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遊心法界記〕
法有我無門 法是我非門
生即無生門 緣生無性門
事理圓融門 事理混融門
語觀雙絕門 言盡理顯門
華嚴叁昧門 法界無礙門
杜順是貞觀十四年(六四0)入滅的。『華嚴五教止觀』中說:「如我現見佛授記寺門樓」,佛授記寺是則天所造的(杜順以後四十多年)。又引唯識宗的叁境──獨影,帶質等。所以『華嚴五教止觀』,不可能是杜順說的。這二部大體一致,應該是法藏的初稿與治定本,決非二人所作的別部。神秀的五方便,也稱爲門。「離念門」與「不動門」,有方便引導的意義,後叁門只是悟入的曆程。「不思議門」,與「事理圓融門」相應。「明正性門」,引『思益經』及達摩的解說,是心意識寂滅的境地,與「語觀雙絕門」一致。「了無異門」──「自然無礙解脫道」,引『華嚴經』,與「華嚴叁昧門」相合。北宗禅的一般方便,是「離念門」(「不動門」),到神秀才有五方便門的安立。而五方便中的後叁門,次第與內容,恰與『五教止觀』的後叁門相合。神秀安立的禅門,說他受到杜順所傳的,發展成的五教觀門的影響,該是不會錯的吧!禅宗與賢首宗的契合,奠定了教禅一致的基礎。
淨衆的叁句用心
東山門下,分化于現今四川省方面的,不在少數,其中淨衆寺一派,極爲重要!「淨衆」是繼承弘忍下,資州(今四川資中縣北)智诜的法脈。智诜曾受則天的禮請入京,在資州德純寺(前後叁十多年(約六七0──七0二)。長安二年(七0二),以九十四歲的高齡去世。弟子處寂,俗姓唐,人稱唐和尚。在德純寺,繼承智诜的法脈,二十多年,開元二十年(七叁二)去世。繼承人爲無相,俗姓金,新羅人,人稱金和尚。移居成都的淨衆寺,成「淨衆」一派。無相在淨衆寺開法傳禅的情形,如『曆代法寶記』(大正五一·一八五上)說:
「金和上每年十二月、正月,與四衆百千萬人受緣,嚴設道場,處高座說法」。
「先教引聲念佛,盡一氣,念絕聲停。念訖雲:無憶、無念、莫妄。無憶是戒,無念是定,莫妄是慧:此叁句語,即是總持門」。
淨衆寺的「開緣」(即「開法」),據『圓覺經大疏鈔』卷叁,知道與當時的開戒一樣。這是集合大衆,而進行傳授與短期的學習。所以「十二月、正月」,不是兩次,而是從十二月到正月。「開緣」的情形是:先修方等忏法,一七或二七(與戒法部分相合);然後傳授禅法。傳授分叁:1.念佛:教大家引聲念佛,也就是盡一口氣而念。念完多少口氣,才停止下來。2.開示:總不離「無憶無念莫妄」叁句。3.坐禅:如『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續一四,二七八)說:
「授法了,便令言下息念坐禅。至于遠方來者,或尼衆俗人之類,久住不得,亦須一七、二七坐禅,然後隨緣分散」。
無相所傳的禅法,先引聲念佛,然後息念(無憶無念莫妄)坐禅。這一禅法方便,與「齊念佛,令淨心」的方便,明顯的有一致的迹象。而「無憶無念莫妄」叁句,爲淨衆禅的心要,如『曆代法寶記』(大正五一·一八五中)說:
「我此叁句語,是達摩祖師本傳教法,不言是诜和上,唐和上所說」。
「我達摩祖師所傳,此叁句語是總持門。念不起是戒門,念不起是定門,念不起是慧門:無念即戒定慧具足。過去未來現在恒沙諸佛,皆從此門入。若更有別門,無有是處」。
無相──金和上繼承了智诜、處寂的禅門,而心要──叁句語,卻自以爲直從達摩祖師傳來。這叁句語,歸結爲一句──「無念」,無念就是戒定慧具足。這與『壇經』及神會所傳的禅法,不是有一致的情形嗎?『壇經』的法門,是般若,就是無念法。而在方便上,也安立爲叁句:
「我此法門,從上已來,頓漸皆立無念爲宗,無相爲體,無住爲本」(大正四八·叁叁八下)。如與
「無憶無念莫妄」相對此,那末「無念」,不消說是「無念」了。「莫妄」,與「無相」相合。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離一切相,稱爲無相。「無憶」,于過去而不顧戀,不憶著,那就是
「無住」。『壇經』(大正四八·叁四0上)又說:
「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原作「億」)、無著、莫起(原作「去」)诳(原作「誰」)妄」。
「無念、無憶、無著、莫起诳妄」,不就是「無憶無念莫妄」嗎!『壇經』說:「我此法門,從上已來」,是有傳承的。而「悟此法者」,不是別的,「即是無念、無憶、無著、莫起诳妄)。這是達摩,道信,弘忍以來的禅門心要。無相到中國來,是開元十六年(七二六),不久就進入四川。無相在京、洛時,神會所傳的禅法,還沒有流行。無相可能見到了『壇經』古本,而更可能是:從(東山門下)不知名的禅者,受得這一禅法。這與慧能所傳得的,是同源而別流的禅法。
宣什的傳香念佛
東山門下的「宣什」宗,如『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續一四·二七九)說:
「即南山念佛門禅宗也。其先亦五祖下分出,法名宣什。果州未和上,阆州蘊玉,相如縣尼一乘皆弘之。余不的知禀承師資昭穆」。
「法名宣什」的意義不明。如是人名,就不會用作宗派的名稱。禅門宗派,或從地方得名,如「洪州宗」,「牛頭宗」等。或從寺院得名,如荷澤宗,淨衆宗,保唐宗等。這一派,在宗密的時代,已不能確知傳承法系,只知道從五祖下分出而已。弘傳這一宗的,有果州(今四川蒼溪縣),阆州(今四川阆中縣),相如縣。宗密在『禅門師資承襲圖』中,也說到「果阆宣什」;這是弘化于嘉陵江上流的禅門。宣什宗的傳授禅法,如『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續一四·二七九)說:
「其初集衆,禮忏等儀式,如金和上門下」。
「欲授法時,以傳香爲師資之信。和上手付弟子,卻授和上,和上卻授弟子。如是叁遍,人皆如此」。
「正授法時,先說法門道理修行意趣。然後令一字念佛:初引聲由(?)念,後漸漸沒(低?)聲,微聲,乃至無聲,送佛至意;意念猶□,又送至心;念念存想,有佛恒在心中,乃至無想盍(盡?)得道」。
宣什的傳授,與淨衆一樣,也是集衆傳授,而作短期的修習。授法時,先要「傳香」,是這一系的特色。「傳香」與受菩薩戒有關。如晉王(炀帝爲帝以前的封爵)從智者受菩薩戒時(大正五0·五六六上──中)說:
「今奉請爲菩薩戒師。便傳香在手,而睑下垂淚」。
「即于內第躬傳戒香,授律儀法」。
傳授時,先開示法門道理,然後教授禅法。以念佛爲方便:先念「一字」佛,就是只念一個「佛」字。先引(長)聲念,漸漸的低聲念,再漸漸的微聲念,聲音輕到只有自己聽到。再不用出聲音念,而是意想在念佛。意想,還是□的,更微細的是心念。心,應指肉團心中(通俗是以此爲心理作用根源的),意識源頭;存想有佛在心中。這還是有想的,更微細到想念不起,心佛不二,即心即佛,那就是得道開悟了。這是「念佛」、「淨心」的又一方便。「念一字佛」,從『文殊說般若經』的「念一佛名」而來。始終以念佛爲方便,到達離念得道,與『入道安心要方便』的「主體部分」,顯得分外的親切。
第二節 東山門下的種種相
南宗、北宗、淨衆宗、宣什宗的開法(一般的傳禅方便)已如上所說。再從不同方面,論究各宗的特色,內在關聯與演化。
戒與禅
各宗開法的戒禅並舉,當然是上承道信的法門。淨衆與宣什的開法,都采取當時的傳戒儀式,但以方等忏法,代替了受菩薩戒。方等忏法的內容,包含了禮佛、歸依、發願、忏悔等部分;宣什還保持了受戒的傳香,但到底多少變了。北宗是戒禅合一的,直說菩薩戒「以佛性爲戒」,而接著說:「一念淨心,頓超佛地」。這正如『梵網經盧舍那佛說菩薩心地戒品』(大
正二四·一00叁下──一00四上)說:
「金剛寶戒,是一切佛本源,一切菩薩本源,佛性種子。一切衆生皆有佛性,一切意識,色心,是情是心,皆入佛性中」。
「衆中受佛戒,即入諸佛位,位同大覺已,真是諸佛子」。
南宗的『壇經』,「受無相戒」;「說摩诃般若波羅蜜法」,而引「菩薩戒經雲:戒(原誤作我)本源自性清淨」,以證明「識心見性,自成佛道」。戒禅的合一,比北宗更明徹些。神秀弟子普寂,也戒禅並重。他在臨終時教誨門人,如李邕(天寶元年──七四二立)『大照禅師碑銘』(全唐文卷二六二)說:
「屍波羅蜜是汝大師,奢摩他門是汝依止。當真說實語,自證潛通。不染爲解脫之因,無取爲涅槃之會」。
神會是慧能弟子,他的開法記錄,如炖煌本『南陽和上頓教解脫禅門直了性壇語」(此下簡稱」(『壇語』)(神會集二二五──二二七)說:
「知識!既一一能來,各各發無上菩提心」。
「一一自發菩提心,爲知識忏悔,各各禮佛」。
「各各至心忏悔,令知識叁業清淨」。
神會在洛陽「每月作壇場」,就是每月一次的定期開法傳禅。內容有發菩提心,禮佛,忏悔等。發菩提心,是菩薩戒的根本。這可見慧能與神秀弟子,還都是戒禅合一。但到八世紀下半世紀,道一、希遷、無住,都只專提「見本性爲禅」了。
金剛經與起信論
達摩以『楞伽經』印心,而所傳的「二入四行」,含有『維摩』與『般若經』義。到道信,以「楞伽經諸佛心第一」,及『文殊說般若經一行叁昧』,融合而製立「入道安心要方便」。在東山法門的弘傳中,又漸爲『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及『大乘起信論』所替代。或者說達摩以四卷『楞伽』印心,慧能代以『金剛經』,這是完全不符事實的。
現存的『壇經』,確曾說到(大正四八·叁四0上──中):
「但持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一卷,即得見性。……若大乘者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壇經』確乎勸人持『金剛經』;在慧能自述得法因緣中,也一再提到『金剛經』,如(大正四八·叁叁…
《中國禅宗史 上(印順法師)》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