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只是理論的,而是修證的方法問題。般若的「照見五蘊皆空」,是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有無礙的正觀爲方便,而契入「諸法空相」的。約方法說,是觀,是空觀──「未成就時名爲空(叁昧,唯識宗名加行無分別智)」。因空觀的修習深入,到契會實相──「成就時名爲般若」(唯識宗又稱爲根本無分別智)。論方法,是觀,雖依止起觀,修到止觀 [P207] 雙運,而觀不是止。等到成就功德,般若與禅定相應,定慧平等,而般若波羅蜜多,並不就是禅定波羅蜜多。說到觀,觀是尋思,抉擇。思擇一切法無自性空;或思擇名義無實而入唯識無義的正觀,般若是由觀的修習而引發的。中道正觀(無分別觀)與修止不同,與直下無分別而得的無分別定,也根本不同。與部分類似的定境,都不可同日而語,何況是幻境?更何況是咒力、藥力,所起身心的類似超常經驗呢!以藥力所引起的某種超常經驗,解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固然是不倫不類。專在學派的理論上表揚一下,對于「即色即空」的經義,也還有一段距離呢! [P209]
一八、法印經略說
趙宋施護叁藏所譯的『佛說法印經』:「是諸佛根本法,是諸佛眼,是即諸佛所歸趣法」。在一切經中,這可說是最簡易,最深徹,最根本的了!一切小乘、大乘的甚深法,都不外乎根源于這一法門而流衍出來的。這是諸佛眼目──「佛之知見」;爲一切衆生同成佛道的究竟歸宿。依據這部經,可以正確了解到佛法的心要──一切經法的根本特質是什麼,所以這部經就叫做『法印經』。法印 Dharmo$dda^na是佛法准量的意思;作爲佛法的准繩,可據此而衡量所說的是否合于佛法,是否徹底。在一切經中,這部經特別被稱爲『法印經』,可想見這部經的重要了!
佛法中,一向有叁法印和一法印的分別。一般以爲:小乘說叁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大乘說一法印(一實相印)──一切 [P210] 法空性。這似乎說:凡說叁法印的,就印定爲正確的小乘法;說一法印的,就印定爲正確的大乘法。其實,這是並不正確的!佛法平等,絕對真理那裏會有這樣的對立?在這方面,龍樹菩薩說得好!如深求而徹了的話,叁法印就是一法印。大乘多說一法印,小乘多說叁法印,只是說明上的偏重不同,而非本質上有什麼差別(『大智度論」卷二二等)。對于這,本經也說得極明確!「空性如是,諸法亦然,是名法印」。這是一法印,指諸佛(聖者)證悟的內容說。又說:「此法印者,即是叁解脫門」,這就是叁法印,從悟入修行的方法說。如我們到公園去,從進園的園門說,可以有叁門或四門等。可是走進門去,公園還是一樣。這部經也就這樣的開示我們:約一切聖者證入說,是空性,稱爲法印。約證入空性(法印)而能得解脫的法門說,稱爲叁解脫門。
現在分別來解說,先說空性:「空性」s/u^nyata^,指諸佛(聖者)證悟的內容,或稱自證境界。聖者所證悟的,本來離名離相。但爲了引導大家去證入,不能不方便的說個名字。無以名之,還是名爲空性吧!空性是這樣的: [P211]
一、「空性無所有」:經上以「無處所,無色相」來解說。這是說:空性是不落于物質形態的。物質,佛法中叫做色。物質的特性(色相)是「變礙」。在同一空間中,物質間是相礙的。因爲有礙,所以有變異,物質一直在凝合(水)、穩定「地)、分化(火)、流動(風)的過程中。凡是物質,就有空間的屬性,就可以說在這裏,在那裏(處所)。諸佛圓滿證悟的空性呢,是無所有──不落于色相的,也沒有空間的處所可說。
二、空性「無妄想」:經上以「非有想」來解說。想是意識的取像相。凡是意識──一切心識,一定攝取境相(如攝影機的攝取一樣),現起印象;由此取像而成概念。一切想象、聯想、預想,一切觀念、一切認識,都由此而成立。但這種意識形態──有想,是虛妄而不實的;這種虛妄分別(或稱妄念、妄識),是與諸佛證悟的空性,不相契合。所以,空性是不落于意識(精神、心)形態的。
叁、空性「無所生、無所滅」:經上以「本無所生」來解說。世間不外乎色 [P212] 相與心相(想)──物與心。物質有空間的屬性;而物與心,又一定有時間的屬性。從無而有名爲生,從有而無名爲滅,物質與精神,一直都在這樣的生滅狀態中。由于物與心的生滅,現出前後不同的形態,而有時間性。然而生從何來,滅向何處?現代的科學,已進步到懂得物質的不滅;不滅當然也就不生。從佛陀的開示中,心──意識也是這樣的;在人類知識的進步中,一定會證明這一論題。從世俗的見地說,這是永恒的存在。但不離時間的觀念,只是想象爲不生不滅而已。在生滅的現象中,在時間的形態中,物也好,心也好,不可能有究極的實體性──自性。一切不離于生滅,而生滅是如幻的,虛妄的,相對的存在;從諸佛自證的空性說,一切本不生,是超越時間性的。
四、空性「離諸知見」:經上以「非知見所及,離諸有著」來解說。我們認識什麼,了解什麼,總不出于見聞覺知。從眼(根及眼識)而來的叫見,從耳而來的叫聞,從鼻嗅、舌嘗、身觸而來的叫覺,從意而來的叫知。或簡單的稱爲知見:見是現見,通于一切直接經驗。知是比知,是經分析、綜合等推理的知谶。 [P213] 知見──推理的,直覺的一切認識,就是心──意識的活動。可是一有心──知或見的分別,就有(六塵境界,所分別)相現前。這樣的心境對立,有心就有相(成爲妄想),有相就有(報)著,就落于相對(差別)的世界,矛盾的,對立的,動亂的世界。空性是知見所不及的,也就不是這一般認識所能認識的。這樣,空性不落于色相、心相、時空相,超越于主觀客觀的對立境界。在我們的認識中,所有的名言中,可說什麼都不是,連不是也不是,真的是「說似一物即不中」。唯有從超越情見,超脫執著去體悟,所以還是稱爲空性的好。空是超越的(豎的、向上的)意義,不要誤解爲沒有,更不要誤解爲(橫的、向下的)相對的 ──與有相對的空,才好!
經以四層意義,顯示空性。空性不只是理論所說明的,而是要從修行中,超越情見去體證的。所以在說到空性不是知見所及,離一切有著的以後,就說:在超越情識知見的當下,既離一切相,離一切著,就攝一切法而融入平等法性,無二無別(不落對待),如如不動。住于無二無別的平等見,就是聖者的真實智見 [P214] 。不虛妄的真實見,就是聖者的正覺,佛陀的知見了!
說到這裏,可能在理解上,修證上,會引起錯誤,以爲空性與相對界的一切法,完全是兩回事:生死以外有涅槃,世間以外有出世,如那些自稱阿羅漢的增上慢人那樣。所以經上說:「當知空性如此,諸法亦然」。這就是說:空性是這樣的不落相對界(不二法門),但並非出一切法以外。空性平等不二,一切法不出于空性(「不出于如」),也一樣的平等平等。空性就是一切法的真相,一切法的本來面目。這如『中論』頌所說:「不離于生死,而別有涅槃,實相義如是,雲何有分別」?「涅槃與世間,無有少分別;世間與涅槃,亦無少分別」。
在這裏,有要先加解說的:空性是諸佛(聖人)所證的,由修叁解脫門而證入的,但爲什麼要證入空性呢?修行又有什麼意義呢?要知道:佛陀本著自身的證悟來指導我們,是從認識自己,自己的世間著手的。我們生在世間,可說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活動。一切物質的,社會的,自己身心的一切活動,都影響我們,拘礙著我們。使我們自由自主的意願,七折八扣而等于零。我們哭了,又笑了; [P215] 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在這悲歡得失的人生曆程中,我們是隨波逐浪,不由自主,可說環境──物質的,社會的,身心的決定著我們,這就是「系縛」。其實,誰能決定誰呢?什麼能系縛自己呢?問題是:自身的起心動念,從無始生死以來,陷于矛盾的相對界而不能自拔。所以環境如魔術師的指揮棒一樣,自己跟著魔棒,而跳出悲歡的舞曲。在客觀與主觀的對立中,心物的對立中,時空局限的情況中,沒有究竟的真實,沒有完善的道德,也沒有真正的自由。唯有能悟入平等空性,契入絕對的實相,才能得大解脫,大自在。如蓮華的不染,如虛空的無礙一樣。實現了永恒的安樂,永恒的自由,永恒的清淨(常樂我淨):名爲成佛。
衆生無始以來,迷而不覺,如不經一番勵力的修習,積重難返,怎麼能返迷啓悟呢!修行是返迷啓悟的實踐過程,本經曾概略的說到:(谛聽谛受」,是「聞所成慧」,從聽聞閱讀等,對佛法生起深刻的信解。「記念思惟」,是「思所成慧」,也叫「戒所成慧」。這是將深信的佛法,經深思而求實現于叁業(思想 [P216] 、言說、行爲都合法)。「如實觀察」,是「修所成慧」,是依定而起的觀慧。既能言行如法(戒),又要心意集中(定),才能生起如實的觀察。否則,不過散心分別而已,不能深入證悟的。本經所說的叁解脫門,重在修慧。
叁解脫門,是空解脫門,無想解脫門,無作解脫門。本經約經曆叁解脫門而究竟解脫說。其實,「叁解脫門同緣實相」(『大智度論』),雖觀察的方便不同,而所觀的實相(空性)是一樣的,所以每一門都是可以直通解脫的。
先說空解脫門:修行的方便是:「如實觀察:色是苦、空、無常,當生厭離,住平等見。受、想、行、識是苦、空、無常,當生厭離,住平等見」。色、受、想、行、識,是觀察的對象。色是物質。受是內心觸對境界時所引起的情緒反應。想是內心對境所起的表象作用。行是內心觸對境界時,經審慮,決定而動身發語的行爲,所以是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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