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久純熟,自然內外打成一片,如啞子作夢,只許自知。蓦然打破,驚天動地,如奪得關,將軍大刀在刀,逢佛殺佛,逢祖殺祖;于生死岸頭得大自在,向六道四生中遊戲叁昧。且作麼生提撕?盡平生氣力,舉個無字,若不間斷,好似法燭,一點便著。頌曰:狗子佛性,全提正令,才涉有無,喪身失命。”(見《大正藏》四八《無門關》)
參話禅發展到宋朝,與宏覺正智禅師同時的大慧宗杲禅師,特別反對默照禅,而大力提倡參話禅,斥默照禅爲邪禅。他說:“若未得真無心,只據說底,與默照邪禅,何以異哉?”又說:“若執寂靜處便爲究竟,則被默照邪禅之所攝持矣!”大慧宗杲覺參禅者用參話頭的方法追慮審問,便可抵擋和打破一切雜念妄想而達到真正無心見自本性的目的。他說:“趙州狗子無佛性話,喜怒靜鬧處,亦須提撕,第一不得用意等悟,若用意等悟,則自謂我今即迷。執迷待悟,縱經塵動,亦不能得悟。但舉話頭時,略抖擻精神,看是個什麼道理。”(見《大慧普覺禅師法語》卷十九)
又說:“常以生不知來處,死不知去處,二事貼在鼻孔尖上,茶裏飯裏,靜處鬧處,念念孜孜,常似欠卻人百萬貫錢債,無所從出,心胸煩悶,回避無門,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當憑麼時,善惡路頭,相次絕也。覺得如此時正好著力,只就這裏看個話頭。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雲:無。看時不用博量,不用注解,不用要得分曉,不用向開口處承當,不用向舉起處作道理,不用墮在空寂處,不用將心等悟,不用向宗師說處領略,不用掉在無事匣裏。但行住坐臥,時時提撕: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提撕得熟,口議心思不及,方寸裏七上八下,如咬生鐵橛,沒滋味時,切莫退志,得如此時,卻是個好的消息。”(同上第二十一卷)
又說:“但自時時提撕,妄念起時,亦不必將心止遏。只看個話頭,行提撕,坐也提撕,提撕來,提撕去,沒滋味,那時便是好處,不得放舍,忽然心花發明,照十方刹,便能于一毛端,現寶王刹,坐微塵裏,轉大*輪。”(見《大慈普覺禅書》)
大慧宗杲在參話頭方面,對四衆參禅者指示教導很多,闡述也非常詳盡,茲不多舉了。
參話頭的方法雖各有不同,總起來說,都是參一則無義味語,使人不就意識思量穿鑿,但淨淨地參究,大發疑情,力求透脫。如咬鐵丸相似,定要咬碎,嚼不碎,拼命嚼。如是回光就己,返境觀心,忽然把一切妄想雜念照破,囫地一聲,洞見父母未生以前本來面目。
話頭就是公案,又叫古則。《傳燈錄》中一千七百則公案都是話頭。不過大慧宗杲特別喜歡提狗子無佛性的“無”字公案。其他如看“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要緊是一歸何處。或參究“念佛是誰”,要緊是在念佛的是誰。或參須彌山、或參庭前柏樹子、或參死了燒了、或參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等等,認定一個與自己意志相近,最能發起疑情者,二六時中追慮參究,即爲自己的本參話頭。確定本參話頭之後,不要隨便改換。似銀山鐵壁看去,一時不了,看一歲,一歲不了,看一紀。拼卻今生來生,與之抵對。久之久之,一時參破,萬有皆空。並此無義味話頭,亦了不可得。當下百雜粉碎,觌體純真。囫地無聲,省然無著落處,而知有著落在。
中峰和尚《坐禅論》說:“坐禅別無用心處,只十二時中,放下一切塵勞妄想,常令自己如虛空,毫發計使無他念。若得自心清淨,還不思善不思惡,正當與麼時,如何是我父母未生以前本來面目。如是看,若工夫一片成,自然得有悟入。何名坐禅?外于一切善惡境界,念念不起名爲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爲禅。如今學道人,不悟此心體,便于心上生心,而向外求佛,著相修行,皆是惡法,非菩薩道。”
朝鮮高僧葆真大師,于明朝嘉靖萬曆年間住曹溪十數年,特別闡明臨濟宗旨,撰《禅家龜鑒》,並于各句下加以注釋,由弟子惟政府更作評文,授與室中弟子,以資參學。
這裏從《禅家龜鑒》引一段文如下:
“大抵學者,須參話頭,莫參死句。
活句下薦得,堪與佛祖爲師。死句下薦得,自救不了。此下特舉話句,使自悟入。
要見臨濟,須是鐵漢。
評曰:話頭有句、意二門。參句者,徑截門活句也。沒心路,沒語路,無摸索故也。參意者,圓頓門死句也。有理路,有語路,有聞解思想故也。凡本參公案上,切心做工夫。如雞抱卵,如貓捕鼠,如饑思食,如渴思水,如兒憶母,必有透徹之期。
祖師公案,有一千七百則,如狗子無佛性、庭前柏樹子、麻叁斤、乾屎橛之流也。雞之抱卵,暖氣相續也。貓之捕鼠,心眼不動也。至于饑思食、渴思飲、兒憶母,皆出于真心,非做作的心,故雲切也。參禅無此切心,能透徹者,無有是處。參禅須具叁要:一有大信根,二有大憤志,叁有大疑情。苟缺其一,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
佛雲:成佛者,信爲根本。永嘉雲:修道者先須立志。蒙山雲:參禅者不疑言句,是爲大病。又雲:大疑之下,必有大悟。日用應緣處,只舉狗子無佛性話,舉來舉去,疑來疑去,覺得沒理路,沒義路,沒滋味,心頭熱鬧時,便是當人放身命處,亦是成佛作祖的基本也。
僧問趙州:狗子無佛性也無?州雲:無。
此一無字,宗門之一關。亦是摧許多惡知惡覺的一杖。亦是諸佛面目,亦是諸佛骨髓也。須透得此關,然後佛可祖期也。古人頌雲:趙州露刃劍,寒霜光焰焰,擬議問如何?分身作兩段。話頭不得舉起處承當,不得思量承度。又不得將迷待悟,就不可思量處,思量心無所之。如老鼠入牛角,便見倒斷也。又尋常計較安排的是識情,隨生死遷流的是識情,怕怖張惶的是識情,今人不知是,只管在裏許頭出頭沒。
話頭有十種病,曰意根下蔔度,曰揚眉瞬目處挆根(挆音朵,動搖、揣度之意),曰語路上作活計,曰文字中引證,曰舉起處承當,曰揚在無事匣裏,曰作有無會,曰作真無會,曰作道理會,曰將迷待悟也。離此十種病者,但舉話時略抖擻精神,只疑是個甚麼。此事如蚊子上鐵牛,更不問如何若何,下咀不得處,拚命一攢,和身透人。
重結上意:使參話句者,不得退屈。古雲:參禅須透祖師關,妙悟要窮心路絕。工夫如調弦之法,緊緩得其中,勤則近執著,忘則落無明,惶惶曆曆,密密綿綿。
彈琴者曰:
緩急得中,然後清音普矣。工夫亦如是,急則動血囊,忘則入鬼窟。不除不疾,妙在其中。工夫到行不知行,坐不知坐,當此之時,八萬四千魔軍,在六根門頭伺候,隨心生設。心若不起,爭如之何?魔者,樂生死之鬼名也。八萬四千魔軍者,乃衆生八萬四千煩惱也。魔本無種,修行失念者,遂派其源也。衆生順其境故順之,道人逆其境故逆之,故雲道高魔盛也。禅定中,或見存子而斫股,或見豬子而把鼻者,亦自心起見,感此外魔也。心若不起,則種種伎倆,翻爲割水吹光也。古雲:壁隙風動,心隙魔侵。
起心是天魔,不起心是陰魔,或起或不起是煩惱魔,然我正法中,本無如是事。
大抵忘機是佛道,分別是魔境。然魔境夢事,何勞辨诘。工夫若打成一片,則縱今生透不得,眼光落地之時,不爲惡業所牽。
業者無明也,禅者般若也。明暗不相敵,理固然也。”
(《禅學大成》第四冊《禅家龜鹽》)
上面引證的文字,對于了解和認識臨濟宗旨及參究話頭的意義,至關重要,故加以摘錄,以供參禅者參考。
十一見性成佛
見性是禅宗的根本目的,參禅者必須透過的關門,古今參禅人的第一要事。所謂“見性”,即開發自性,徹見自己本來心性,自覺到本來具有的佛性。換句話說,就是離一切對待,一切矛盾,超然獨脫,無執著,無絆累,觸著普遍法界的無我的大我作用,無礙地適應社會,至此名爲“無位真人”,或曰“閑道人”。達磨大師來中國,舉揚“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宗旨,也就是傳此見性之法,使參禅之人實現獨脫自在的境界而已。
五祖弘忍對六祖慧能宣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言下悟徹竹萬法不離自性之旨。遂啓弘忍:“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弘忍知慧能已悟本性,遂謂之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大悟者,覺破了無始以來的迷妄,開顯了真實的知見,身心廓然,沒有一切塵垢習染,孤迥迥地,光皎皎地,活潑潑地,洞然同于太虛,不曾生,不曾滅,所以不生不滅。心的自性,不從外來,不自他得,性含萬法,本自具足。自性本,無動搖,自性能生萬法。如《傳心法要》何期自性,本說:“此靈覺性,無始以來,與虛空同壽,未曾生,未曾滅,未曾有,未曾無,未曾穢,未曾淨,未曾喧,未曾寂,未曾少,未曾老。無方所,無內外,無數量,無形相,無色相,無音聲。不可覓,不可求。不可以智慧識,不可以言語取,不可以境物會,不可以功用到。諸佛菩薩與一切蠢動含靈,同此大涅槃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法,一念離,真皆爲妄想。不可以心更求于心,不可以佛更求于佛,不可以法更求于法。故學道人,直下無心,默契而已,擬心即差。以心傳心,此爲正見。”所謂“本心”者,就是不青不黃,不赤不白,不長不短,不去不來,非垢非淨,不生不滅,湛然常寂的心體是。悟此本心,見此自性,其入功德,無有邊際,內外圓明到處皆通。
達磨來華時,中國佛教處在由譯經進入研究的過渡時期,佛教界偏重于教理的研究,對生命的解脫疏忽,可以說是墮到戲論中去了。所以達磨大師特別提示出佛教的本旨,不在經教語言文字,是以求解脫爲務。宋代的蔣之奇在《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序》裏說:“至于像法末法之後,去聖既遠,人始溺于文字,有入海算沙之困,而于一真之體,乃漫不省解。于是有祖師出焉,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以爲教外別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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