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心)既盡,複生余異熟”,則知生命並死不了。佛學依此不常不斷的生命之流,而建立了業界輪回的理論。其實,輪回之說,不但人生如此,即凡植物等亦莫不然。一顆西瓜籽,種到土內,遇著水分、陽光、空氣、人工、肥料的種種助緣,立即轉變爲芽,由芽而苗,而藤,而葉,而花,而果。此種前滅即非常,後生故非斷,非常非斷,即是建立緣起因果輪回道理的根據。
2、長壽的人生觀點
我之所謂長壽的人生觀點,亦可說爲“哲學的人生觀”或“科學的人生觀”,亦即“佛教的人生觀”。佛教的人生觀是活潑潑,而不是死板板的。它認人生有“流轉”和“還滅”兩種公式,認識了之後,人生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出路,上升與下墮,流轉或還滅,操之在我,而不在他的手裏。[宗-教]認有神,主宰宇宙與人生,說人有個靈魂,是神造的,死後要受審判,信仰者得救到天堂去享樂,不信的永遠被打入地獄受苦。這種說法,在印度教、天主教、耶稣教和回教,都相差無幾。這種完全無自己之權的被動式、炮彈式的人生,連自己的靈魂—生命都操在別人手裏,何異待宰的羔羊?羔羊不管對主人信仰與否,終歸要被宰的。神爲何要造人?爲的是榮耀與審判權!人爲何要養羊?爲的是要吃羊肉與羊毛、羊皮或出賣它。佛教哲學的人生觀是自主自有的,不是別人創造或施與的。在流轉過程中,隨自己的意志願力和行爲可以支配的。但在未能完全達到澈底覺悟前,生命和行爲發生極密切關系,因之,生命要受自己行爲(業力)潛勢力所支配,吾人動機和行爲若是善良的—道德的,生命可轉成更善樂美人生和更好的地方;吾人動機和行爲若是惡的—不道德的,生命就可以流轉成更痛苦人生和更壞的地方。所以天堂地獄,苦樂環境,皆自心所造成。喻如一顆種子,種在石上固不能生芽與結果;如果種在沃肥的土壤環境中,會生長得更肥更美,收獲必豐佳。如果在枯燥而荒瘦的土地上,縱然有所收獲,也是有限的。吾人之生命與吾人之動機和行爲,其關系密切有如此者。這是就流轉式而說的輪回觀,也是就凡迷時的境界而立論。
吾人生命既可以隨業——行爲——流轉,更進一步就可以把握行爲和動機而使生命向上冒起,向上起升華作用,改變人生,而進到最高(即人成佛)的境界。礦物中之鐵礦,去其礦渣,經過高度技術和電火的鍛煉,就能升華成爲堅白的不鏽鋼。光芒四射,不可逼視的金剛錐,乃系極平常純粹的碳素物升華而成。吾人只要把沖動的情感,錯謬的思想,與不合乎光明正大的動機和行爲的霾霧汙點,使之歸于淨化,則吾人本具冷靜的心海即會澄澈,清明的智慧立即啓發。洞徹內外,爍鑒古今的靈光,自然會如日曬中天,月映寒潭,無所不照了。數十寒暑即蛻的生命,自然會升華成爲不生不滅的無量壽了。
佛教有一尊佛,足以代表吾人理想中的偉大模範人格者,那就是“阿彌陀佛”。佛是覺者或智者義,凡是圓滿自覺、覺他二利功德,斷盡一切煩惱習氣的,皆名爲佛。“阿彌陀”,一般譯爲無量壽或無量光。其實,無量壽原語是阿彌陀廋斯,無量光原語是阿陀婆耶。阿彌陀正義是“無量”。無量是究竟、圓滿、周遍、含攝一切不可限量不可思議功德的意思。就是說:阿彌陀佛,不但光明和壽命無量,而祂的智慧、功德、神通、願力、弟子、國土、相好、莊嚴等等皆是無量。總而言之,它的什麼都是無邊不可思議的,所以名爲阿彌陀。這裏值得我們特別注意的,無量即是反射吾人一切皆是不究竟、不圓滿、有限量的,如壽命、知識、智慧、相貌、福德、財富、身心力量等,無一不是“捉襟見肘”。吾人希望長壽,究竟到何等程度?如有數字程度可言,仍爲不圓滿的缺陷。吾人若要達到究竟的長壽,只有修證到阿彌陀廋斯的地步,才能符合吾人的理想人生。
3、靜坐的意義
上面既講明了“壽的意義”和“長壽的人生觀點”,現在講“靜坐的意義”。靜是動之對,坐乃行之對,合起來成爲一個複詞,或稱複名詞。(凡由二個名詞合爲一個詞的,如靜坐等皆稱複詞。)若依佛學“無常定律”講,則這個現象宇宙中,是找不到真正或絕對靜止的東西。佛說“一見不再見”,如我們前一刹那見面的身心,即不是後第二刹那所見的身心了。吾人生理的身體,不但七日一小變,七年一大變,即每一秒鍾,莫不是新陳代謝,變動不居的。須發剃光又複生,不但生理如此,心理的生滅變化更是不可思議。佛經說:“一念中有九十刹那,一刹那中有九百生滅”,可見吾人起一心,動一念,就已經過了八萬一千個生滅變化。莊子說的“掉臂非故,彈指常新”,仿佛于“一見不再見”之境界。吾人肉眼見黑板或鋼鐵,似乎都是靜止的、堅硬不動的,在科學的眼光裏認爲是一群跳動不已的電子組合而成的假相。物理學以爲物體的位置不發生變動時稱爲靜止(Reser),但靜止系以其他的物體爲對象而言,即靜止爲相對的而非絕對的。一般所謂靜止,乃物體對于地球自己不變其位置時而說。那末,吾人離掉各種動態的行爲,而安甯端莊並盤足而坐稱爲靜坐,亦未嘗不可了。
靜坐一名,佛典中雖亦偶然一見,如“若人靜坐一須臾,勝造恒沙七寶塔”,但不常見。宋代儒者,受了禅宗的影響,亦常主張用靜坐工夫。明代袁了凡著有“靜坐要訣”;***有“崗田式靜坐法”;武進蔣維喬氏著有“因是子靜坐法”,于是靜坐的名字,不胫而走了。其實,佛教的坐法名跏趺坐,其所修者爲禅定,這一複詞,佛典中處處可見。
禅定亦是複詞,由禅那(Dhyana)或禅那波羅密(Dhyana-panamita)與叁昧(Samadhi)兩個術語合成的。禅是禅那略稱,意譯“思惟修”或“靜慮”。思惟修,是思惟所對的境界(對象),而甯靜精心研究學習的意思。靜慮是心身寂靜之後,再進一步審慮所研習的對象。這與“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的意思相仿佛。可見禅,並非靜坐如木石而無知覺,或百物不思之謂。禅那波羅密,亦是梵語,意譯曰“定度”或“定到重岸”,謂由修習禅那的工夫,乃能渡過生死海,到達不生不死圓滿究竟的涅槃彼岸的法門。此不過十種波羅密中之一種耳。定的梵語爲“叁昧”,亦有譯正定、正受或等持者,即心定止于一境而遠離散亂的意思。古德以“一心考物爲禅,一境靜念爲定”,然不足以概盡禅定深意。定較禅爲寬,凡一切息慮凝心皆名定。禅之一名較狹,說是定之一分亦無不可。禅那之思惟審慮,自有定止寂靜之義,故得名爲定;而叁昧無思惟審慮之義,故亦可得名爲禅。今總合稱來,而謂之禅定。
佛學以禅爲發生智慧之根本法則,而且爲發生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等的通力的源泉。禅既有審慮之用,觀念真理,故禅乃學道之最要者。阿毗達磨以禅爲功德叢林。法華經安樂行品雲:“深入禅定,見十方佛。”六度集經說:“複有四種禅定,具足智慧:一、常樂獨處;二、常當一心;叁、求禅辦道;四、求無礙佛智。”以上是略引佛典中有關禅定的解釋;若依我國禅宗大德解釋禅定二字,則更超逸,如空中鳥迹,不曾痕印了。“頓悟入道要門論”上卷雲:“問:雲何爲禅?雲何爲定?答:妄念不生爲禅,坐見本性爲定。本性者,是汝無生心。定者,對境無心,八風不能動。八風者:利、衰、毀、譽、稱、譏、苦、樂,是名八風。若得如是定者,雖是凡夫,即入佛位。”這八種事境,能動煽吾人的心意,所以喻之爲風,蓋風能動物,如此八事,能動搖擾亂人心,而不能安定。世界上果真有一個不爲八風所動的人麼?如果有的話,那只有釋迦牟尼佛吧。
八風須略加以解釋:利,是指得意的事情,所謂鴻運亨通;衰,是指失意或倒楣的事情;凡人在背後排撥的叫毀;背後贊美的叫譽;當面贊美的叫稱;當面排撥的叫譏;所謂譏風冷笑,逼迫身心的境界叫苦;適悅身心的事情叫樂。這八風是最易動搖人心的,誰不愛名譽?孔子亦說:“叁代之下,唯恐不好名。”昔有一老宿,以爲舉世無有一人不好名者,因發浩歎,坐中一人恭維說:“誠如尊谕,今世不好名者惟公一人而已。”老宿不覺欣然解頤而大悅!殊不知已爲名所賣所動了。名譽的關卡難破竟如此!“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這是宋朝蘇東坡作的一首贊佛詩,自覺佳極,即叫書童送呈金山寺佛印禅師處,以待好評。佛印在詩後批了“狗屁”二字,交與書童持返。東坡見了佛印的批,氣得七竅生煙,立即命人雇船過河到金山向佛印問罪。佛印早知東坡名心還存,見批就會來問罪的,所以當書童去後,即書二語于門首曰:“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佛印閉門不見東坡,東坡入門見了二語,啞然失笑。蓋禅[宗-教]人自心不爲八風所動,才是真功夫、真定力,而東坡心向外馳,不知反觀。佛不被八風所動,究與汝東坡何幹?不爲八風所動,才是真定功、真靜坐啊!能做到八風吹不動,何處不是靜坐?何處不是大禅定?反之,人能不被八風所動搖,處處能見自心,隨時隨地得大解脫,得大自在,又何靜坐爲?以靜坐而求長壽,即此一求心,早已被求風吹得東倒西斜,坐也坐不穩了也。
叁、佛教對靜坐的觀點
佛教中的禅定所作的形式,均近于靜坐,如果說禅定的形式就是靜坐亦無不可。不過,禅定的內容,卻不能視爲外教靜坐可比。外教的靜坐,多爲修身煉丹、求長生或返老還童術而設,與佛教禅定的動機和功用,完全不同。佛教禅定或靜坐,是作爲進窺心海的定波珠,透視生命之源的工具,決不是以此爲求長壽之用的。如果說靜坐是發展智慧的基礎,增上心學的利器或過程,而附帶産生身心上的健康,而獲得長壽。如製糖公司之真正目的在産糖,而附帶産生健素(酵母)、酒精和甘蔗板。一般術士們靜坐爲了煉丹,何異糖廠的目的不在産糖,而在酒精、酵母和甘蔗板,天下真有此種道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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