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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上(印順法師)▪P17

  ..續本文上一頁五0·八叁四下──八叁五中),『傳燈錄』卷四有傳(大正五一·二二九上──中),事迹一致。慧忠是神龍元年(七0五),二十叁歲出家的。後到牛頭山參智威,智威一見,就說「山主來矣」,爲說頓悟無上法門。慧忠在山四十年,到天寶初年(七四二──),應請出山,住莊嚴寺,因而重修了莊嚴寺。大曆四年(七六九)去世,年八十七歲。據『傳燈錄』,得法弟子卅四人,各化一方。

  傳說中的牛頭宗,六代相承。但真有師承關系的,最早也只能從慧方傳法持開始。從法持到智威,才逐漸興起。到了智威以下,出了牛頭慧忠,鶴林玄素,而法門才大大的興盛起來,成爲與南宗、北宗並立的牛頭宗。時代與荷澤神會相當;比南嶽懷讓、青原行思,要遲二十年;比道

  一、希遷,卻又早二十年。

  牛頭宗的形成

  從史實的觀點,道信與法融,法融與智岩,智岩與慧方,都不可能有師承的關系,那爲什麼要傳說牛頭六代呢?道信傳法融,是黃梅的傳說,還是牛頭山的傳說?這一傳說,包含些什麼意義呢?六代相承,盡管不完全真實,而牛頭宗的一時興盛,卻是事實。所以牛頭六代相承,是不能不加以研究的!

  牛頭六代相承,有顯著的區域色彩。不但傳說中的六代,都在牛頭山弘化,而六代祖師也屬于同一區域的人。如法融、慧方,玄素,都是潤州延陵人,爲今江蘇省丹陽縣的延陵鎮。法持、智威,是潤州的江甯人;慧忠是潤州上元人,都是現在的江甯縣。玄素的弟子徑山法欽是昆山(今江蘇昆山縣)人。慧忠的弟子佛窟遺則,是金陵(即江甯)人。牛頭六代及慧忠、玄素的大弟子,都生于這一地區──長江下流的南岸,稱爲「江東」與「江左」的地方。這裏,是南朝(叁一七──五八八)二七二年的中心地區;金陵是首都的所在地。

  這一地區的南朝佛教,是都市的佛教,以「興福」──造寺、造像、布施;及「義學」──宣揚經論爲主的。當時的「義學」極盛,主要爲「四經」──『維摩』、『大品』、『法華』、『涅槃』;「叁論」──『中』、『百』、『十二門論』,形成廣義的南朝學統。那個時代,禅慧的修證,不是沒有,而是並不興盛的。因爲禅慧修證,是適宜于山林的(這不是「十字街頭好參禅」之類的動聽詞句,所能改變這一形勢的)。這一地區,以南京(當時名建康)爲中心來說,東北二十八裏有攝山(又稱棲霞山),南二十五裏有牛頭山(青山),在都市附近而遠一些,正是修禅的好道場。如洛陽南的嵩山,長安南的終南山一樣。還有句容縣的茅山,比較遠一些。禅,就在這叁處,孕育而成長起來。

  在南朝──都市佛教時代,遼東僧朗在齊建武(四九四──四九七)年間,到江南來,住在攝山。『高僧傳』卷八「法度傳」(大正五0·叁八0下)說:

  「朗,本遼東人。爲性廣學,思力該普,凡厥經律,皆能講說。華嚴、叁論,最所命家。今上(梁武帝)深見器重,敕諸義士受業于山」。

  當時,粱武帝派了十人上山去學,而修學有成就的,僅「止觀僧诠」一人。僧朗與僧诠,都在山禅講兼修,不出外弘化的。攝山的學風,如『續僧傳』卷七「法朗傳」(大正五0·四七七下)說:

   「初攝山僧诠,受業朗公,玄旨所明,唯存中觀。自非心會析理,何能契此清言!而頓迹幽林,禅味相得。及後四公(朗、勇、辯、布)往赴,叁業資承;爰初誓不涉言,及久乃爲敷演。故诠公命曰:此法精妙,識者能行,無使出房,辄有開示。故經雲:計我見者,莫說此經。深樂法者,不爲多說。良由藥病有以,不可徒行」。

  僧朗與僧诠的時代(約五0五──五五五),教禅並重,不到都市去,顯出了山林佛教的特色。僧诠門下有四大弟子──興皇法朗,禅衆慧勇,長幹僧辯,棲霞慧布。朗、勇、辯──叁位,在僧诠去世後,都出山而重于義學的宣揚,促成了陳代叁論宗的興盛。但「禅味相得」的攝山精神,不免沖淡了。被稱爲「得意布」的慧布,仍舊住在攝山,繼承了僧诠的門風。慧布不反對向外宣揚經論,而自己卻「攝心奉律,威儀無玷。常樂坐禅,遠離喧囂。誓不講說,護持爲務」。他曾一再到北方去,見到了(二祖)「可禅師」,「思禅師」(那時還在北方,就是南嶽慧思);還有與慧思齊名的慧命的師長「邈禅師」,互相論道,受到了可、思、邈師的尊重。如『續僧傳』卷七「慧布傳」(大正五0·四八0下──四八一上)說:

   「末遊北邺,更涉未聞。于可禅師所暫通名見,便以言悟其意。可曰:法師所述,可謂破我除見,莫過此也」!

   「嘗造思禅師,與論大義,連徹日夜,不覺食息,理致彌密,言勢不止。思以鐵如意打案曰:萬裏空矣,無此智者!坐中千余人,同聲歎悅」。

   「又與邈禅師論義,即命公之師也。聯綿往還,叁日不絕。邈止之,歎其慧悟遐舉,而卑身躬行,不顯其美」。

  這是般若師匠,與禅宗、天臺宗先輩的接觸。慧可是楞伽印心的禅;慧思是『般若』與『法華』並重,推重龍樹論的禅者;與重般若叁論的慧布(談論「連徹日夜」,有濃厚的清談玄學風格),原有相互契合處,而不是相互拒斥的。江東般若學與楞伽學的關涉,慧布是第一人(不能說誰從誰學)。後來,慧布邀保恭禅師,在攝山成立禅院:「結淨練衆,江表所推」,這可見叁論宗本不是單純的義學。

  興皇法朗雖將叁論宗引入「義學」一流,但還是重于慧悟(得意)的。繼承興皇法席的,是茅山(或作「苞山」,或誤作「荊州茅山」)大明法師(對蘇州永定寺小明法師說)。明師的傳記不詳,略見于『續僧傳』卷一叁「慧□傳」,卷一四「慧棱傳」等。關于當時付囑的情形,如卷一五「法敏傳」(大正五0·五叁八下)說:

   「明即興皇之遺屬也。……明居此席,不移八載。口無談述,身無妄涉,衆目疑明。(受付囑後)……即日辭朗,領門人入茅山,終身不出,常弘此論。故興皇之宗,或舉山門之致者是也」。

  明法師,是一位大智若愚的人。他終身住在茅山,茅山成爲攝山精神的繼承者。茅山,就是牛頭初祖法融出家修學的道場!法融是由此而到牛頭山的;慧方將法門付囑法持後,又由牛頭回到茅山。牛頭宗的形成,是繼承了茅山的禅風。

  興盛了二百多年的江東佛教,終于受了挫折,那就是陳代的覆亡(五八八)。這裏,不再是政治中心(經濟當然也衰退了),而只是大中國的一個區域。起初,炀帝(那時還是晉王)出鎮楊州,天臺宗受到護持而盛極一時(天臺宗的中心在浙東)。天臺的教觀並重,也引發了禅觀的重視。但不久,隋又解體(六一七)而統一于大唐。江東有名的大法師,如嘉祥吉藏,慧日智炬,莊嚴慧因,慈恩義褒,連攝山的保恭禅師,都被隋唐的帝王徵召到長安。這裏的義學,急劇的衰落下來。尤其是武德七年(六二四),江東的五千僧衆,被政府限令:每州僅留一寺,每寺限叁十僧。江東的都市佛教,急劇的衰落,這才在固有的『般若』(融合『維摩』、『法華』、『涅槃』)學統上,漸形成重禅的佛教。從法融到慧忠,都是在山中修行,領導修學,到晚年才出山來(南京)弘化,表顯了重心在山林的特色。

  般若南宗,根源于攝山,經茅山而移到牛頭山。法融從茅山來,有弘護佛教的熱忱。精通四經、叁論,又通世間學問;不以聞思的「義學」爲滿足,而求禅心的自證。生活恬淡,慈悲柔忍,能馴伏毒蛇猛獸(慈悲柔忍,成爲牛頭的特色。如智岩的爲病人服役;法持與智威的以遺體飼鳥獸;智威、慧忠,法融弟子僧瑗,智岩弟子善伏,都有馴伏猛虎的傳說)。法融爲江東佛教樹立了新的典型;牛頭禅風,對江東佛教留下了偉大的感召力。『宋僧傳』卷八說:「融醇懿瑰雄,東夏之達摩欤」(大正五0·七五七中),可見後人是怎樣的尊仰了!法融的弟子僧瑗,本從常樂寺聰法師學叁論,後「詣江甯融禅師,求學心法,攝念坐禅,衆魔斯伏」(大正五0·七叁一上)。昙璀也在博通大經以後,師事法融:「晦迹锺山,斷其漏習,養金剛定,趣大能位。納衣空林,多曆年所」(大正五0·七五七中)。法融的弟子,多在通達經教的基礎上,轉向禅心的自證。

  智岩是在舒州□公山,從寶月禅師出家修學的。『傳法寶紀』說:

   「釋僧璨……至開皇初,與同學定禅師,隱居□公山。……山西麓有寶月禅師,居之已久,時謂神僧。聞璨至止,遽越岩嶺相見,欣若疇昔。月公即岩禅師之師也」。

  寶月禅師早在□公山西麓,不一定屬于達摩禅系(『寶林傳』才說寶月是慧可弟子)。寶月與僧璨相往來,『神會語錄』及『曆代法寶記』,都這樣說。那末長期追隨寶月禅師的智岩,也就必然的有機會接近僧璨了。岩禅師的禅學,可以略見大概。他曾對獵者說:「吾本無生,安能避死」(大正五0·六0二中)?曾從法流水寺璧法師「聽四經叁論」;從(大明法師弟子)法敏「周流經教,頗涉幽求」;從道信學「入道方便」的善伏,來親近智岩,智岩「示以無生觀」(大正五0·六0叁上):智岩應該是重于「無生觀」的禅者。還有,曾在法敏門下二十五年,被譽爲「衆侶千僧,解玄第一」的慧明,也來「谘請禅法」,而且是「一經十年」。親近智岩十年的慧明,「誦思益經,依經作業」。『思益經』與『楞伽經』,禅師們是作爲同一性質的(不立階漸)。道宣曾親見慧明,「與其言論,無得爲先」(大正五0·六0六下)。從這些來推論,智岩的禅法,與當時融冶了『法華』、『涅槃』的般若學(還有『思益』。大明的弟子慧□,也講『楞伽經』),是非常接近的。順便說到法聰,這是僧瑗、善伏所親近的法師,事迹如『續僧傳』卷二五「法聰傳」(大正五0·六六四下)說:

   「法聰,姓陳,住蘇州常樂寺」。

   「往金陵攝山□霞寺,觀顧泉石僧衆清嚴,一見發心,思從解發。時遇善友,依言度脫。遂誦大品,不久便通。又往會稽,聽一音慧敏法師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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