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旨,書易大義,叁乘經論,四分律義,說通訓诂,音參吳晉」,是一位深通世出世學的學者。約五十歲(或作四十六歲)那年,到黃梅來參禮弘忍。「服勤六年」,被譽爲「東山之法,盡在秀矣」!弘忍要付法,神秀「涕辭而去,退藏于密」。神秀離開黃梅,應在龍朔元年(六六一)。龍朔元年以來,神秀「後隨遷谪,潛爲白衣」;又「在荊州天居寺十所(余?)年」,行蹤不大明了。儀鳳中(六七六──六七八),神秀「住當陽玉泉寺」。等到法如去世,「學徒不遠萬裏,歸我法壇」。那時(六八九──七00),神秀住當陽(今湖北省當陽縣)玉泉寺東的度門蘭若,度門成爲當時中原禅法的重鎮。大足元年(七0一),則天帝下诏,徵召神秀入京。則天執弟子禮,禮遇極爲隆重。神龍二年(七0六)去世,谥爲大通禅師,年一百零一歲。神秀在京洛時,爲「兩京法主,叁帝門師」。去世後的哀榮,一時無兩。神秀的四大弟子是:義福(六五八──七叁六),普寂(六五一──七叁九),景賢(六六0──七二叁),惠福。降魔藏也是一位有力的法將。
安州玄赜,是爲弘忍造塔的大弟子。玄赜是弘忍晚年弟子,鹹亨元年(六七0)才來東山,「首尾五年」。弘忍去世後,玄赜住安州(今湖北安陸縣)壽山寺。神秀于神龍二年去世,玄赜就在景龍二年(七0八),應中宗的徵召入京,「便于東都廣開禅法」。據弟子淨覺『楞伽師資記』所說,「來往參觐十有余年」,大抵七二0頃,還在兩京開法。玄赜作『楞伽人法志』,以爲神秀與玄赜,都是親受弘忍付囑的,表示自己與神秀同一地位;爲附于神秀的一系。
有關北宗的作品,主要是神秀的「五方便」。過去,僅憑宗密『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一所引述的「方便通經」,略知「五方便」的大概。近代炖煌本出土,于北宗才有更多的了解。有關五方便的,有1.『大乘無生方便門』 (斯坦因0七叁五號);2.『大乘五方便北宗』(伯希和二0五八號);3.「無題」(伯希和二二七0號),與上本相同而有所增補;4.「無題」,末附「贊禅門詩」(斯坦因二五0叁號)。這些本子中,『大乘無生方便門』(大正八五·一二七叁中── 一二七八上),雖缺少第五門,但比較完整。此外,炖煌本有傳爲神秀所作的『觀心論』一卷,另有『大乘北宗論』一卷。據『楞伽師資記』說:神秀「不出文記」。所以這都不是神秀所作,而是弟子所記述或補充的;或是弟子們所撰的。
「淨心」的方便(離念門):五方便門,到底是不同的五類方便,還是先後相成的次第方便?『傳法寶紀』曾這樣說:
「及忍,如,大通之世,則法門大啓,根機不擇,齊速念佛名,令淨心」。
法如與大通神秀的開法傳禅,是以「念佛名」,「令淨心」爲方便的。這樣的方便,在五方便中,就是第一「總彰佛體門」,也名「離念門」的方便,正是『壇經』所說的「看心、看淨」的禅法,所以這是北宗禅的主要部分。北宗的開法方便,也是戒禅合一的。依『大乘無生方便門』,先授菩薩戒,次傳禅法。授戒的內容爲:
「各各胡跪合掌。當教令發四弘誓願」。
「次請十方諸佛爲和尚等。次請叁世諸佛菩薩等」。
「次教受叁歸」。
「次問五能」。
「次各稱己名,忏悔罪」。
「汝等忏悔竟,叁業清淨,如淨琉璃,內外明徹,堪受淨戒。菩薩戒是持心戒,以佛性爲戒。性(?)心瞥起,即違佛性,是破菩薩戒。護持心不起,即順佛性,是持菩薩戒[叁說]」。
授菩薩戒的方便次第,極爲分明。授戒了,接著傳授禅法,如『大乘無生方便門』說:
「次各令結跏趺坐」。
「問(原誤作「同」):佛子!心湛然不動,是沒?言:淨。佛子!諸佛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淨心,頓超佛地」。
「和(尚)擊木,一時念佛」。
「和(尚)言:一切相總不得取,所以金剛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看心若淨,名淨心地。莫卷縮身心,舒展身心,放曠遠看,平等盡虛空看!和(尚)問言:見何物?(佛)子雲:一物不見」。
「和(尚):看淨,細細看。即用淨心眼,無邊無涯際遠看,和言問(此叁字,衍)無障礙看。和(尚)問:見何物?答:一物不見」。
「和(尚):向前遠看,向後遠看,四維上下一時平等看,盡虛空看,長用淨心眼看,莫間斷亦不限多少看。使得者,然(疑是「能」字)身心調,用無障礙」。
這是當時傳禅的實錄。「和」是和尚,是禅法的傳授者。「子」是佛子,指臨壇受法的大衆。傳授,采問答方式:一面教導,一面用功;一面問,一面答。先教大家結跏趺坐,也就是坐禅的形儀。和尚先標舉主題:「心湛然不動」,是什麼?自己答:是「淨」。這一「淨」字,是北宗禅的要訣。所以接著說:「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淨心,頓超佛地」。原則的說:北宗是直示淨心,頓成佛道的。主題宣示已了,和尚把法木一拍,大家一起念佛。念什麼佛,雖不明了,而北宗的傳禅方便,是先念佛名,而後令淨心,是確實無疑的。
來參加傳授禅法的法會,只是爲了成佛。念佛雖是口裏稱名,卻是引向佛道。所以念佛停止下來,要坐禅了。佛是「覺」義,是「心體離念」,也就是「湛然不動」的淨心,所以成佛要從「淨心」去下手用功。據北宗原意,不是要你取著一個「淨心」,所以先引『金剛經』說,一切相都不得取。一切相不取不著,就是「淨心」了。「看」就是觀,用淨心眼看,上下,前後四方,盡虛空看。依北宗的意見,我們的身心,是卷縮的,就是局限在小圈子裏。所以用盡一切看的方便,從身心透出,直觀無邊際,無障礙。這如(3)「無題」說:
「問:緣沒(「爲什麼」)學此方便?答:欲得成佛。問:將是沒成佛?答:將淨心體成佛。是沒是淨心?淨心體猶如明鏡,從無始已來,雖現萬像,不曾染著。今日欲得識此淨心體,所以學此方便」。
「問:是沒是淨心體?答:覺性是淨心體。比來不覺,故心使我;今日覺悟,故覺使心。所以使伊邊看,向前向後,上下十方,靜鬧明□,行住坐臥俱看。故知覺即是主,心是使。所以學此使心方便,透看十方界,乃至無染即是菩提路」。
坐了一回,也就是看了一回。和尚就問:見個什麼?來學的就說:「一物不見」。若有物可看,那就著相了。這樣的一再問答,「一物不見」,盡虛空觀而沒有什麼可得的,就是離念的淨心,就是佛。所以和尚又接著開導說:
「和(尚)言:叁點是何?(佛)子雲:是佛」。
「是沒是佛?佛心清淨,離有離無,身心不起,常守真心。是沒是真如?心不起,心真如。色不起,色真如。心真如故心解脫,色真如故色解脫。心色俱離,即無一物是大菩提樹」。
「佛是西國梵語,此地往翻名爲覺。所言覺義,謂心體離念。離念相者,等虛空界,無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來平等法身。于此法身,說名本覺。覺心初起,心無初相,遠離微相念,了見心性,性常(住故)名究竟覺」。
盡虛空看而一物不可得,就是看淨。離念就是淨心,淨心就是佛。所以和尚又問叁點是什麼。「叁點」,或作「叁六」,實爲的誤寫誤讀。──叁點,讀爲伊,代表大般涅槃,究竟圓滿的佛。古人,現代的日本人,「佛」字每寫作「佛」,也就是從而來。「佛心清淨,離有離無」,也就是一切不可得。所以「看心」、「看淨」,是「離念門」。離念就是身心不起;身心不起就是真如,就是解脫,所以「無一物是大菩提樹」。對于「佛」的開示,直引『大乘起信論』的「覺義」,也就是「心體離念」。引文而一一的給予解說,古人稱之爲「通經」。北宗的解通經論,是自成一格的。禅師們的通經,是本著那個事實(如離念心體即佛),作不同的解說,與經師們不同。離念,淨心所顯的佛,解說爲:
「問:是沒是報身佛?知六根本不動,覺性頓圓,光明遍照,是報身佛。是沒是法身佛?(「身心離念是法身體」)爲因中修戒定慧,破得身中無明重疊厚障,成就智慧大光明,是法身佛。是沒是化身佛?由心離念,境塵清淨,知見無礙,圓應十方,是化身佛」。「體用分明:離念名體,見聞覺知是用。寂而常用,用而常寂,即用即寂,(離相名寂),寂照照寂,寂照者因性起相,照寂者攝相歸性。舒則彌綸(于)法界,卷則總在于毛端。吐納分明,神用自在」。
「如來有入道大方便,一念淨心,頓超佛地」──以「淨心」爲目標,以離念爲方便的北宗禅,在這「離念門」中,已始終圓滿了。這就是法如、神秀所傳禅法的根本。玄赜弟子淨覺,也特提「淨心」爲成佛要著,如說:「迷時叁界有,悟即十方空。欲知成佛處,會是淨心中」(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依「離念門」所開示,以「看淨」──觀一切物不可得爲主。以看淨的方便來攝心,以「看淨」的方便來發慧。普寂所傳的:「凝心入定,住心看淨」,不外乎這一方便進修的前後階段。等到真的一切不可得,到達「離念」境地,就是「淨心」呈現。「離念門」不是「看心」,「看心」爲東山門中另一系。如神秀系而要說「看心」──「觀心」,那就是「淨心」呈現,「守本真心」而使之更深徹、更明淨而已。「淨心」不外「體用二字」,即寂即照。普寂所傳的「起心外照,攝心內證」,也就是「寂照者因性起相,照寂者攝相歸性」的意義。
上來是北宗的傳授方式。學者在平時,當然不用問答,只是先念一回佛,然後攝心看淨。初學到盡虛空看,也還有次第方便。淨心顯現,就是證入法身境界。『楞伽師資記』中,傳弘忍(大正八五·一二八九下)說:
「大師雲:有一口屋,滿中總是糞穢草土,是何物?又雲:掃除卻糞穢草土並當盡,一物
亦無,是何物?爾坐時,平面端身正坐,寬放身心,盡空際遠看一字,自有次第。若初心人攀緣多,且向心中看一字。證後坐時…
《中國禅宗史 上(印順法師)》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