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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禅門“異端”——關于臨濟叁峰宗的幾點研究(修明)▪P16

  ..續本文上一頁182]叁峰一門幾乎要壟斷整個江南禅宗等現象看,叁峰宗並非徒有虛名,叁峰宗禅法是有它的曆史意義的。

  明末禅宗的複興,是夾雜著激烈的爭論複興起來的。當時知名的禅師幾乎都對禅宗的現狀不滿,都有痛斥他人“禅病”的言論。其實,爭論的內容無非在于:是革新傳統的禅法呢?還是複古傳統禅法?是有選擇地繼承禅學遺産呢?還是全面地繼承禅學遺産?叁峰宗漢月著《五宗原》和提唱《智證傳》,被密雲圓悟批駁後,引起一場綿延至清初的爭論,就是這一時期禅宗複興浪潮中的典型例子。站在曆史的今天,客觀地回顧叁峰宗禅法。我覺得,叁峰宗人提倡五家宗旨,認爲五家各有宗旨,都應該繼承和發揚,是在全面接受禅學遺産的原則下複古曆史上的優秀禅法。提倡五家宗旨,重視各宗門庭設施,力求“五宗再燦”,反映了漢月等人主張禅學形式多樣化的思想。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學風,往往有利于學術文化思想的發展。南宋至明以來,禅宗內部流行一種以“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爲唯一法門的思想,這種本爲糾正繁缛學風的禅法,發展到有明一代,已經流于僵硬化和教條主義。而叁峰宗人要求回到五家並存、五家禅風齊放的時代,正好打破這種凝固了的教條禅風,是有利于禅宗發展的。漢月接受慧洪覺範《臨濟宗旨》和《智證傳》思想,發揮“叁玄叁要”之說,並在此基礎上,力圖融五家宗旨爲一家,無疑,是重振臨濟宗的一種摸索。對“看話禅”的運用也是叁峰宗的一大特色,“看話禅”亦是明代佛教中最流行的禅學形式之一。只是,傳統的“看話禅”,正如江燦騰先生在其《晚明佛教叢林衰微原因析論》所說:

  “看話禅”的盛行,使得禅學思想更狹隘于幾則著名的“公案”而已!在這種情況下,禅宗語錄出現的“法語”或“普說”,變成難解的片斷詞彙,不但一般的修行者難于契入,即在晚明的禅學專家,也有理解無門之歎。[183]

  漢月把“話頭”推廣到日常生活中的“一事一法”,使“話頭”不再限于幾則著名的公案;晦山強調“話頭”與“根器”的抉擇與相配,使參學者不再眉毛胡子一把抓,隨便抽取某個話頭;他們都重視把“看話頭”這種禅學形式分爲“參”與“學”兩部分,認爲“參”的當下要“離心意識參”,排除一切知見。“學”的時候既要向有經驗的禅者“參請”機鋒、棒喝、公案解釋、話頭解釋等,也要學習經教義理,以輔助參禅的需要,等等,正是在于解決“看話禅”的難以入手和排除知見過程中帶來的負面影響。很明顯,叁峰宗人與當時一些有識之士一樣,是在摸索、總結和革新“看話禅”,對于“看話禅”的發展是有積極意義的。

  明朝政府,嚴格地將佛教寺院分爲禅、講、教叁類,要求寺院僧人分別專業,各司其職。禅寺,指的即是禅宗寺院;講寺即弘揚天臺、華嚴、唯識諸宗的寺院;教寺則是從事瑜伽顯密法事儀式,爲民衆舉辦超度、消災、祈福等活動的寺院。朝廷能夠控製寺廟的格局,但並不能控製僧人的思想。相反,禅、講、教的嚴格區分,反而會刺激不同專業之間的互相向往和相互促進融合。漢月就受到這種情況的啓發,在保持自己禅宗格調的基礎上,援“教”入禅,援“密”入禅。同時,爲了貫徹他提倡五家宗旨,提倡禅學形式多樣化的思想,漢月甚至還援“儒”入禅,使叁峰宗的禅學走向多元化發展的道路。其實,在漢月的援教入禅,援密入禅和援儒入禅過程中,最突出的是將禅學義理化,在于不同以往的更加正面化的利用唯識等教義、密教等概念、儒學等範疇分析、剖解、闡述禅學,甚至將這些內容注入禅學實踐,指導實際的禅修。這是一種新禅學思想的體現,在明末佛教中,代表了禅宗複興的一個側面。

  叁峰宗的禅法內容,其實並不止本文探討的這些。但就文中提及的幾點看,叁峰宗禅法總結過去禅學經驗,發揮某些禅學新義,對于推動明末禅宗的複興,有著不可忽視的曆史價值。

  結束語

  透過以上各章節的探討,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叁峰宗建立、發展、沒落的基本脈路。從明萬曆叁十九年(1611)“叁峰法席成”至清雍正十一年(1733)取締叁峰一派止,叁峰宗住世才一百二十年左右。其住世時間雖然不長,但影響卻是非常的大,勢力範圍波及浙江、江蘇、江西、湖南、湖北等省,中前期的叁峰宗,幾乎要壟斷整個江南禅宗。

  從研究中,我們發現:叁峰宗的發展過程,在時間上與明末清初禅宗的複興是同步的;于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也是與明末清初禅宗的複興現象相表裏的。如叁峰宗人將“師法”與“師人”分開對待的“師承”價值觀,就反映了一種禅宗叢林價值觀念的轉變。是禅宗經曆了長時期的衰微,即將複興之際,禅僧們對“師承”中“法脈”一支與宗門衰微關系的反思。又如,叁峰宗的“法诤”事件,盡管叁峰、天童兩家存在不少門戶之見,但雙方關于佛教理論方面的論戰,恰恰代表了明末清初禅宗複興過程中,對禅學思想認識的兩大陣營。是徹底地正本清源,溯古追風,同時推陳出新,力標異說呢?還是順其自然,維護現有的傳統禅學格局?叁峰宗屬于前者,因而被親天童一系視爲“魔法”,視爲“異端”。

  其實,叁峰宗的禅學思想,說它正本清源,溯古追風也好,說它推陳出新,力標異說也好,其最大的共同點就在于把禅學義理化,在于利用佛教義理正面地闡述、分析、剖解禅法。從禅理的論證,或是實踐的把握,叁峰宗人都注入濃厚的佛教義理。換言之,叁峰宗的禅,就是義理化了的禅。它既不同于傳統的“禅教一致”論,也不同于傳統的“文字禅”,是一種新興的禅學形式。勿庸置言,它爲禅宗在明清的繼續發展注入新的生命力,是明末清初禅宗複興的標志之一。此外,叁峰宗第叁代中的晦山戒顯,從討論禅學中,引發對禅僧素質、僧團管理和佛教生存等方面的憂慮和構思。這種憂患意識展現了禅宗複興的另一個角度,對禅宗的生存和發展,極具現實意義。

  回顧走過一百來年生涯的叁峰宗,看著當前熱火朝天的佛教建設,一種流于大興土木的佛教建設。我們不得不思索,佛教的振興應該更重要的是思想領域的重建。放眼今天禅宗,有多少禅門遺風?有多少革新禅法?在衆多禅學愛好者感歎入禅無門,無從下手中,我想,我們是否可從叁峰禅法中思考些什麼?吸取些什麼?叁峰宗沒落,是內部原因還是外部原因,姑且不論。但叁峰宗事件是明末清初禅宗複興過程的真實反映,其獨特禅法是禅宗複興過程中的一種摸索,這是不可否認的曆史。因此,于教內宗教的實踐,還是義學的發展,或是教外學術界的佛教史研究,叁峰一宗的興衰都是值得重視的。

  

《明末清初禅門“異端”——關于臨濟叁峰宗的幾點研究(修明)》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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