竭盡忠忱的弟子,從『南宗定是非論』,『壇語』,『語錄』來看,不失爲繼承南宗的大師!『壇經』的主體部分,是「說摩诃般若波羅蜜,授無相戒」。

  神會所傳,是肯定的說是摩诃般若波羅蜜,如『南宗定是非論』(神會集二九六)說:

   「問曰:禅師修何法?行何行?和上答:修般若波羅蜜法,行般若波羅蜜行」。

  『壇語』也說:「登此壇場,學修般若波羅蜜」(神會集二叁二)。關于「無相戒」,『壇經』約自性說。而神會『壇語』所說──敬禮叁寶,忏悔,齋戒,都約事相說。約「直了見性成佛」說,這不免漸誘了!

  先從「見性成佛」來說:「性」,「自性」,「本性」,「自本性」,「法性」,「自法性」,爲『壇經』的常用語,而「佛性」僅偶爾提及。但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見性是以「見佛性」爲主的。「見法性」與「見本性」,反而要少些(偶一說到了自性)。如『神會集』中說:

   「頓悟見佛性」 (二八七)。

   「定慧等者,明見佛性」(二叁八)。

   「自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見」(二四六)。

   「一一身具有佛性。……一切衆生本來涅槃,無漏智性本自具足。……要因善知識指授,方乃得見」(二叁二──二叁叁)。

   「見法性本來空寂」(一二一)。

   「見本性空寂」(一一二)。

   「見本性清淨體不可得」 (一一四)。

   「若人見本性,即坐如來地」(一叁二)。

  「本性」與「法性」,約衆生(法)說,重在空寂性。「佛性」,重在本來涅槃,本來具有無漏智性。「見佛性」是『大涅槃經』所常說的。佛性與如來藏,原是一樣的。『壇經』所說的「性」,「自性」,如說:「性在身心在,性去身心壞」,「性」是生命的主體。又如說:「性含萬法」;「萬法在自性」;「不思量性即空寂,思量即是變化」──「性」爲萬化的根源。這都是流轉生死,變現諸趣的如來藏性說。在佛性說中,這種思想是不大明顯的。神會重佛性,所以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也沒有發見這種思想。「性」,「自性」,貫徹于『壇經』炖煌本全部。所以說『壇經』是神會或神會門下所作,是一項根本的錯誤。這種自性說,實爲「南方宗旨」的特色。

  神會在「本心」外,又立「佛心」,如『神會集』說:

   「真如之相,即是本心」(一叁五)。

   「真如之體,以是本心……我心本空寂,不覺妄念起。若覺妄念者,覺妄俱自滅,此則識心者」(一一八)。

   「衆生本自心淨」(一叁七)。

   「衆生心是佛心,佛心是衆生心」(一二四)。

  神會的「本心」說,受有『起信論』的影響。「本心」就是「真如」:「真如之體」,是「心真如」的如實空義;「真如之相」,是「心真如」的如實不空義。「識心見性」的心,也就是指這「本心」說的。「心若無相,即是佛心」(神會集二四六)。衆生心本淨,所以衆生心就是佛心。在這一意義上,從「見性成佛」,說到「唯指佛心,即心是佛」,如『壇語』(神會集二四七)說:

   「馬鳴雲:若有衆生觀無念者,則爲佛智。故今所說般若波羅蜜,從生滅門頓入真如門。……唯指佛心,即心是佛」。

  宗密傳說荷澤宗爲:「寂知指體,無念爲宗」。比對有關神會的作品,這就是「無住爲本」,「無念爲宗」。這大體是近于『壇經』的,而有了進一步的闡述。『壇經』是一切依「自性」說的,但神會不用「自性」一詞,而稱爲「心」。立「無住心」,又以大同小異的名稱,來說心的意義,如『神會集』說:

   「一切善惡,總莫思量。……無憶念故,即是自性空寂心」 (二叁六──二叁七)。

   「自本清淨心……不作意取……如是用心,即寂靜涅槃」(二叁五)。

   「若有妄起即覺,覺滅,即是本性無住心」(二四九)。

   「心無住處。和上言:心既無住,知心無住不?答:知。知不知?答:知。……今推到無住處便立知,知心空寂,即是用處」(二叁七──二叁八)。

  在禅的參究中,「一切善惡總莫思量」(即「莫作意」),體悟到「心無住處」。心沒有一毫相可取可住(「無物心」),即是本性空寂。空寂不只體性不可得,而即空寂體上,有能知不可得的知──「知心無住」(依教理說,是「自證」)。神會引『金剛經』來證明這一意義,如『壇語』(神會集二叁八)說:

   「般若經雲:菩薩摩诃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者,今推知識無住心是。而生其心者,知心無住是」。

  神會系的傳說(見石井本『神會語錄』),慧能是聽到『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才頓悟見性的(『壇經』炖煌本缺)。這一「無住心」說,神會答拓跋開府書,也說得非常明白(神會集一0二):

   「但莫作意,心自無物。即無物心,自性空寂。空寂體上,自有本智,謂知以爲照用。故般若經雲: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應無所住,本寂之體。而生其心,本智之用」。

  本寂體上有本智,本智能證知本體空寂,所以宗密就簡稱爲「寂知指體」。『壇經』說「無住爲本」,是「本性」的念念相續,念念不住,表示了一切時中的了無系著。而且,「一切法在自性」,一切是「自性變化」,「性含萬法」的。神會對「無住爲本」的闡明,著重于心體空寂,空寂心的自證,不住一切法。而對「本性」的念念相續,念念不住,卻沒有說到。

  說到「無念爲宗」,無念爲悟入的重要方法;神會近于『壇經』的思想,而更傾向于否定的說明。在有關神會的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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