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高崎直道先生懷疑是否是《六十華嚴》的譯者已將教義帶入,而直接意譯這個語詞,因而考察在經中被翻譯爲“性起”一詞的用例[18]。根據高崎直道先生的研究[19],如來出現的意義有著四個方面的含義:(1)成覺;(2)如來即自“如”而來,“如”是性,“來”是起,“如來”即“性起";(3)經中所說的入法界是菩薩行的具體表現,入法界即入“如”,意味著新的如來的出現;(4)法界是真如顯現的領域,是“如”的顯現、法界的出現,這就是法界緣起,就是性起。
《如來性起品》記述普賢菩薩向性起妙德菩薩宣說如來所現起的諸相,包括正法相、身相、言音相、心意相、境界相、行相、菩提相、轉*輪相、涅槃相、見聞供養所種善根相共十種,渲染如來的超越性、遍及性和平等性,《如來性起品》便有如來正法相的文字記載:
如來性起正法功德無量,行無量故;充滿十方,無來去故;離生住滅,無有行故;離心意識,無有身故;性如虛空,悉平等故;一切衆生無我我所,無有盡故;一切刹無盡,無有轉故;不斷未來際,無有退故;如來智無礙,無二平等,觀察有爲無爲故;成等正覺,饒益衆生,本行回向自在滿足故。”[20]
如來的正法相,說是“離生住滅”、“離心意識”、“一切剎無盡”、“不斷未來際”;又是“功德無量”、“充滿十方”、“性如虛空”,爲遍及所有的存在;並見“一切衆生無我我所”,其智爲“無礙”、“無二平等”,突出其等視一切分別的特性。
《如來性起品》爲了顯示如來的超越性,在闡述如來的心意相時,聲稱如來的智慧並非志氣卑劣的小乘人和罪孽深重的有情所能悟入:
如來智慧大藥王樹,、唯除二處不能生長:所謂聲聞緣覺涅槃、地獄深坑、及諸犯戒、邪見、貪著非法器等。[21]
這節經文以如來智慧譬喻大藥王樹。大藥王樹在所有地方都能生長,唯在水輪和地獄中不能生長。同樣,如來智慧在所有處所都能成就,只有兩處除外:一爲聲聞緣覺所證得的涅槃境、二爲斷盡善根(“非法器”)的有情所在的地獄深處。不過,在其它更多地方,當談到如來跟衆生的關系時,此品所強調的,要爲如來的遍及性一面。在闡述如來身相時所提出的著名日出譬喻[22],便是明顯例子。正如在日出時,日光先照大山王,次照大山,最後普照一切大地;同樣,如來之智慧日輪,常放無量光明,先照大菩薩,次照緣覺,次照聲聞,最後悉照一切衆生;甚至罪障深重,必定墮地獄的有情,也不除外。又此品在闡述如來的心意相時,更從如來智慧之無所不包,無所不至,進而主張無有衆生不具足如來的智慧,只是他們現時顛倒,未能覺察[23],並繼而設微塵經卷的譬喻[24],爲之說明。這如有盡錄叁千大千世界一切所有之經卷,藏于一微塵內,有一智者見得此事,遂破壞微塵,使經卷顯現,以饒益衆生;同時,如來之智慧具足于衆生身中,如來知悉此事,于是教衆生修八正道等,使其離開虛妄顛倒,具見本有如來智慧。還有當此品闡述如來的菩提相時,亦從言如來菩提身無處不至,進而言一切衆生之心悉有諸佛的覺(菩提)性[25]。華嚴宗依此建立性起說,以與衆生界之諸法由緣起相區別[26]。
諸佛所證性起之功德,乃從體起用,自在無礙,萬德莊嚴,具有與衆生界緣起之觸處成礙、衆苦交迫迥然不同的不思議妙用。衆生界俗谛所攝、受因果律製約的空間、時間、一多、淨穢等,在佛果境界中完全失其有礙性,根身器界,一切皆隨心如意,能轉于物而不被物所轉,具有種種清淨莊嚴和無礙無盡的妙用。由空間無礙,大小隨意,能現大身滿虛空界,恒沙佛刹,彈指即到,此滅彼現,速如影響;由時間無礙,念劫圓融,能于一念入無量劫,能縮無量劫爲一念;由一多無礙,能以一身人多身,多身入一身,分身化現無量世界,利樂、度化衆生,由淨穢無礙,能于刀山劍樹、糞池汙穢中顯現清淨莊嚴,能以嗔怒淫欲爲度人的方便,五濁具足的娑婆世界,于釋迦佛則現爲備極清淨莊嚴的淨土;由境智無礙,五眼常照,無所不知,無所不覺,具四智、十力.四無所畏,八大自在、叁明六通、十八不共佛法等功德。佛果境界性起之清淨莊嚴,無礙無盡,以《華嚴經》述說最稱周詳。
諸佛所證性起妙用,圓契于本具真如、由萬行莊嚴之因緣而顯現,是一切衆生自性的圓滿開發。其理其德,必應內具于現象界、衆生身心,而不在此外,故應可通過如實觀察現象界、自己身心而得到理性的解釋,由現象界普遍共依的緣起法則而推知。依緣起法則,諸有爲法既然皆因緣和合,無自性而空,唯心所現,則時間、空間、一多、淨穢、境智等,亦無不空無自性,唯心所現,便本來無礙,沒有能生起障礙的實體,障礙只是依衆生自心的迷執而起,而迷執、無明,畢竟亦無其自性。但萬法既能緣起,亦應有一個能起爲萬法的體性;既有生滅無常、依緣而起的萬法假有,必應有不生不滅、不依緣起的實體,而且此實體與萬法應一體不二。這不生不滅,不待緣起的萬法體性,由理性推析,便只有萬法共具的緣起性空之本性。因此,從理上說,緣起的當體,便是性起[27]。
若從一真法界或真心的角度,則世出世間一切諸法,宇宙萬法之全體,皆一真法界或絕待真心本具德用的顯現、現起,無有一法出法性外,諸佛所證萬德莊嚴的果地境界如是,衆生所受用衆苦交迫的世界境界亦如是[28]。
真如隨緣而現爲衆生界,衆生雖違背真如而起惑造業,也不能令性空緣起的法性稍有改變。全體即用,翻過來應是全用即體,諸佛所證的無礙妙用,便是對法性理體的最佳表述。由全體即用,故當相即道,即事而真;由全用即體,故不但叁明六通、大慈大悲是法性德用,即嗔怒淫欲,亦是法性體具。
緣起、性起理雖是一,然就事法而言,諸佛順法性而起,從體起用,則妙用無礙,受用 常樂我淨;衆生迷理、背理而起念生心,便不能不受世間緣起法則的支配,生滅無常,流轉六道。佛與衆生雖共同取自心寶藏而用,然由順逆之差、迷悟之殊,其受用的差別,豈止天淵。故緣起與性起,雖一體不二,又非是一[29]。
諸佛從體起用,在其自受用境界中,達到了絕對自在、完全無礙,無所不能,並以無緣大悲,平等悲憫一切衆生,常念濟度,具利樂,濟度衆生的不思議力用。但入于世間,能否實際度化、利益衆生,還得循性起與緣起交徹的法則,在一定程度上受世間因緣、因果法則的製約,須依佛與衆生雙方的因緣而生事用。
法界緣起的本義即是性緣起,緣聚不生,緣散不離,緣起即性起。性起是從根本直覺自證的不可思議境界,言亡慮絕,果上佛智,應機化用。性起是印現于佛陀心海中的法界真理。性起即如來,如來即性起,宇宙萬有都是如來的展相[30]。普賢所知爲法界緣起,如來所知爲果海緣起,從性乃見性起,從相以見緣起,緣起人相乃完成性起之性而現。普賢所知爲法界緣起,如來所知曰果海性起。性起之性本不離緣起之相而存,所以並無二體。法界緣起觀由此性起觀而完全顯現。
華嚴圓教,即以相既相入相攝,主伴具足,無礙自在,重重無盡爲其極則。論其緣起,則以無自性空爲體,舉體起用。就廣義的性起言,是攝法界緣起與性起。以華嚴的最終目的來看,實爲說明究竟果證,即十佛的自境界,開顯爲因緣辨教義的普賢境界。廣義的性起,可以說是從不可說的境界所開顯爲可說境界的全部曆程。然緣起是以諸法重重無盡的關系相而言。且性起是以緣起的全體性言,故性起可稱爲緣起所可能成立的理論根據。緣起可稱爲性起的發揮相,故“法界緣起觀”可由“性起觀”來充分發揮其玄義。一性就是不二,法界的性不二。謂海印叁昧,一真法界,實指法界一性、法界性淨、法界不朽、法界平等。
法界緣起的真谛,在于彰顯體用、融通情器、使時空交織,帝網相映。故學華嚴,關鍵要既明理又明事。只有明其理,才能拓展心境,融攝宇宙,揭發真智,鑒照乾坤。只有明其事,才能超脫長劫流轉,度脫無邊衆生,如本所應行。所以法界同體之旨在自他互助,心相相通,而同登華藏玄門,共入毗盧性海,同證海印叁昧。
四、深入法界與隨順法界(終極旨趣)
深入法界、隨順法界,是《華嚴經》的終極旨趣,被視爲菩薩修證成佛的必由之路,所謂“入于真實妙法界,自然覺悟不由他。(《十行品》)[31]”;其前提是“等觀法界,無有差別(《十忍品》)[32]”。
《華嚴經》以說毗盧遮那佛法身爲圓極,即如所如說此法身。然法身之義可從廣狹兩個角度理解。廣義的法身指整個無漏佛果,一切清淨無爲、有爲諸功德法之所聚積;狹義的法身專指清淨無爲真如,也就是法性身或自性身[33]。廣義上講,法身即等同于法界,《華嚴經隨疏演義鈔》卷四標示法身佛即說:
夫真身寥廓與法界合其體者,若以法界爲身,法界即身。……包羅無外與萬化齊其用者,體既合如,如無不在,如無不包故,令佛身亦無不包矣。……即是法身大用。[34]
故雖說深入法界、隨順法界,實質與《華嚴經》憶念佛之功德的旨趣是一樣的,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深入法界、隨順法界的前提條件在觀法界緣起(或真如緣起)。法界與真如名雖有別其實相同,《華嚴經·如來出現品》中說如來涅槃,如真如實際、如法界涅槃等十種不同的異名[35]。這些雖不同名,皆是一意,都是說內外一切諸法自性本空,本來清淨之法性,即勝義谛或第一義谛,唯佛乃能圓滿證得,如經中所說“入真如故,名爲如來。(《十定品》)[36]”只是在經中隨其文義不同而說法有異,這在此經中處處有說。
世間一切有爲法,各各不同的界類形相差別,各各皆具有適合自…
《華嚴念佛觀(海藏)》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