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慧日永明寺智覺禅師自行錄》,應當也是重要的一種參考文獻。然而,在藍吉富先生所編纂的《禅宗全書》中,竟然疏忽了這種文獻,而在《卍新纂續藏經》卷六十叁中卻有收錄。《自行錄》這一文獻,在永明禅師圓寂後不久便廣爲流行,惠洪(1071—1128)去延壽住世不到一個世紀,在他的《禅林僧寶傳》中,就提到了這個文本,那麼,文沖的住世至少是在惠洪之前了,其可信度自然是很高的。
細讀《自行錄》,我們發現文沖《敘》中所謂的“今具錄每日晝夜中間總行一百八件佛事”,與結尾處的“右總前每日所行一百八件佛事”等語,似乎是有些誤導讀者,使人們誤認爲這1佃件佛事,是延壽每天的必修課。今反複檢校其文字,我們發現此前與此後的文字系文沖所爲,而其中的1佃件佛事及其著述目錄,才是延壽本人所記錄的文字。因而,我們也可以大膽地設想《自行錄》在被文沖整理之前的原始文字,應該是如同日記之類的文字,它詳細記錄了延壽平生所行佛事。而文沖在整理時並沒有細察,因而誤將之視爲延壽每天的功課。且在這108件佛事中,有的是六時通行的,有的是限于六時中的某一個時段的,有的沒有注明任何時段,加之所列時段也有前後紊亂的現象出現,這些便足以見出是出自于延壽平時所行佛事的筆錄。且這些佛事也並非一日之所能爲,而應當是延壽長年修持的紀實文字。姑舉其中幾例:如第二的晝夜六時修法華忏、第四的坐禅、第六的念《法華經》一部等,並非是在一個時段內可以完成的。其中的“每日常念妙法蓮華經一部七卷逐品”,只要稍有持誦《法華經》經曆的人都會知道,要頌完全經可能需要6至7小時左右,遠遠地超過了一個時段(晝夜六時中的六分時段,即四小時),何況還要誦《華嚴經•淨行品》、各種咒語,還要完成禮佛、念佛等種種功課呢
更有甚者,其中的第108種佛事是“常纂集、製作祖教妙旨《宗鏡錄》等,法施有情,乃至內外搜揚,寄言教化,共六十一本,總一百九十七卷”,這可不是一日之內可以完成得了的,而是需要窮畢生的努力才可以做到的。此外,我們從結尾處所開列的著作目錄來看,也應當是延壽晚年對平生修持所作的筆記,它在告訴後人:我延壽一生做了這麼些佛事,著述了這麼些文字。另外,我們從其著作的命名《自行錄》(自我修行記錄)而非《日行錄》(每日修行的記錄)一事,也可以見出它屬于延壽畢生修行的紀實文字。
我們在把《自行錄》的定位澄清之後,對于透視延壽一生的禅行,也便打開了一扇通透的窗口。綜觀《自行錄》中所載1佃件佛事,足以見出延壽的悲願弘深,同時也足以見出其精進不懈的修持實踐來,自然也可以從中窺見其禅行駁雜的大略來。現將《自行錄》的108件佛事大致地列表整理一下,以整理清楚延壽當年的禅行內容出來,從而見出其圓修的具體內涵。
《智覺禅師自行錄》修持內容表
從我們整理的《自行錄》的表格資料來看,在延壽一生所行108件佛事中,大致有如下內容:建佛堂、修忏、修淨業、坐禅、說法、誦經、持經咒、禮拜、頂戴行道、布施、忏悔、發願、著述等。其中以持咒爲最多,一共出現了25次;其次是禮拜叁寶,一共出現了20次;再者旋繞念佛或菩薩,也出現了14次;另外頂戴經像與寶塔行道與供養、布施等佛事,也占有一定的份額。盡管在延壽的修持之中,禮拜與念佛占有一定的份額,但他並不是在專修淨土宗,而是在兼修萬行。因爲,延壽所禮拜的佛與菩薩之中,並不完全是阿彌陀佛,而是十方叁世一切諸佛全在他的禮拜之中。又如頂戴經像或寶塔行道等修持方式,在浙江一帶應該早有傳統,而延壽所供養的經像之中,也以《法華經》爲主,于供養佛與菩薩像中,觀音也是他所常爲禮敬的。由于延壽的師傅德韶住持在天臺,延壽的嗣法,也是因在天臺習定而蒙韶國師器重的。因而,對《法華經》的奉持,對法華忏的修習,對法華堂的興建,均在延壽的住持中成了必修課。
延壽的《自行錄》,開列了他一生修行事迹的詳細條目,爲我們考察他的禅教與修持提供了最直接的材料。延壽試圖將佛門的一切善行全都吸收到自家的宗門之中,這樣自然可以使得其法門更加圓融;但另一方面在過于追求圓滿的同時,也勢必會造成宗門行持的駁雜。像他這樣去弘傳禅法,自然也難以把法統延續長久,這或許就是法眼宗傳授到延壽之後便絕法嗣的重要內因。加之吳越的消亡,也勢必會使得原先備受地方小王國所器重的禅師的身價降低,以故延壽以後的弟子弘法,也全囿限于杭州一帶。我們從契嵩的《傳法正宗記》中所記的延壽弟子富陽子蒙與朝明院津二人來看,他們的弘法都局限在杭州這個地域裏,此後整理《永明道迹》的大壑,他自稱是延壽的雲孫(第九代),而他仍住持在祖廟淨慈寺(即延壽當年的永明寺)中。由此可見,在延壽圓寂之後,他的門人活動的地域基本上沒有離開過杭州,加上延壽的行持又過于要求圓修六度萬行,故而其法統弘揚起來尤難,其影響所及也沒有超出杭州地域。幸賴他有大量的著作傳世,使得人們始終不會忘記中國禅宗史上 有這麼一位大師。
叁、延壽的禅學著作
延壽禅師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大德,在《宋高僧傳》本傳中載他“著《萬善同歸》、《宗鏡》等錄數千萬言”,《景德錄》卷二十六也謂延壽“著《宗鏡錄》一百卷,詩、偈、賦、詠凡千萬言”。比較具體地記錄了延壽的著述的要數《自行錄》,在《自行錄》所載的108件佛事中,最後一件佛事就是他的著述,“共六十一本,總一百九十七卷”,並詳列其著作名錄。查《大正藏》與《卍新纂續藏經》,所收錄的延壽著作,有《宗鏡錄》、《萬善同歸集》(叁卷)、《永明智覺禅師唯心訣》(以上收錄在《大正藏》卷四十八)、《受菩薩戒法》(收錄在《卍新纂續藏經》卷五十九)、《萬善同歸集》(六卷)、《唯心訣》、《定慧相資歌》、《警世》、《心賦注》(以上收錄在《卍新纂續藏經》卷六十叁)。
如果將藏經所收錄的延壽著述與《自行錄》所開列的著作目錄相比較,永明禅師的主要著作已經保存下來了,尤其是像最能代表其著述成就的《宗鏡錄》、《萬善同歸集》等著作,均被後世不斷地刊刻。其中所散轶的著作,主要屬于禮經佛與菩薩的文字、對經佛與菩薩的贊頌文字、願文、宗門儀規與詩賦之類的作品,而這些作品雖然也表現了延壽的禅學思想,但畢竟不像《宗鏡錄》與《萬善同歸集》等作品那樣具有代表性。因而,在中國禅宗史上,延壽不但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大師,同時也是著作保存下來比較完整的禅師之一。爲了更加系統地探索延壽著作中的禅學思想,我們將就延壽的代表作逐一來加以討論。
(一)《宗鏡錄》
如上所說,在延壽的衆多著作之中,以《宗鏡錄》與《萬善同歸集》最具代表性。
禅宗自從晚唐以來獲得迅速的發展之後,叢林中輕視教典,學識空疏的現象日趨嚴重,因而到了法眼文益提出其“華嚴禅”時,便已表明了他向祖師的古禅道回歸的禅學主張。文益在他的《宗門十規論》第八中,曾嚴正地指出教內“不通教典、亂有引證”的現象。他指出:“凡欲舉揚宗乘,援引教法,須是先明佛意,次契祖心,然後可舉而行。”可當時卻偏偏産生了不少不明教典、胡亂引證的現象,乃至達到了“誇舌辯如利鋒,騁學富如困積”的程度。在《景德錄》卷二十九中,收有文益的十四首頌,其中《因僧看經》曰:“今人看古教,不免心中鬧;欲免心中鬧,但知看古教。”顯然,這也是針對當時的禅門學識空疏而作,其目的不外乎是要糾正叢林的輕視經教的時弊。此種風氣發展到延壽時期,並未得到有力的糾正,因而也促成了《宗鏡錄》一書的問世。在《宗鏡錄》卷四十叁中,延壽曾明確地指出:“近代相承,不看古教,唯專己見,不合圓诠,或稱悟而意解情傳,設得定而守愚暗證,所以後學訛謬,不禀師承。”在延壽看來,“今時學者,全寡見聞”,因此,他才不遺余力地纂輯《宗鏡錄》一書,“以示後賢,莫踵前非,免有後悔”。透過這些論述,我們不難發現延壽的這部百卷巨著的創作,完全是爲了糾正禅門經教空疏弊端而作。
關于《宗鏡錄》的成書過程,據《景德傳燈錄》卷二十六及《淨慈寺志》卷八所說,延壽得法于法眼的大弟子德韶之後,于後周太祖廣順二年(952年)住持奉化雪窦寺。當時,“學侶臻湊”,從他參學的人很多,因此,《雪窦寺志》上有在雪窦寺寫成《宗鏡錄》初稿的傳說。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吳越國忠懿王請延壽住持杭州北山的靈隱寺,明年,又請住持南山的永明寺(即淨慈寺),從他參學的人更多。宋僧慧洪(1071—1128)在《林間錄》卷下雲:“予嘗遊東吳,寓于西湖淨慈寺,寺之寢堂東西庑建兩閣,甚崇麗。寺有老衲爲予言:永明和尚以賢首、慈恩、天臺叁宗互相冰炭,不達大全心。館其徒之精法義者于兩閣,博閱義海,更相質難,和尚則以心宗之衡准平之。又集大乘經論六十部,西天此土賢望(聖)之言叁百家,證成唯心之旨,爲書一百卷,傳于世,名曰《宗鏡錄》。考《淨慈寺志》,《林間錄》所說的“寢堂”,原名演法堂,建于顯德元年(954),凡五楹,因延壽在此堂內完成《宗鏡錄》的定稿,故後改名爲“宗鏡堂”。
《宗鏡錄》在集成之後,曾被錢做當作國寶收藏起來。宋元祜年間(1086—1093),楊傑在《宗鏡錄》序中說:“吳越忠懿王寶之,秘于教藏。”宋僧昙秀在《人天寶鑒》上也說:“禅師既寂,叢林多不知(《宗鏡錄》)名,熙甯中(1060—1077),圓照禅師始出之……于是衲子爭傳誦之。”由于圓照對《宗鏡錄》的提倡,遂引起社會上的注意,宋元豐年間(1078—1085),皇弟魏端獻王曾镂板分送當時有名的叢林。…
《法眼大師 禅宗巨匠——永明延壽禅師述評(蔡日新)》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