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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下(印順法師)▪P22

  ..續本文上一頁法寶紀』說:「密以方便開發,頓令其心直入法界」。在「密以方便開發」下,注說:

   「其方便開發,皆師資密用,故無所形言」。

  這是密用開發,是沒有語言表示的。慧能的另一同學老安,以「密作用」開發坦然與懷讓,密作用就是「目開合」,所以「密意」,「密用」,只是揚眉瞬目,轉身回頭,這一類身心的活動。這種動作,是暗示的,稱爲「意導」,「密意」。3.弟子受到師長「密意」的啓發,機教相應,「其心頓入法界」,也就是「便得本心」。這本爲師長自己的悟境,一經密用啓發,弟子心中也就現起同樣的悟境。『行狀』所說「世界不現,則是法界,如空中月影,出現應度者心」,就是表示這一事實。這可說「以心傳心」的,張說『大通禅師碑』(全唐文卷二叁一)說:

   「如來有意傳妙道,力持至德,萬劫而遙付法印,一念而頓授法身」。

  「意傳妙道」,就是「心傳」。在「密意」開發,「頓入法界」的過程中,有師長的加持力(「力持至德」),好像師長將自己心中的證覺內容,投入弟子心中一樣。這是語言以外的「心傳」,在原始佛教中,稱爲「轉*輪」。法是菩提,從佛(或師長)的自證心中,轉入弟子心中,稱爲「得淨法眼」。這一師資道合而直入法界,就是佛法的根本事實。

  東山門下的禅,是有層次的。一般是「念佛名,令淨心」。如學者有所領會,「密來自呈,當理與法」。授與的法,一般是不知道的,也不輕易向人說的,這就是「密以方便開發」的「密意」,「密印」。這在東山門下,得到的並不太多。神秀所傳的,「以方便顯」(第二開智慧門,有深方便),重于念佛、看淨,這所以『傳法寶紀』的作者──杜□,要慨歎不已了。慧能在曹溪開法,不用念佛、淨心等方便,而「說摩诃般若波羅蜜法,受無相戒」,直捷了當的指出:「衆生本性念念不住」;「性起念,雖即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常自在」,要學者直從自己身心去悟入自性──見性。這雖還是言說的,而到達了言說的邊緣(如文殊以無言說來說入不二法門)。這是將東山門下的密授公開了(法如也有此作風)。慧能是直指直示,弟子是直了直入(這與頓漸有關)。憑慧能自身的深徹悟入,善識根機,要學者直下去頓見真如本性,禅風是煥然一新。到這裏,達摩禅經曆二度的發展:達摩傳來的如來藏禅,本是少數人的修學,「領宗得意」是不容易多得的。道信與弘忍,在「一行叁昧」的融合下,念佛,長坐,使門庭廣大起來,引入甚深的法門。但東山的「法門大啓」,不免流于「看心,看淨,不動,不起」的方便。到慧能,將楞伽如來藏禅的核心,在普遍化的基礎上,不拘于方便,而直捷的,簡易的弘闡起來,這就是『壇經』所說的「大乘頓教」。

  曹溪慧能不用「念佛」、「看心」等方便,直示「本有菩提般若之智」,以「無念爲宗」,要人從自己身心去「見性成佛」。「無念」的解說爲:「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神會這樣說,洪州門下的『壇經』也這樣說。炖煌本肯定自性起用的「念」,所以說「念者何物」,這是「南方宗旨」。『壇經』要人從現前身心中,衆生本性的念念不住中去見性。雖說「性在王在」,以「自性」爲生命的當體;什麼是「性」,雖似乎呼之欲出,但始終沒有明白點出「性在作用」。洪州門下所傳的「性在作用」,與南陽慧忠所見的南方禅客相合。這是曹溪門下,更明白的,更直捷的,用來接引學人了!「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神我);神我與佛性,洪州下是看作同一事實的(只是識與不識的差別)。的確,印度另一大學派「勝論」:「以出入息、視、□、壽命等相故,則知有神」(大正叁0·一七0下)。「勝論」也是以呼吸、視□(瞬目等)證明是有我的。原始的如來藏說,從達摩到曹溪門下,是這樣的公開,簡易,直捷。人人有佛性,見性成佛;也就是人人有我,見我得解脫。這對一般人來說,這實在是簡易、直捷不過,容易爲人所接受、所體驗的。這樣的簡易、直捷,難怪「凡言禅者皆本曹溪」了。

  第九章 諸宗抗互與南宗統一

  第一節 牛頭禅的蛻變

  從慧能去世(七一叁)到會昌法難(八四五),禅法大大的興盛,形成了諸宗競化的局面。禅者雖是重傳承的,但在時、地、人的特殊情形下,自然的分化對立,並相抗相毀。在對立又不斷的接觸中,又互相融攝。對立,融攝,在諸宗的發展中,勝利屬于南宗,被統一于曹溪的南宗。現在,先說中國的南宗──牛頭禅。

  牛頭禅的興盛

  「道本虛空,無心合道」,代表了早期的牛頭禅──法融的禅學。牛頭禅特質的確立,如第叁章所說。牛頭五祖智威的門下,有被推爲六祖的慧忠(六八叁──七六九),及鶴林玄素(六六八──七五二)。玄素弟子中,有徑山法欽(七一四──七九二)。在這幾位禅師的時候,牛頭禅大盛起來。牛頭宗的隆盛(約一世紀),是與中原的荷澤神會(六八八──七六二),江南的洪州道一(七0九──七八八),石頭希遷(七00──七九0)──曹溪南宗的興盛相呼應的。牛頭禅代表了江東傳統的南宗,所以這也是二大南宗的錯綜發展。慧忠的傳記,上面已經說到了。

  鶴林玄素,俗姓馬,所以或稱爲「馬素」,「馬祖」。玄素二十五歲(六九二)出家,「晚年」(可能年近五十──七一七)入青山,參智威而受勝法。智威是開元十年(七二二)去世的,玄素大概在這時候,離開了牛頭山。開元中(七一叁──七四一),玄素應法密(或作「汪密」)的禮請,到京口(今江蘇鎮江縣),郡牧韋銑請住鶴林寺,法門極盛,別出鶴林一系。天寶初年(七四二──),應希玄的禮請,到江北楊州(今江蘇江都縣),引起了江南與江北道俗間的诤競,這可見玄素爲人感慕的一斑了!後回鶴林寺,天寶十一年(七五二)去世,年八十五歲。玄素的傳記,除『宋僧傳』卷九(大正五0·七六一下──七六二中);『傳燈錄』卷四(大正五一·二二九中──下)外,有李華撰『潤州鶴林寺故徑山大師碑銘』(全唐文卷叁二0)。

  玄素的弟子,有吳中(今江蘇吳縣)法鏡,徑山(今浙江余杭縣)法欽,吳興(今浙江吳興縣)法海等。據『宋僧傳』卷九「法欽傳」(大正五0·七六四中──七六五上),及李吉甫撰『杭州徑山寺大覺禅師塔銘並序』(全唐文卷五一二),法欽是二十八歲(七四一)從玄素出家的。後遊杭州的徑山,前臨海令吳貞,舍別墅立寺,來參學的人極多。大曆叁年(七六八),代宗下诏,召法欽入京問法,並賜號「國一」禅師。德宗貞元五年(七八九),也賜書慰問。當時京都及江浙一帶的名公钜卿,歸依的人很多。晚年,移住杭州的龍興寺。貞元八年(七九二),七十九歲去世。法欽的弟子中,有杭州巾子山崇慧(『宋僧傳』卷一七有傳)。崇慧兼學秘密瑜伽,曾以登刀梯、蹈烈火等術,勝過了道士史華,被封爲「護國叁藏」;因此有人稱他爲「降魔崇慧」(大正五0·八一六下──八一七上)。

  玄素與法欽的禅風,非常簡默。『宋僧傳』卷一一「昙藏傳」,說到超岸親近玄素的情形:「釋超岸,丹陽人也。先遇鶴林素禅師,處衆拱默而已」(大正五0·七七四中)。李華所撰『潤州鶴林寺故徑山大師碑銘」,也說:玄素「居常默默,無法可說」。李華贊爲:「師無可說之法」;「道惟心通,不在言通」。徑山法欽也如此,如『杭州徑山寺大覺禅師碑銘並序』說:「大師性和言簡,罕所論說。問者百千,對無一二」。簡默的禅風,正表示了法是不可說的,說著就不是的。但專于簡默,不私通方便,對學者來說,中人以下是不能得益的。

  牛頭慧忠,維持了牛頭山的舊家風。他晚年出山,修複了大莊嚴寺,創立「法堂」。「著見性序及行路難,精旨妙密,盛行于世」。『僧傳』說他「汲引無廢,神曠無撓,四方之侶,相依日至」。『傳燈錄』慧忠門下叁十四人,可見門下的盛況。慧忠與玄素兩系的風格,是不同的。

  玄素與慧忠的禅學,從現有的資料來看,玄素系的簡默無爲,徹底發揮了「本無事而忘情」的家風。『傳燈錄』卷七(大正五一·二五二中)說:

  智藏「住西堂。後有一俗士問:有天堂地獄否?師曰:有。曰:有佛法僧寶否?師曰:有。更有多問,盡答言有。曰:和尚恁麼道莫錯否?師曰:汝曾見尊宿來耶?曰:某甲曾參徑山和尚來。師曰:徑山向汝作麼生道?曰:他道一切總無」。

  徑山說「一切總無」,只是「本來無一物」的牛頭宗風。但依(洪州道一弟子)智藏來看,這未免太不契機了!

  慧忠弘法的時代(七二二──七六九),前後五十年。那時,神會、道一、希遷──曹溪南宗的弘揚,迅速的影響到江東來。如安國玄挺,是慧忠與玄素的同門,住宣州(今安徽宣城縣)安國寺。玄挺顯然受到了荷澤神會的影響,如『宗鏡錄』卷九八(大正四八·九四四中)說:

   「安國和尚雲:經雲: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者,不住色、不住聲,不住迷、不住悟,不住體、不住用。而生其心者,即是一切處而顯一心。若住善生心即善現,若住惡生心即惡現,本心即隱沒。若無所住,十方世界唯是一心,信知風幡不動是心動」。

   「有檀越問:和尚是南宗北宗?答曰:我非南宗北宗,心爲宗」。

   「又問:和尚曾看教否?答雲:我不曾看教;若識心,一切教看竟」。

   「學人問:何名識心見性?答:喻如夜夢,見好與惡。若知身在床眠,全無憂喜,即是識心見性。如今有人聞作佛便喜,聞入地獄即憂,不達心佛在菩提床上安眠,妄生憂喜」。

  這四則問答中,第一,慧能聽『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悟入,是神會所傳述的;神會是特重『金剛經』及「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風幡不動」,是慧能的出家因緣,也是神會系所傳的。玄挺引此以說明「十方世界唯是一心」,顯然受到了神會所傳──曹溪禅的影響。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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