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法宝纪』说:「密以方便开发,顿令其心直入法界」。在「密以方便开发」下,注说:
「其方便开发,皆师资密用,故无所形言」。
这是密用开发,是没有语言表示的。慧能的另一同学老安,以「密作用」开发坦然与怀让,密作用就是「目开合」,所以「密意」,「密用」,只是扬眉瞬目,转身回头,这一类身心的活动。这种动作,是暗示的,称为「意导」,「密意」。3.弟子受到师长「密意」的启发,机教相应,「其心顿入法界」,也就是「便得本心」。这本为师长自己的悟境,一经密用启发,弟子心中也就现起同样的悟境。『行状』所说「世界不现,则是法界,如空中月影,出现应度者心」,就是表示这一事实。这可说「以心传心」的,张说『大通禅师碑』(全唐文卷二三一)说:
「如来有意传妙道,力持至德,万劫而遥付法印,一念而顿授法身」。
「意传妙道」,就是「心传」。在「密意」开发,「顿入法界」的过程中,有师长的加持力(「力持至德」),好像师长将自己心中的证觉内容,投入弟子心中一样。这是语言以外的「心传」,在原始佛教中,称为「转*轮」。法是菩提,从佛(或师长)的自证心中,转入弟子心中,称为「得净法眼」。这一师资道合而直入法界,就是佛法的根本事实。
东山门下的禅,是有层次的。一般是「念佛名,令净心」。如学者有所领会,「密来自呈,当理与法」。授与的法,一般是不知道的,也不轻易向人说的,这就是「密以方便开发」的「密意」,「密印」。这在东山门下,得到的并不太多。神秀所传的,「以方便显」(第二开智慧门,有深方便),重于念佛、看净,这所以『传法宝纪』的作者──杜□,要慨叹不已了。慧能在曹溪开法,不用念佛、净心等方便,而「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受无相戒」,直捷了当的指出:「众生本性念念不住」;「性起念,虽即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常自在」,要学者直从自己身心去悟入自性──见性。这虽还是言说的,而到达了言说的边缘(如文殊以无言说来说入不二法门)。这是将东山门下的密授公开了(法如也有此作风)。慧能是直指直示,弟子是直了直入(这与顿渐有关)。凭慧能自身的深彻悟入,善识根机,要学者直下去顿见真如本性,禅风是焕然一新。到这里,达摩禅经历二度的发展:达摩传来的如来藏禅,本是少数人的修学,「领宗得意」是不容易多得的。道信与弘忍,在「一行三昧」的融合下,念佛,长坐,使门庭广大起来,引入甚深的法门。但东山的「法门大启」,不免流于「看心,看净,不动,不起」的方便。到慧能,将楞伽如来藏禅的核心,在普遍化的基础上,不拘于方便,而直捷的,简易的弘阐起来,这就是『坛经』所说的「大乘顿教」。
曹溪慧能不用「念佛」、「看心」等方便,直示「本有菩提般若之智」,以「无念为宗」,要人从自己身心去「见性成佛」。「无念」的解说为:「无者无何事?念者念何物」──神会这样说,洪州门下的『坛经』也这样说。炖煌本肯定自性起用的「念」,所以说「念者何物」,这是「南方宗旨」。『坛经』要人从现前身心中,众生本性的念念不住中去见性。虽说「性在王在」,以「自性」为生命的当体;什么是「性」,虽似乎呼之欲出,但始终没有明白点出「性在作用」。洪州门下所传的「性在作用」,与南阳慧忠所见的南方禅客相合。这是曹溪门下,更明白的,更直捷的,用来接引学人了!「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神我);神我与佛性,洪州下是看作同一事实的(只是识与不识的差别)。的确,印度另一大学派「胜论」:「以出入息、视、□、寿命等相故,则知有神」(大正三0·一七0下)。「胜论」也是以呼吸、视□(瞬目等)证明是有我的。原始的如来藏说,从达摩到曹溪门下,是这样的公开,简易,直捷。人人有佛性,见性成佛;也就是人人有我,见我得解脱。这对一般人来说,这实在是简易、直捷不过,容易为人所接受、所体验的。这样的简易、直捷,难怪「凡言禅者皆本曹溪」了。
第九章 诸宗抗互与南宗统一
第一节 牛头禅的蜕变
从慧能去世(七一三)到会昌法难(八四五),禅法大大的兴盛,形成了诸宗竞化的局面。禅者虽是重传承的,但在时、地、人的特殊情形下,自然的分化对立,并相抗相毁。在对立又不断的接触中,又互相融摄。对立,融摄,在诸宗的发展中,胜利属于南宗,被统一于曹溪的南宗。现在,先说中国的南宗──牛头禅。
牛头禅的兴盛
「道本虚空,无心合道」,代表了早期的牛头禅──法融的禅学。牛头禅特质的确立,如第三章所说。牛头五祖智威的门下,有被推为六祖的慧忠(六八三──七六九),及鹤林玄素(六六八──七五二)。玄素弟子中,有径山法钦(七一四──七九二)。在这几位禅师的时候,牛头禅大盛起来。牛头宗的隆盛(约一世纪),是与中原的荷泽神会(六八八──七六二),江南的洪州道一(七0九──七八八),石头希迁(七00──七九0)──曹溪南宗的兴盛相呼应的。牛头禅代表了江东传统的南宗,所以这也是二大南宗的错综发展。慧忠的传记,上面已经说到了。
鹤林玄素,俗姓马,所以或称为「马素」,「马祖」。玄素二十五岁(六九二)出家,「晚年」(可能年近五十──七一七)入青山,参智威而受胜法。智威是开元十年(七二二)去世的,玄素大概在这时候,离开了牛头山。开元中(七一三──七四一),玄素应法密(或作「汪密」)的礼请,到京口(今江苏镇江县),郡牧韦铣请住鹤林寺,法门极盛,别出鹤林一系。天宝初年(七四二──),应希玄的礼请,到江北杨州(今江苏江都县),引起了江南与江北道俗间的诤竞,这可见玄素为人感慕的一斑了!后回鹤林寺,天宝十一年(七五二)去世,年八十五岁。玄素的传记,除『宋僧传』卷九(大正五0·七六一下──七六二中);『传灯录』卷四(大正五一·二二九中──下)外,有李华撰『润州鹤林寺故径山大师碑铭』(全唐文卷三二0)。
玄素的弟子,有吴中(今江苏吴县)法镜,径山(今浙江余杭县)法钦,吴兴(今浙江吴兴县)法海等。据『宋僧传』卷九「法钦传」(大正五0·七六四中──七六五上),及李吉甫撰『杭州径山寺大觉禅师塔铭并序』(全唐文卷五一二),法钦是二十八岁(七四一)从玄素出家的。后游杭州的径山,前临海令吴贞,舍别墅立寺,来参学的人极多。大历三年(七六八),代宗下诏,召法钦入京问法,并赐号「国一」禅师。德宗贞元五年(七八九),也赐书慰问。当时京都及江浙一带的名公钜卿,归依的人很多。晚年,移住杭州的龙兴寺。贞元八年(七九二),七十九岁去世。法钦的弟子中,有杭州巾子山崇慧(『宋僧传』卷一七有传)。崇慧兼学秘密瑜伽,曾以登刀梯、蹈烈火等术,胜过了道士史华,被封为「护国三藏」;因此有人称他为「降魔崇慧」(大正五0·八一六下──八一七上)。
玄素与法钦的禅风,非常简默。『宋僧传』卷一一「昙藏传」,说到超岸亲近玄素的情形:「释超岸,丹阳人也。先遇鹤林素禅师,处众拱默而已」(大正五0·七七四中)。李华所撰『润州鹤林寺故径山大师碑铭」,也说:玄素「居常默默,无法可说」。李华赞为:「师无可说之法」;「道惟心通,不在言通」。径山法钦也如此,如『杭州径山寺大觉禅师碑铭并序』说:「大师性和言简,罕所论说。问者百千,对无一二」。简默的禅风,正表示了法是不可说的,说着就不是的。但专于简默,不私通方便,对学者来说,中人以下是不能得益的。
牛头慧忠,维持了牛头山的旧家风。他晚年出山,修复了大庄严寺,创立「法堂」。「着见性序及行路难,精旨妙密,盛行于世」。『僧传』说他「汲引无废,神旷无挠,四方之侣,相依日至」。『传灯录』慧忠门下三十四人,可见门下的盛况。慧忠与玄素两系的风格,是不同的。
玄素与慧忠的禅学,从现有的资料来看,玄素系的简默无为,彻底发挥了「本无事而忘情」的家风。『传灯录』卷七(大正五一·二五二中)说:
智藏「住西堂。后有一俗士问:有天堂地狱否?师曰:有。曰:有佛法僧宝否?师曰:有。更有多问,尽答言有。曰:和尚恁么道莫错否?师曰:汝曾见尊宿来耶?曰:某甲曾参径山和尚来。师曰:径山向汝作么生道?曰:他道一切总无」。
径山说「一切总无」,只是「本来无一物」的牛头宗风。但依(洪州道一弟子)智藏来看,这未免太不契机了!
慧忠弘法的时代(七二二──七六九),前后五十年。那时,神会、道一、希迁──曹溪南宗的弘扬,迅速的影响到江东来。如安国玄挺,是慧忠与玄素的同门,住宣州(今安徽宣城县)安国寺。玄挺显然受到了荷泽神会的影响,如『宗镜录』卷九八(大正四八·九四四中)说:
「安国和尚云: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所住者,不住色、不住声,不住迷、不住悟,不住体、不住用。而生其心者,即是一切处而显一心。若住善生心即善现,若住恶生心即恶现,本心即隐没。若无所住,十方世界唯是一心,信知风幡不动是心动」。
「有檀越问:和尚是南宗北宗?答曰:我非南宗北宗,心为宗」。
「又问:和尚曾看教否?答云:我不曾看教;若识心,一切教看竟」。
「学人问:何名识心见性?答:喻如夜梦,见好与恶。若知身在床眠,全无忧喜,即是识心见性。如今有人闻作佛便喜,闻入地狱即忧,不达心佛在菩提床上安眠,妄生忧喜」。
这四则问答中,第一,慧能听『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而悟入,是神会所传述的;神会是特重『金刚经』及「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风幡不动」,是慧能的出家因缘,也是神会系所传的。玄挺引此以说明「十方世界唯是一心」,显然受到了神会所传──曹溪禅的影响。第…
《中国禅宗史 下(印顺法师)》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