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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門文偃及其禅法思想(釋道恒)▪P3

  ..續本文上一頁每人都有清淨本心,要達到覺悟就應當從這裏著眼下工夫,而不是向外追求。文偃雖然向門下作了這種寓意深刻的喻示,但長期無人領會。他應弟子請求作出兩則代語:一是廚庫、叁門;二是好事不如無,然而都沒有明確地回答人人具有的光明就是佛性。因爲按照禅宗的宗旨,任何文字語言都不能准確地對諸如佛、佛性、實相、菩提、祖師西來意等等加以描述。因此,在參禅過程中一些禅師常常用一些不相幹的詞語來回答涉及他們的問題。認爲佛性是超言絕相的,如果硬要使用語言來加以表述,既可以叫他們是佛性、本心,也可以叫他們爲廚庫、叁門等名稱;如果對此有人還有執著,便可用“好事不如無”等語來打斷他的世俗思維,並藉以對他提示,引導他解除迷誤。

  參禅問道是爲了達到覺悟,永遠擺脫生死,而要達到這個目的就應抓住根本,依靠自己的努力。文偃一天上堂對僧衆說:

  一則語,教汝直下承當,早是撒尿著爾頭上也。直饒拈一毛頭,盡大地一時明得,也是剜肉作瘡。雖然如此,也須是實到者(按:即這)個田地始得。若未,且不得掠虛,卻須退步向自己腳下推導看,是什麼道理。實無絲毫許與汝作解會,與汝作疑惑。況汝等且各各當人,有一段事,大用現前,更不須汝一毫頭氣力,便與佛祖無別。〔15〕

  意爲即使把師父所舉的公案語錄完全領會,也贊美得滿頭著糞。如果通過參究一根毫毛進而曉悟山河大地,也如同是剜肉補瘡,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即使如此,也必須是做到真正領會。假若連這一點也做不到,那就不應當以虛爲實,而應切切實實地從自己的立足之處下工夫,到底是什麼道理?實際上前人、今人的話語即不能代替你自己的領悟,也不能給你帶來什麼疑惑。況且每人自己都具有佛性(“有一段事”),在它自然顯發(“大用現前”)之時,每人便與佛祖等同。因此,要相信自己並沒有什麼不如人家之處,要通過自修達到覺悟。

  文偃在向門人說法時,也提出如同後世參話頭的做法。但他不是教導人們形式地參究語錄中的某個字句,而是啓示門下弟子如果碰到一個對自己有啓發的語錄、道理,就應該一個勁地參究下去,直到悟出個究竟來。《景德傳燈錄·文偃傳》有這樣一段話:

  古人大有葛藤相爲處。即如雪峰和尚道:盡大地是汝;夾山雲:百草頭識取老僧,市門頭認取天子;樂普雲:一塵才舉,大地全收;一毛師子全身,總是汝把取。翻覆思量,日久歲深,自然有個入路。此事無爾替代處,莫非各在當人分上。

  老和尚出世只是爲爾證明。……若有個入頭處,遇著一個咬豬狗腳手,不惜性命,入泥入水相爲。有可咬嚼,劄上眉毛,高挂缽囊,拗折拄杖,十年二十年,擬取徹頭,莫悉不成辦。直是今生未得徹頭,來生亦不孤(按:辜)負師僧、父母、十方施主。〔16〕

  雪峰義存、夾山善會都是石頭系的禅師,是文偃的前輩;樂普元安是與文偃同時代的禅師,嗣法于善會。他們的語錄是說世界萬有是個不可分離的整體,理與事、事與事、他與我,是相即圓融無礙的,任何一物都可以作爲解脫的入門處。文偃是說,如果弟子能從中悟出個人生的道理,就應當一直地探究下去,終究會有個好的結果。他還向弟子表示,如果生前不抓緊悟道,到臨死時就會手忙腳亂,如同落熱湯螃蟹。他勸解弟子:“莫等閑空過時光,一失人身,萬劫不複。不是小事,莫據目前。古人尚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況我沙門!”(同上)是囑咐弟子要抓緊時間自修自悟。

  2.反對向外求法,強調自性自悟。

  公案、語錄記述禅門祖師和前人開悟的因緣、接引參禅學人的方式和話語。一般說來,唐宋的禅僧並不盲目地提倡公案和語錄,也不是絕對地反對排斥公案語錄,實際上因人和場合而有不同的表現。從現存數據來看,禅門五宗的創始人和其他禅師在上堂說法和接引學人時,經常引用祖師或前人的語錄、公案。文偃也是如此,如前所述,他表示如果有人能從某則語錄公案找到適合自己入語的頭緒,那就不妨一個勁地參究下去,直到豁然開悟。但他又確實用相當激烈地口氣,斥責當時叢林盛行的盲目搜求語錄公案的風氣。有的人在他剛一開口說法時便動手暗中記錄,甚至有人爲他的語錄作注解;有些僧人聚在一起便彼此議論從各處搜集來的語錄,進行品頭論足的評論;有的禅僧以能夠領會或解釋某些禅師的語錄而沾沾自喜。對此,文偃多次進行極爲嚴厲的批評。稱到處以記誦別人語錄的人爲“掠虛漢”,是“食人膿唾”。《雲門廣錄》記載,他曾說:

  若是一般掠虛漢食人膿唾,記得一推一擔(按:意爲垃圾),到處馳騁驢唇馬嘴,誇我解問十轉五轉語。饒爾朝問至夜答到夜論劫(《景德傳燈錄》作“從朝問到夜論劫”,“論劫”意爲長時),還夢見麼?什麼是與人著力處?似這般底有人,屈衲僧齋也,道得飯吃,堪什麼共語處!〔17〕

  批評只是花力氣記憶別人的大量的語錄,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著手修行,達到覺悟。一些禅師把語言文字稱爲“葛藤”,把一味地引述佛典或分案的議論稱爲“說葛藤”,認爲此無益于達到解脫。文偃針對當時叢林風行語錄的現象諷刺說:“更有一般底,如等閑相似,聚頭舉得個古人話,識性記持,妄想蔔度道:我會佛法了也。只管說葛藤取性過日。”〔18〕他對這種現象表示難以容忍,認爲是毀滅佛法(“滅胡種族”)的行爲。

  不僅如此,他對于當時一些禅寺的僧人不認真從根本問題上探究解脫問題,而盛行機鋒口辨,追求名利,也提出尖銳批評。《雲門廣錄》記載,他在一次上堂說:“諸方老禿權,曲木禅床上座地,求名求利,問佛答佛,問祖答祖,屙屎送尿也。叁家村(意爲小村落)裏老婆傳口令相似,識個什麼好惡!”〔19〕

  使人聯想到臨濟義玄的類似的斥責話語。《景德傳燈錄》記載的文偃,眉目比較清楚。他一方面說:“句裏呈機,徒勞伫思,直饒一句下承擔得,猶是瞌睡漢”,表示禅機決不會由語言中表達出來;他一方面又說:“若是得底人,道火不可燒口,終日說事不曾挂著唇齒。”也就是說,言說還是必要的,只是不要執著而已。由此看他的禅語,一部分是反對以語言誇示、反爲經教所誤的,所謂“食人涎唾,記得一堆,一擔古董到處逞,驢唇馬嘴誇我解”;一部分則勸人學道,善于思量,甚至引孔子言:“朝聞道,夕死可矣。”

  學習經史,需要老師指導。學習佛法,參禅悟道,也需師家指點。六祖慧能曾說:“若不能自悟者,須覓大善知識示道見性。”〔20〕神會也曾說:“一切衆生本來涅槃,無漏智性本自具足。何爲不見?今流浪生死,不得解脫,爲被煩惱覆故,不能得見。要因善知識指授,方乃得見,故即離流浪生死,使得解脫。”〔21〕善知識就是師友。能指破迷津,使人覺悟自性,比較順利地達到解脫者。從唐代以來,禅家名師分散在各地傳法,或居名山大寺,或處窮鄉荒山。禅僧爲訪師求道,不惜路途遙遠,四處行腳求得悟。于是,在叢林興起遊方之風,一些著名禅師的門下甚至能夠聚集五百人乃至上千人。這固然有利于各地禅寺之間信息的溝通,促進禅宗的發展,對推進地方文化的發展也有某種積極意義,但同時也滋長一些弊病。

  據禅宗史料,大約在唐末五代已經出現盲目遊方參禅的風氣。遊方者忘記自己尋訪名師的目的是尋求指點,在覺悟自性上狠下功夫,而是爲寄住名寺大寺,投靠名師,甚至只是爲了遊山玩水,乃至爲赴齋會、供養……忙于行腳遊方。對于這種現象,當年義玄已經提出過批評。同樣,文偃也用非常激烈的言詞予以抨擊。請看他的以下叁段話:

  汝諸人信根淺薄,惡業深厚,突然起得如許多頭角,擔缽囊,千鄉萬裏,受屈作麼?且汝諸人有什麼不足處?

  直須在意,莫空過時,遊州獵縣,橫擔拄杖,一千裏二千裏走,這邊經冬,那邊過夏,好山好水,堪取性多齋供,易得衣缽。苦屈苦屈!圖他一鬥米,失卻半年糧。如此行腳,有什麼利益!信心檀越一把菜、一粒米,作麼生消得?

  千鄉萬裏,抛卻父母師資,作這去就,這個打野漢(按:意爲瞎起哄之人),有什麼死急行腳去!〔22〕

  文偃批評行腳者說:“知你行腳,驢年得個休歇!”又說:“北去禮文殊,南雲遊衡嶽,若恁麼行腳,名字比丘,徒消信施,苦哉苦哉!”他把行腳稱作“遊州獵縣”,是很不以爲然的。因爲流動,不但影響治安,對于自給的農業經濟,也是一種破壞。總在這裏,令人安居樂土,也是一種修養,可以使人省卻許多心思。他說,只要“大用現前,更不煩汝一毫頭氣力,便與佛祖無別”,就是要人不費氣力,省心、省事,“除去著衣吃飯,屙屎送尿,更有什麼事?無端起得許多妄想作什麼?”在《廣錄》裏記有他的一句名言:“好事不如無”,都是貫徹這同一種處世哲學。

  文偃並不反對雲遊參學,他本人也曾到南北各地涉足數千裏疆土,訪師參禅。他批評反對的是忘記遊方的本意,是不把自修自悟放在心頭的盲目行腳遊方者。文偃曾斥責每天跟在他身邊的從各地來的參禅者說:“汝諸人無端走來這裏覓些什麼?老僧只管吃飯,屙屎,別解作什麼!(《禅林僧寶傳·雲門傳》)他認爲解脫之道就在每個人的周圍,就在生活日用之中,何必東奔西跑,南求北求呢?文偃的這個提法,在中國佛教史上是一次偉大的撥亂反正。對當時僧侶、民衆的大流起到穩定作用,具有一定的社會意義。

  3.日日好日,道在自然。

  什麼是佛法?什麼是解脫之道?什麼是菩提(覺悟)?小乘大乘說法是有重大區別的,即使在大乘內部也存在不同的派別:般若中觀(空宗)、法相唯識(有宗)和密教;隋唐形成的宗派也主張各異;經典著作成百上千,各種說法異彩紛呈。禅宗會通佛法,融彙空有,提出了獨具特色的心性理論。心性貫通宇宙,人人天生具有;性含萬法,萬法盡是自性。從所謂真谛的空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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