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滅,並非實有過去,而實轉化到現在,現在的不就是過去。從現在有
可至于未來,名爲未來,而實未來未生,即沒有實體。這樣,叁世恒常的過失可
避免了,然唯此一念,前後因果的聯續不斷,又不免成了問題。這些,都是根源
于時間觀的不同而來。據唯識大乘者說:若不照著唯識者所說,那就會墮于斷或
墮于常。唯識者主張過未無體,所以不會犯常見,而問題在如何不落于斷?他們
以爲:如前念滅後念生,人中死天上生,這其中非要有一相續而從來沒有中斷者
爲所依,這才能擔保他不落于斷。一切法都是無常生滅滅生的,但某些法,滅已
而可以某些時間不生起的,所以必有一爲此不能恒時現起的生滅滅生法作依止處
,否則一切因果都不能建立,這即是阿賴耶識。一切法的不斷不常,由阿賴耶識 [P106] 的「恒」時流「轉」,而安立因果的不斷,在唯識者看來,這是再恰當不過的。
阿賴耶識的受熏持種說,是屬于現在實有論──過未無體論的立場,惟是現在,
但可假說有過去未來。例如現在的現行法,是賴耶中的種子所生的,而此所因的
種子,曾受從前的熏習,所以說有過去,說從過去因而有現在果。現在的現行,
又熏爲賴耶的種子,可以成熟而生未來果,所以說有未來,說現在爲因而有未來
果。謝入過去而實轉化到現在,存在現在而可引發于未來,過去未來都以現在爲
本位而說明。這雖可約現行說,而約阿賴耶識的種生現、現生種的種現相生,能
說明叁世的因果不斷。然而憑著「恒轉」的阿賴耶,果真能成立因果的不斷嗎?
唯識者說:以恒轉阿賴耶爲攝持,成立因果的叁法同時說。如眼識種子生滅生滅
的相續流來,起眼識現行時,能生種子與所生現行,是同時的。眼識現行的剎那
,同時又熏成眼識種子,能熏所熏也是同時的。從第一者的本種,生第二者的現
行;依第二者的現行,又生第叁者的新種。如說:「能熏識等從種生時,即能爲
因複熏成種,叁法展轉,因果同時」。這樣的叁法同時,即唯識者的因緣說,而 [P107] 企圖以此建立因果不斷的。他想以蘆束、炬炷的同時因果說,成立他的因果前後
相續說。本種即從前而來,意許過因今果的可能;新熏又能生後後,意許今因來
果的可能。然而在這同時因果中,僅能成同時的相依因果,那裏能成立前後的相
生因果?叁法同時,想避免中斷的過失,結果是把因果的前後相續性取消了!與
此叁法同時說相關的,唯識者還有生滅同時說,如說:「前因滅位,後果即生,
如稱兩頭:低昂時等。如是因果相續如流,何假去來方成未斷」!這到底是約叁
法同時說呢?約前種後種相續說呢?約叁法同時說,因(本種)滅果(現行)生
同時,即顯露出叁法的不同時了。 圖片
本種滅── 同時── 現行生
║
現行滅── 同時── 新種生
如約前種後種相續說,前種滅時即是後種生時。什麼是滅時,還是已滅?還
是將滅而未滅?假使將滅而未滅,那末同時有兩種子了。如已滅,滅了將什麼生 [P108] 後種?唯識學者應該知道:離已滅未滅,並沒有滅時存在!所以,即使有阿賴耶
爲一切依止處,而推究賴耶種子與現行的因果說,如何能不墮斷滅! 『中論』裏關于破常斷的方法很多,這裏用不著多講。總之,斷常的過失,
是一切自性有者所不可避免的。離卻自性見,纔能正見緣起法,因果相續的不斷
不常,纔能安立。 『中觀論』對于執一執異,特著重破異。一般的說來,佛法破斥外道多重于
破一,因外道大抵皆立一其大無外的大一,如大梵、神我等。佛說諸法緣起,生
滅不住,使人了知諸法無我。如說五蘊、十二處、十八界、十二支緣起等,重在
破一。後因小乘學者不解佛法的善巧,以五蘊等雖求我性不可得,而蘊等諸法不
無,每墮于多元實在論。聲聞者多執此差別諸法爲實,故『中論』特重破異。「
青目釋」中,評學者不知佛意,故執五蘊、十二處、十八界等有自相,執有自性
即自然的而流于執異。緣起法本是有無量差別的,雖有差別而非自性的差別。『
中論』爲建立中道緣起,故說:「異因異有異,異離異無異,若法從因生,是法 [P109] 不異因」(觀合品)。異,即是差別,但差別不應是自成自有的(自己對自己)
差別。如油燈觀待電燈而稱差別,則油燈的所以差別,是由電燈而有的;離了電
燈,此油燈的別相即無從說起。故油燈的別相,不是自性有的,是不離于電燈的
關系;既不離所因待的電燈,即不能說絕對異于電燈,而不過是相待的差別。所
以,諸法的不同──差別相,不離所觀待的諸法,觀待諸法相而顯諸法的差別,
即決沒有獨存的差別──異相。如果說:離所觀的差別者而有此差別可得,那離
觀待尚無異相,要有一離觀待的一相,更是非緣起的非現實的了。在緣起法中了
知其性自本空,不執自相,才有不一不異的一異可說。 來去,偏在法的運動方面說。執來去相,如『中論』的「觀去來品」中廣破
。此運動相,若深究起來,極不容易了解。如依于空間的位置上說:從甲的那裏
到乙的這裏,此在甲方曰去,在乙則曰來。但如執有自性,那末從甲到乙的中間
距離,從其丈尺寸分乃至追究到空間的點,此運動的性質即消失無余。在此就在
此,在彼就在彼,在這空間點既不能說有動相;積無量的空間點,自也不應有運 [P110] 動相。所以自性論者,每每把一一法看成靜止的。每以爲如電影:影片本是一張
張的板定──不動物,經電力而似有動相,影片本身雖無有運動,但觀衆見爲活
動而非不動的。中觀者依此而批評他們,使他們感到來去不可得。不但動不可得
,而靜止也不可得,這在下章中再爲提到。 上來所講的八不,要在破除衆生的自性執。諸法的自性本空,沒有自性的生
滅、斷常、一異、去來;故『中論』約自性不可得義,遍破一切自性生滅的執著
。世間一般人以及外道,有所得的聲聞行者,菩薩行者,不能體認一切法空,總
執有實在性的法。從常識上的實在,到形而上的實在,不能超脫自性妄見。此自
性見,通過時間性,即有常見、斷見;通過空間性,則有一見、異見。在時空的
運動上,則有來去執;在法的當體上,則有生滅執。其實八者的根源,同出于自
性執。如常見斷見,看來似乎不同,實則妄執的根源是一。如執爲前後一樣是常
執,執前後別異爲斷執。常執是以不變性爲根源;斷執也還是以不變性爲根源,
前者是前者,後者是後者,前後即失卻聯系。又如一異也是這樣,執此法是自性 [P111] 有的,不依他而有的,是執一;自法是自性有的,他法也是自性有的,自他間毫
無關系,即是執異。執一執異,可以說是同一錯誤的兩個方式。所以『中論』每
以同一理由,而破相對各別的二執,如說:「是法(即此法一)則無異,異法亦
無異;如壯不作老,老亦不作老」。所以,知諸法不一,也就知諸法不異;知諸
法不常,也就知諸法不斷;不生不滅,不來不去,無不由此而得通達。以生滅、
常斷、一異、來去等的戲論根源、皆源于自性執。自性,即于實有性而顯爲自有
性、不變性、不待他性。此自性不可得,則一切戲論都息。 [P113]
第七章 有‧時‧空‧動
第一節 有──物‧體‧法
在中道的方法論章裏,曾經談到:中觀者與一般人,對于「有」的看法,有 一根本的不同。一般人以爲有,就是自性有,或自體有,這由衆生的無始自性妄 執而來。中觀者以爲有,決不是自性有;同時,無自性也不是都無,無自性是不 礙其爲有的。此理,月稱論師也曾如此說:即辨明「有與有性,無與無性」的差 別。存在的事理,可以說爲有,然與有自性不同;無性,是可以有的,與一切法 都無的無不同。有與有性,無與無性,初學中觀者應該辨別。其實,教典中不一 定這樣劃分的。依中觀者說:有是無自性的有,自性即究極自性不可得。而一般 人則以爲有是必有自性的,自性即是實有可得的。中觀者說無,是異滅的無;無 [P114] 性即自性無。而一般人以爲無性即是無,以爲即是甚麼都沒有。外人與中觀者, 名字同而意解不同;月稱不過爲不了解中觀者,方便的分別有與有性,無與無性 的界說而已。今此所講的有,即一般人所說的「東西」、物;什譯的龍樹論,每 譯之爲法。此「有」,不論是事是理,一般人即以爲是實有。中國稱之爲物,物 即代表一切存在或存在的。『易經』說:「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就是說:在 和合的群聚當中分別,其別別的個體──自相,彼此各別的,即稱之爲物,此就 是一般所了解的東西。『中庸』說:「不誠無物」。又說:「誠者自成也」。誠 即自有自成的自性,誠而後有物。誠是自有的物自體,如不誠,即沒有自有自成 的實體,物即不成其爲物。這種思想,即是中觀者所要徹底否定的自性論。總之 ,一般的常識與學者的知識──不屬于淨智的神秘直覺也在內,都要求一自有自 成的,此無論是素樸的實在論與形而上的實在論,但計爲自有自成是一樣的。前 面曾經指出:有是最普遍的概念,這種有強烈的實在性的感覺,是一般人認識上 極爲基本的。不說現代文明人,即使未開化的野蠻人,或是智識未開的幼孩,他 [P115] 們凡是感覺認識的,不曉得甚麼是假有(非中觀者的假有,也不會是正確的), 凡所覺觸到的,都以爲是真實存在的。小孩不知鏡裏影現的人是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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