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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哲學的心學意蘊(蘇樹華)

  禅宗哲學的心學意蘊

  編輯:蘇樹華

  來源:閩南佛學

  內容提要:禅宗不爲別事,只爲諸人“如是識自心,如是用自心”。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禅宗是“心的哲學”。在本文中,第一,分析了禅宗的方法與宗旨之間的關系,指出禅宗在不同時期的種種方法,始終沒有離開“明心見性”這一根本宗旨。第二,佛教對于“心學密意”的表述,被隱藏在佛教的宗教形式之中。禅宗不假方便,直指佛教的“心學密意”。第叁,指出了禅宗的漸修與頓悟之間的關系。第四,禅宗演變到石頭希遷與馬祖道一之後,禅宗逐漸興起“繞路說禅、畸言異行”之禅風,此乃“直指人心、不假方便”的極端發揮。究其用意,也沒有離開“明心見性”這一根本宗旨。

  關鍵詞:禅宗 哲學 心學

  作者簡介:蘇樹華,1961年生,哲學博士,曲阜師範大學教育系副教授。

  依照禅宗的立場,諸人各有自己的一真心體,各有自己的大千世界。諸人各自的大千世界,即是諸人各自的一真心體與心中法相的統一。譬如一個城市裏居住著許多的人,依照唯物論的立場看,城市只是一個,大家共處其中。依照心性本體論的立場看,居住在這個城市裏的每一人,各人有各人那個意義上的那個城市,及具體的生活內容,具體的個人感受。每一個人那個意義上的那座城市,及具體的生活內容,具體的個人感受,亦就成了當事人心目中的一個複合法相。此時,城市不再是客觀存在著的“一”,而是主觀存在著的“多”——諸人心中,各人有各人那個意義上的那座城市,故謂之主觀存在著的“多”;此時,就每一個人來說,城市亦不再是一個“心外之物”,而是心光含攝中的一個複合法相。“以“心”爲本位”看問題的立場,即是佛教與禅宗看問題的根本立場。佛教與禅宗所說的法界全體,即是指“以“心”爲本位”的“心”與“物”的統一。譬如某甲的一真心體,及其中的種種法相,即是某甲的大千世界,亦是某甲的“法界全體”。某乙的一真心體,及其中的種種法相,即是某乙的大千世界,亦是某乙的“法界全體”,乃至于所有的有情個體,亦都是依著他自己的一真心體,各成一個大千世界,此亦是《華嚴經》“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宗教隱喻。禅宗意境,不過如此。

  拈花微笑與禅門意旨

  依照禅宗的說法,禅宗始于“釋迦拈花,迦葉微笑”。“釋迦拈花”所示,“迦葉微笑”所悟,乃一以貫之的“禅門宗旨”,亦叁藏十二部教的“教外別傳”,亦文字經典的“言外之意”。據說,“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衆。是時,衆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顔微笑。世尊曰:“吾有正眼法藏,涅〖FJF〗

  〖FJJ〗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囑咐摩诃迦葉。””[1]“釋迦拈花”所示,“迦葉微笑”所悟,乃禅門之根本大事,亦佛門之根本大事。佛教千經萬論,禅門種種開示,唯此一大事因緣,建立種種教化。佛教說大說小,說頓說漸,說偏說圓,皆圍繞著此根本大事而展開。或直指,或繞說,或豎拂,或舉拳,或機鋒,或棒喝,亦圍繞著此根本大事。此根本大事者,即明心見性。“釋迦拈花,迦葉微笑”,正表“明心見性”的義——釋迦拈花,以色相呈;迦葉微笑,見色明心[2]。

  禅是諸佛心印,亦衆生之一真心體。此一真心體,恒常寂照,它不會隨著某一法相的産生而産生,亦不會隨著某一法相的消亡而消亡。某一法相生時,此心未曾生;某一法相滅時,此心亦未曾滅;萬法一齊現前,此心亦不增;萬法一時隱去,此心亦不減,猶如圓明寶鏡,隨緣現相——山河大地、森羅萬象,一時盡現,此鏡體上添不得一物;山河大地、森羅萬象,一時隱去,此鏡體上亦減不得一物。我人之心體與心中之法相的關系,亦複如是——心性常明,含融萬相。

  釋迦拈花,無法可傳;迦葉微笑,無法可受。若有法可傳,有法可受,則不符合禅門“無有少法可得”之義。釋迦拈花,迦葉微笑,浩瀚經典一舉全收。祖師豎拂,學人有省,亦叁藏十二部經,一時盡納。若人即今悟得此事,自會見得“靈山法會,俨然未散”的意。試問:俨然未散,何時散

  答曰:人人有座靈山塔,光明照耀未曾歇。若向西方覓靈山,心外求法邪見人。若是“徹悟真際”之人,百千公案,無量疑情,便能一時冰消瓦解。

  隨著禅宗的演變,“釋迦拈花”變爲“祖師豎拂子”。祖師拈起拂子,示衆雲:會麼

  試問:會個什麼

  答曰:見色明心——見拂子之色,明自家一心。試問:明也未

  答曰:明則自明,會則自會,臆想猜測,終不能會。若能真正會得此心,更用不著臆想猜測。猜測即不知,知者不猜測,見則當下見,擬向即成乖。今日學人,在理路上猜想,盡管猜測得頭頭是道,思想得有理有據,然而總不出“盲者妄言藍天白雲”之屬——雖有言說,皆無實際。若欲鑒別自己是否識得此心,乃觀佛教經典、祖門開示與禅門公案,看自己是否能夠透脫無疑。一透全透,一脫全脫,諸佛祖師不能相瞞矣。《華嚴》之莊嚴,《法華》之密意,《楞嚴》之直指,祖師之開示,禅門之公案,試問:能從自心上見得分明麼

  若能如是見得分明,則“教外別傳”之旨明矣。若未至“會心微笑”之境,只是憑著“臆想猜測”,覺得佛教“言之有理”,那依然未出“疑情困惑”的窠臼。

  祖師豎起拂子,示衆雲:會麼

  若人會得“祖師豎拂子”的意,則同于迦葉會得“釋迦拈花”的意。拈花與豎拂子,意卻不在“花與拂子”,意在“見花見拂子的人”。見者是誰

  悟此“見者”,即同迦葉迷此“見者”,不免輪回。有人說“見者是心”。試問:如此回答對否

  答曰:口說無憑,親證爲真。豎起拂子拈起花,大衆瞪目眼巴巴;即今更有聰明人,理路上解會,作種種道理。諸人還會麼

  古人雲:獅子撲人,韓盧趁塊。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此事不是理路上解會得。人人本具的一真心體,不是一個對象化的存在,諸人又如何見得它

  答曰:見不見見,聞不聞聞,因見色而明心,因聞聲而悟道,此是假緣頓悟的,不是理路上解會的。迦葉因“見色”(見花)而明心,後人亦因“觀相”(見拂子)而見性,皆“見色明心”之屬。《楞嚴經》有偈曰:“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3]

  照見山河大地的是這個“心”,照見日月星辰的亦是這個“心”,乃至于照見百千萬億無量相的,無不是這個“心”。相有萬相,心只一心。相有無量變化,心則始終如一。猶如真金,成種種器皿,無量形相,金性不變。真心“隨緣不變”之義,亦複如是。明來暗去,暗來明去;真心常在,未曾移易。假若真心隨暗相而去,如何更能照見光明

  假若真心隨明相而去,如何更能照見黑暗

  明來見明、暗來見暗,故知“真心常在,不隨他遷”,真心“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之義明矣。隨緣顯現諸相的一真心體,二六時中,放大光明,圓光普照,未曾暫歇。此即是諸人本具的一真心體,亦“自心本佛”。

  傳法者無法可傳,只是開示學人領悟此“心”;得法者無法可得,只是假借師緣頓悟此“心”。所以黃檗說:“本佛上實無一物”,“向上更添不得一物”。釋迦佛問須菩提:“須菩提,于意雲何

  如來于燃燈佛所,有法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不

  不也,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佛于燃燈佛所,無有法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實無有法,如來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須菩提,若有法如來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者,燃燈佛則不與我授記,汝于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以實無有法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是故燃燈佛與我授記。”[4]這段經文,正是說“佛法無所得”的道理。若有所得,必有所失;若有所失,即落生滅,豈能是“不二法門”

  禅宗不假宗教,直指人心,開示佛教文化的根本大義。盡管禅機時代有“畸言異行”之表現,然而,亦未曾離卻佛教文化的根本大義。若離開佛教文化的根本大義——“明心見性”,即是“心外求法”的外道。

  佛教隱喻與禅門心學

  宗教意義上的佛教文化,同一切宗教文化一樣,總是虛立一個至高無上的宗教偶像,以作爲人們的精神規範。其實,誰也沒有見過這個宗教偶像。即使釋迦佛之當年,其常隨徒衆,亦未曾見過“宗教偶像”這個意義上的“釋迦文佛”。釋迦文佛說:“不可以叁十二相得見如來。何以故

  如來說叁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叁十二相。”[5]又說:“若以色見我[6],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7]宗教信仰者,相信他們所信仰的那個“宗教偶像”是一個最完美的存在,崇拜它,祈求它,向往它。佛教信仰者,把諸佛菩薩當作是自己的崇拜對象,以“人神二元論”的方式向外崇拜。此是佛教信仰者的初期心態,亦學人“不可躐等之初期階段”,亦學人進修佛道之內在動力。禅宗不屬于佛教文化的初期階段,用禅宗的話說,只有上上根器之人,才能與禅門相應。禅宗直指佛教文化的“非宗教第一義”,它不允許“人神二元”,不允許“心外求佛”。在“歸元至本”的意義上來看,此心即是佛,若“以心求佛”,則等同于“使佛覓佛”。使佛覓佛,永不見佛,使心覓心,永不悟心。

  佛教有顯意與密意之分,其顯意即俗情所理解的“人神二元論”。在“人神二元論”的觀念裏,有此岸世界與彼岸世界的二元對立,有六道衆生與諸佛菩薩的二元對立。佛門初機之人,所理解的佛教,不過如此。在這個“人神二元論”的觀念裏,衆生離苦得樂的方式,無非是離此岸而求彼岸,舍凡夫而取聖賢。初機之人求解脫的方式,不過如此。佛教文化之究竟了義,果真如此麼

  我們對佛教文化的研究發現,佛教文化的表面現象是宗教的——佛教的顯意;佛教文化的實際內涵是心學的——佛教的密意。佛教文化是一個宗教隱喻:能喻是宗教,所喻是人心。佛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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